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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算這種時候,也有些性格活潑的人還在開玩笑。 “王家嫂,你還帶上鋪蓋做什么?淋了雨死沉死沉的,也沒法蓋啊?!?/br> “沒事,就順手帶的?!?/br> “她是把存折縫到鋪蓋里的,一時著急拆不開,干脆就把整個鋪蓋背上了,哈哈哈哈……” 隊伍走到了村口,外面是大片田地,現在都積滿了水,像是一汪湖泊。好在稻子已經收割了,村人們停在田埂上,一邊慶幸一邊議論。 帶隊的村干部回頭催:“繼續往前走,繼續往前走,哎不要停下啊,這谷子都沒了還看個啥?這里離后山太近了,還是不安全,繼續走,一直走到埡口那兒?!?/br> 不知誰家的豬突然受驚,跳到田里四處亂跑,其他人驚叫著追上去堵。閃電照亮下,盧茸瞧見那豬好像是大黑。 大黑異常勇猛,幾個人還把他追不上,又跳下去了幾人幫忙。人和豬如同乘風破浪似的,在田里飛濺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一陣紛紛亂亂后,終于將大黑趕了回來,所有人開始往埡口方向走。 盧茸越走越慢,掉在隊伍最末,不斷回頭去看。 村里人倒是出來得差不多了,可還沒看到爺爺的身影,讓他心里有些著急。 小狗安靜地跟在旁邊,雨點打在它塑料袋做成的雨披上,啪啪作響。 “盧茸,你爺爺還在疏散群眾,你先跟上隊伍,不要怕啊?!蹦敲S持秩序的村干部走了過來。 “嗯?!北R茸應道,轉身跟上了隊伍。 又走了一陣后,所有人到了埡口,這里地勢凹陷可以避開雷電,周圍也沒有山,就算遇到山體滑坡,泥石流也淹不到這兒來。 埡口已經站了一群人,是附近工地上的那些工人,盧茸在其中掃視了圈,沒有看到沈巖。 不過之前就聽財爺說過,沈叔叔的工程已經結束,他回大城市去了。 那是有著沈季澤的大城市嗎?盧茸在這瞬間,微微有些失神。 工人們是來帶村民去療養中心的,那里不會有垮塌的危險,但只有些年老體弱的老人抱著嬰幼兒跟去了,大部分人還留在原地。 他們心焦地盯著自己家的位置,不放心就這樣離開。 閃電雷鳴漸漸停了,可雨勢絲毫不見減緩,反而有增大的趨勢。村干部用塑料編織布撐了個避雨棚,讓剩下的人都鉆進去避雨。 這編織布很大,是平常村里婚喪嫁娶時,用來撐在打谷場上給賓客們遮陽擋風的,此時倒是派上了好用場。不光人都沒淋著雨,豬牛們也占了一個角落,擠在一團發著抖。 盧茸站在雨棚最邊上,一直焦灼地看著村口。 他身旁站著名中年女人,懷里抱了只母雞。因為他蓑衣上沾了幾粒谷種,那雞便時不時伸頭,在他肩上啄幾下。 小狗露牙發出威脅的嗚嗚聲,雞嚇得縮回中年女人懷里。 “看那看那,山在垮了,快看?!庇腥酥钢笊酵蝗惑@叫。 此時天已經麻麻亮,透過雨幕,可以看到后山有泥石順著水流往下滑,轟隆隆傾斜而下。 村口奔出來兩個人影,都穿著蓑衣打著傘。盧茸嘴唇翕動,眼睛發亮,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兩步,可等人跑到近處時,他眼里的光又黯淡下去。 “王柱,成鋼,村里人都出來了嗎?”留守的村干部迎上前問。 盧茸也上前幾步問:“王叔,我爺爺呢?” 王柱抹著臉上的雨水,喘著氣:“陳老漢家的母牛在下崽兒,他守著死活不出來,財叔還在勸呢?!?/br>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管那母牛下崽兒,牛重要還是人重要?”村干部發了火。 王柱道:“可我們拖都拖不走啊,陳老漢死活要和牛一起,再拖就要和我們拼命,財叔只能留下繼續勸他?!?/br> “這個狗日的陳老漢,叫他兒回來把他帶去廣東,別留在村里當個禍害?!?/br> 話音剛落,后山就傳來沉悶的巨響,轟隆聲震徹整個龍潭山。所有人都停下交談看過去,就連豬牛們也安靜了下來。 只見后山上,大片山石夾雜著樹木往下垮塌,以洶涌之勢傾斜而下,連帶著眾人腳下的大地都跟著在震顫。 山石鋪天蓋地氣勢洶洶,猶如一頭張開嘴的灰色巨獸,瞬間就吞沒了山下那處小小的村子。 村人們目瞪口呆地看著,沒誰動也沒誰出聲,更沒人注意到,一個小小的人影風一般卷進了雨幕…… 昔日的村子如今面目全非,房屋都被壓在了大石和泥土下面。天地被雨水相連,灰蒙蒙混沌一片。 那片冰冷的殘垣斷壁上,有一只白色的小鹿在穿梭縱躍,它速度迅如星矢,經過之處只留下一路水花。 盧茸沖進村口就化為小鹿,奔著記憶里陳老漢家的位置而去,小狗很快就被甩在身后,卻也循著路線努力跟著。 也不知是雨水淋的還是心火灼燒,小鹿一雙圓眼染得通紅,四蹄上蔓延的紅紋如盛開的烈焰般灼目。 盧茸很快就奔到陳老漢家,那座小院已被夷為平地,幾塊巨石的縫隙里散落著紅磚和碎木塊。 它將黑鼻頭湊到縫隙處嗅聞,又團團轉了圈,把前蹄伸進巨石間的縫隙,將那些泥土殘磚拼命往外刨。 小狗這時也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小鹿刨土時,它就四處嗅聞,不停地抽動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