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
初春剛至,云山一片萬物復蘇的景象,如果不看后半山,大概無人會想到這座大山底下隱藏了怎樣的罪惡和恐怖。 云山后山因為前面被傳山等人炸開過,被破壞地方的植被還沒有完全恢復,加上朗國人肆無忌憚地開采煤礦,煤渣滓弄得到處都是,被挖出沒有運走的煤炭在山后空地堆成了兩座高高的黑山,青云派的修者也用法器炸開過被埋的礦坑找人,如此這般,在這些重重破壞下,整座后山被弄得滿目瘡痍。 看著在礦洞口進出的獄卒和一些用人力拖著礦車的黑瘦礦奴,傳山問庚二道:“如何?王頭是否確定就在此處?” 庚二手心托起小夏秋的三滴鮮血,對其打了幾個指訣。 三滴鮮血立刻宛如被什么相吸般,迅速向礦洞中飛去。 庚二手一招又把鮮血收回。 不用庚二回答,傳山看到鮮血動靜也知道王頭就在此處。 “我們先布置傳送陣,等到天黑再進去,到時候礦奴基本都已回到牢房,我們也不用深入礦洞一個個把人找出來?!眰魃娇纯刺焐?。 “好?!备⒖剔D頭四看,找布置傳送陣的合適地點。 會者不難、難者不會,他有事先就做好的陣盤,只要材料齊全,布置一個臨時傳送陣并不費工夫。 傳山用神識查探一番,片刻后微帶遺憾地道:“今天沒有青云派的人在,可惜不能提前給他們一個教訓?!?/br> “以后我們直接打上門去,順便搬光他們門派所有寶貝!”庚二也學壞了,對“劫他人富濟自己的貧”深感興趣。 “不錯,黑吃黑永遠是快速致富的方法之一?!眰魃缴钜詾槿?,夸獎地摸了摸他的頭。 庚二忽然身體一顫,眉毛瞬時下拉了三分。 傳山光顧著和自家小龜黏糊,一時也沒注意到庚二表情。 夜晚來臨,云山中明月高照,鳥獸蟲聲相鳴。 傳山和庚二結束打坐,一起睜開眼睛。 作為一名修者,還是一名實力莫測的修者,對付朗國這些普通獄卒,已經不能用“殺雞用牛刀”來形容,傳山連掩去身形的意思都沒有,就這么大搖大擺地走入礦洞。 庚二沒跟進去,他負責看守傳送陣,順便提防青云派道士,兩人不知青云派道士什么時候會來收取靈石,這樣做也是以防萬一。 萬事不可托大,小心不出大錯,這是傳山從軍后就深切學到的一點。 傳山并沒有把自己的臉弄成沒有五官的模樣,如果他真這樣做,到時候嚇死的可就不止朗國獄卒。 他只是略微改變了一下眉眼輪廓和位置,別看改變不多,可眉眼是人五官中最重要的部位,稍微化妝一下都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更何況像他這樣直接改變輪廓和位置。這樣一來就避免了某些熟人認出他、叫出他名字的可能。 傳山先在洞外繞了一圈,解決了礦洞外負責看守和防衛的獄卒官兵們。 朗國吸取上次教訓,放在這里的守備力量比以前多了三倍不止。 可這些人在面對修者時,就算數量再多又有什么用? 傳山沒殺他們,只讓他們全部昏睡過去。不是他不想殺,也不是不能殺,而是不屑殺。 礦洞里面一如既往的黑暗,雖然有些燈籠照明,但能見度并不高。不過這是對普通人的視力而言,對于傳山,只要有一點點反射光,他就能把周圍看得清清楚楚。如有必要,他甚至可以不用眼睛查看。 礦洞里的一切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從礦口進入礦洞腹地的道口消失,一進去就是一個十分寬闊的所在,雖然沒有當初那個腹地洞xue那么大,但住上千余礦奴也綽綽有余,尤其這些礦奴并不像當初那樣可以住在“單門獨院”,都是十幾、二十人的塞在一個牢房中,這樣一來,中間空地就空出了相當大的位置。 牢房沿著洞壁而建,恰好成為兩個不太對稱的半弧。半弧的兩端,一端是礦洞出口,一端就是進入礦洞腹地的入口。 有獄卒看守在兩端,負責防守的一小隊跨刀獄卒也不時來往巡邏。 深夜子時,礦奴都已回到牢房中,勞累了一天,所有人都睡得極沉。 看守和巡邏的獄卒也有些精神不濟,巡邏的獄卒還好,來回走動也能提提精神,那負責看守在兩端和中間的,有人在打瞌睡,有人在擲篩子賭錢。 當傳山走入礦洞之際,那些在洞口看守的獄卒們大概意外過頭,竟然就這么呆呆地看著他走入礦洞,那表情似乎還在奇怪怎么這里就突然多出這么一個顯眼的人。 “你是……”誰字還沒出口,警醒過來的獄卒們就一個個閉眼昏死過去。 當傳山走到空地中間,巡邏的跨刀獄卒終于注意到他,當即就暴喝道:“站??!你是誰?你來干什么的?誰讓你進來的!” 因為視線不佳,看不到另一頭,巡邏獄卒還以為是礦洞口看守獄卒放他進來的,但看他衣著打扮既不像青云派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們,也不像是朗國來巡視的上層,當下一個個都抽刀出鞘,奔過來包圍住傳山。 傳山也沒想著要再往里走,他看兩邊牢房,發現不少礦奴被獄卒的喝問給驚醒,但剛醒來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只是戒備地看向外面,有人直接躺在原地沒動。 “我來找人?!眰魃胶吞@地對領頭面對他的一名獄卒道。 那長相頗為忠厚的獄卒頭領,“……” “你跑這兒來找的什么人?誰讓你來的?有令牌和許可文書嗎?”后面一名獄卒看頭兒被哽住,立刻跨前一步喝問。 幾句話間,牢房里的礦奴們終于有人注意到這座礦洞里多出了一個本不應該存在的人,當下, 牢房里傳來一陣輕微sao動。 “我看你們巡邏挺辛苦的,都睡一會兒吧?!眰魃酱鸱撬鶈?,手一揮,所有包圍住他的獄卒全部倒下。 “嘶!”看到這一幕的礦奴們一起倒抽一口涼氣。 “那人是誰?那些獄卒都怎么了?”一名礦奴大叫一聲。 這一聲驚問同時驚醒了其他礦奴,sao動先是從小范圍的人開始,漸漸這股sao動就擴散到整個礦洞。 “有人來救我們了!一定是有人來救我們了!”有人亢奮地大喊。 “快打開牢門!大俠,求你快把牢門打開!鑰匙就在外面小樓內的獄卒頭子身上!” “乓乓乓”敲打牢門的聲音響起,這時所有礦奴都醒了,你問我、我問你,當知道有人來救他們時,一個個都欣喜若狂。 不時有人大喊:“人呢?救我們的人在哪里?是不是我們羲朝大軍打過來了?我們羲朝是不是打敗朗國了?” “干他娘的!殺掉那些獄卒!一個都不能放過!”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傳山聽這些人口音,發現這些礦奴竟然絕大多數說的都是羲朝話。難道這里關押的都是羲朝人? 不過這樣也許更好…… 剩下的獄卒見到此情此景,嚇得一起縮在礦洞另一頭不敢過來,還有人轉身就往礦洞深處跑。 傳山皺眉,飛身過去把那些獄卒也全都弄昏,又到礦洞深處飛快轉了一圈,確保沒有遺漏,這才又回到關押礦奴們的地方。 就這么一會兒工夫,竟然有一處牢門不知怎么已經被打開,里面的礦奴都跑了出來。 這十幾名礦奴一出來就撿起地上獄卒們掉落的跨刀。 其他礦奴瘋狂喊叫他們也來打開自己的牢門。 傳山回來,正好看到那些逃出牢籠的礦奴舉起跨刀就要殺掉那些獄卒,立刻冷聲喝道:“都給我停下!所有人不準動手、不準sao亂,都在這兒等著?!?/br> 他擔心一旦亂起來,這些被壓抑至久、滿懷仇恨的礦奴們會殺紅了眼,到時候不但獄卒全部無法幸免,恐怕這里的礦奴也要死上不少人。 這也是他不敢直接叫出王頭名字的緣故,如果將軍在此隱藏了真實身份,如果有人欲對將軍不利,他叫出王頭的名字,很可能會給王頭帶來極大麻煩。而且王頭能否在一開始就相信他也是極大問題。 “你是誰?我們憑什么聽你的?別以為你救了我們……”有個腦筋不清楚的礦奴大概握刀在手膽氣也壯了,竟然反駁道。 這名礦奴話沒說完就被旁邊一名礦奴一肘搗在胸口,“閉嘴!別亂說話!” 那莽撞的礦奴被打,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有些畏縮地看了眼那名礦奴,揉了揉胸口,不敢再開口。 其他搶到跨刀的礦奴也都沒有立刻奔逃,一起看著那名出言喝止的礦奴,似乎都在看他態度行事。而本來還在sao亂、亂叫亂吼的礦奴們竟然也都奇異的安靜下來,默默看向那名礦奴,有那還在鬧騰的,也都被旁邊人堵上了嘴。 傳山見此,也帶了幾分興味看向那名礦奴。 看來這名外表并不太強壯的男子在礦洞中的威信挺高,竟然能讓絕大多數的礦奴看他眼色行事??上械V奴都被煤炭和臟污掩蓋了樣貌,包括此人,加上此人身材瘦得脫型,傳山也沒認出這是不是熟人,只是聽他說話的聲音似乎有些耳熟? 那名喝止莽撞礦奴冒犯傳山的瘦弱男子跨前一步,十分恭謹地對傳山拱手行禮道:“英雄可是我羲朝人?這里被關囚奴大多都是羲朝子民,多謝英雄相救之恩。不知英雄來自何方,又是受誰所托前來此處?” “我確實是羲朝人,也確實是受人所托?!眰魃酱?。 男子大喜,“天佑我羲朝!天佑我等落難人!英雄,適才聽聞您與獄卒所言,您說前來找人,不知找的又是哪位?不才對這礦洞的人還算熟悉,如果英雄愿意告知,不才可以幫助英雄快速找到欲尋之人?!?/br> 傳山只覺得這聲音越聽越熟悉。什么人能在即將脫身之際不急著逃跑、不急著救人,反而拼命跟他搭話,還能不亢不卑地說自己能幫助他? 而什么人又能有如此威信,能收服礦洞中這些也不知從哪兒來的礦奴們?這點可是當初黑獄中的幾個礦奴頭子都想做到、卻最終沒一個人能做到的事。 “您貴姓?”傳山心頭已經有了模糊猜測。 “免貴姓鄭?!编嵡镉窨此奇偠ǖ谋砬橄?,沒人知道他心中有多么驚駭和擔憂。 一個人!竟然就一個人單槍匹馬地闖進這座堪稱守衛森嚴的地底礦洞。而他們竟然沒有聽到外面傳來任何動靜。 外面是如何景象他們沒有看到,但里面這些獄卒在這人面前是如何不堪一擊,他卻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獄卒不但沒有威脅到此人,就連刀都沒有機會舉起就一個個不知是生是死地倒下。 那鬼魅般忽閃忽現的身影,那神鬼難測的手段,那種身處險地卻如游玩一般的從容…… 如果這人是為救他們前來還好,如果不是……這里所有囚奴加起來恐怕都抵不上這人一根指頭的力量。 這人會不會跟那些修仙者有關?鄭秋玉看了傳山不似凡人的手段懷疑到。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不會往這方面想,可在知道修仙者的存在,并見過幾次青云派那些所謂仙人的手段后,他的眼界和認識自然就開闊了許多,看到奇異的人和事也敢于大膽推斷和求證。 為此,鄭秋玉在開口請教傳山問題前,在心中拼命向老天爺祈愿,祈愿對方是羲朝人,并祈望就算這人不是特地來救他們的,至少也不是來對他們不利的。 偏偏將軍他現在…… 傳山聽到鄭秋玉回答,心道果然是您,您和王頭還真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不過這樣更好,本來就準備把您也救出來,這下不用特意去尋找您的下落了。 想到這里,傳山當即微微一笑道:“鄭軍師,好久不見?!?/br> 一句話七個字,把自認為遇事還算鎮定冷靜的鄭秋玉驚得心中一顫,不禁失聲道:“您認識不才?您是……?” “鄭軍師,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您在這里,那么將軍他……”傳山眼光掃向那些持刀礦奴,沒看到像是王頭的人,又轉眼看向鄭秋玉逃出的牢房。 那間牢房里還有兩個人,一人躺著,一人緊張地守在牢門口。守在門口的礦奴眼睛瞪得大大的,防備著傳山。 “敢問英雄來此到底何為?又是受何人所托?”鄭秋玉見對方叫出自己的名字,不但沒有喜悅之情,反而帶領眾人謹慎地一點點往后退。 這些人自然而然守住了那間打開的牢門口。莽撞的人畢竟少,就算前面沒看出究竟的人,等了半天沒看到其他人出現,自然也就明白眼前這名能單身闖入礦洞的高大男子絕對不好惹。 所以在傳山沒有動手之前,他們自然不會主動挑釁。 這不怪鄭秋玉過于謹慎,實在現在羲朝和朗國局勢不明,他脫離朝政又過久,誰也不知道前來此處的高大男子意欲為何、又是敵是友。 別看這人現在好像救了他們,但也許對方有著更大陰謀? 鄭秋玉身為軍師,腦子習慣性地分析著傳山來此的各種可能性,并不由自主地做出了最壞打算。 傳山摸摸臉,也不奇怪鄭秋玉對他的警惕和懷疑,只假裝老實人,一臉憨厚地笑笑,轉臉就對那躺在牢中的人影揚聲道:“將軍,王頭,我是為您前來。你兒子讓我來接您,我有信物?!?/br> 看礦奴反應,顯然這些人就算不知道將軍和鄭軍師的真實身份,也一定不會傷害他們。傳山也就毫無顧及地直接說明了來意。他可以選擇傳音之法,但現在明顯沒這個必要。 “你、你是……”激動但衰弱的聲音傳來,守在牢門口的礦奴飛快回身跑去扶起那名掙扎著就要坐起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