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自己的臉、自己的嘴都是僵硬的。

    可他卻聽到自己用一種既驚喜又溫柔的聲音問她——

    “你怎么在這里？”

    她上前一步，瞬間拉近了普通人應該間隔的社交距離。

    她幾乎杵在他眼皮底下。

    他一動不敢動，只能用一雙眼睛安安靜靜地看著她。

    她端詳著他。

    傅飲冰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種隱秘的惶恐。

    他出來時沒有注意，他現在的狀態如何？

    就在他心懸一線時，她綻然一笑，踮著腳，伸出雙臂，將熱乎乎的手掌貼在他凍僵的臉頰上。

    她笑著說：“我在等你?！?/br>
    那一瞬間，他原諒了她。

    無論她做了什么，或者將要做什么。

    第23章 你知道我怕的是什么

    傅飲冰只是呆呆看著她, 沒有說話，仿佛這樣已經足夠滿足了。

    穆火火抿唇一笑，“你的臉好冷啊?！?/br>
    “你到底在外面站了多久？”

    傅飲冰愣了愣, 回過神來, 輕咳一聲。

    他不想欺騙她，又不想說自己在外面站了許久。

    他只能保持沉默。

    好在穆火火并不執意詢問這個。

    她微笑道：“介意送我一段路嗎？”

    傅飲冰搖了搖頭, 唇下的肌膚蹭在衣領上，發出“沙沙”的細微聲響。

    穆火火放下手。

    他垂下眼, 頓生一股失落。

    下一刻, 她就將自己的手臂挽在他的手臂上。

    在他看向她時, 她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

    “地太滑了, 挽著手才好走一些?！?/br>
    傅飲冰重新垂下眼，“嗯, 你說的對?！?/br>
    他的心像是煮在爐子上的一鍋粥，被猛火加熱，開始沸騰, 粥面上“啪嗒啪嗒”冒出了白色的泡泡，又在下一刻碎裂成糯糯的粥湯。

    兩人挽著手往賓館的方向走。

    小雪細細下著。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就好像有一根細細的線系在兩人中間, 被無聲拉扯, 繃緊, 看誰先忍不住松手。

    許久, 傅飲冰張開了嘴, 低聲道：“你現在……”

    他的聲音消失在風雪中。

    穆火火挽了一下耳邊的碎發, 抬起臉, 看著他，“什么？你說什么？”

    傅飲冰以為這是她的拒絕，便茫然地閉上了嘴, 繼續低頭往前走。

    可還沒有等他邁出一步，他就被穆火火扯住了。

    “等等！”

    傅飲冰茫然無措地回頭看她。

    他鼻梁上的銀邊眼鏡向下滑了一截。

    從眼鏡架上方看著她的傅飲冰像是整個人被霧化了一般，透著一股毛茸茸的清澈感。

    穆火火笑了，“你忙著走什么??？”

    傅飲冰只好站在原地，耐心地看著她。

    面對她，他好像永遠擁有無窮無盡的耐心。

    穆火火笑著探出兩截手指，抵在他眼鏡橫梁上，輕輕一頂，將他的眼鏡重新架在他的眼前。

    穆火火問他：“你剛剛要問我什么？我是真的沒有聽清楚，不是在用這種方式拒絕你?！?/br>
    傅飲冰的目光隔著鏡片落在她的身上。

    他張開嘴。

    唇動了動。

    喉結躥起，又落下。

    他聲音飄忽道：“我是問你，你是不是還依舊喜歡著我？”

    穆火火定定地看著他，一瞬間，記憶宛若一只白色的鳥，掠過冰川大海，擊上云嵐長空。

    “是?！?/br>
    她認真且真誠道：“在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br>
    雖然她之前的記憶是空白一片，雖然她忘記了她對他的感情。

    但是，當再次遇見，即便沒有記憶，她還是再一次對他一見鐘情。

    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

    是記憶、距離、時間都無法阻隔的命運。

    傅飲冰看進她清澈熱烈的眼眸，他心中的鍋早已經燒干，鍋底燒的guntang赤紅。

    他要燒炸了。

    穆火火不知他冰冷外表下那幾乎噴發的心情，還笑盈盈地對著他說：“我想，無論多少次相見，我都會對你一見鐘情?！?/br>
    “或許，你相信這是命嗎？”

    傅飲冰低聲道：“我不信命，我只相信科學?！?/br>
    穆火火啞然。

    好吧，果然不愧是不解風情傅飲冰。

    然而，下一刻，他卻迅速道：“你再問一遍?！?/br>
    穆火火茫然，可見他神色緊繃，如臨大敵，還是重復詢問道：“或許，你相信這是命嗎？”

    傅飲冰猛地上前一步，捧住她的臉，低下頭，微白的唇顫抖著湊近她的紅唇。

    淡淡相貼。

    他啞聲道：“我相信?！?/br>
    第一次不信是因為科學家的素養，第二次相信則是因為愛人就在眼前。

    他的唇微涼，柔軟，就像是這南極的每一寸冰雪不帶任何多余的味道。

    穆火火凝視著他的眼眸，透過鏡片，他眸中微微閃光。

    她幾乎要以為他落下淚。

    可下一刻，他閉上了眼。

    唇間溢出的熱氣將眼鏡片熏上一層薄霧，他垂眸閉眼，長長的睫毛便會掃到眼鏡片上，將霧氣掃開一小片。

    穆火火一生中吻過許多人。

    她吻過瀕臨死亡全身燒的漆黑的士兵，也吻過剛剛出生皮膚通紅的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