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醮
賈敬的喪事,很多世家都派人來吊唁,賈珍為了提升面子,拜托了林鈺瑯幫忙待客,此事正中下懷,林鈺瑯沒推辭就接受了。 忙了一天,晚上大家都去休息了,林鈺瑯一個人坐在靈堂外面的石凳上想事情,突然陣陣陰風吹過,靈堂兩邊揚起的白帆嘩啦啦擺動起來,靈堂前一串金色鈴鐺也發出陣陣清脆的響聲,在這擺著棺材的地方,顯得尤其詭異和恐怖,不一會兒,一聲落地聲,緊接著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在靈堂里響起。 林鈺瑯撐著額頭閉上眼睛,收斂了縈繞周身的威壓,新魂都會在世間停留七天,為的就是讓他們與這個世間和親人做最后的告別,那串鈴鐺是引魂的,鈴鐺響起,就說明賈敬出來了。 果然腳步聲在靈堂里轉了幾圈,就踢踢踏踏出了靈堂,經過林鈺瑯身邊時猶豫了一下,見他閉著眼眸才松了口氣,快快的走遠了,林鈺瑯睜開眼睛,看著賈敬消失的方向勾了勾唇。 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大部分人都睡了,但府門口搭的戲臺子還在唱戲,唱的是《哭靈》,咿咿呀呀的聲音透過涼風傳送進府里,本來應該悲戚的曲調映著府里隱約不斷傳來的調笑聲,顯得有些諷刺和可笑,那聲音是賈珍和女人的廝混聲、賈蓉和賈薔喝酒逗樂的聲音,就在賈敬去世的當夜,賈府已經毫不避諱的行樂起來。 林鈺瑯抬頭看著兩座賈府不斷散去的氣運,諷刺的勾了勾唇,突然又一陣腳步聲響起,林鈺瑯轉過頭,就看到墨弦走了過來,身后跟著嗚咽大哭的賈敬。 他挑了挑眉:“什么情況?” 墨弦抬了抬下巴,指著賈敬:“你們自個家的事,讓他自己跟你說吧?!?/br> 林鈺瑯好笑:“我什么時候與賈府成了自家人?” 賈敬止住哭聲,問道:“你可是林家當年那個夭折的孩子?” 林鈺瑯笑了一聲:“知道的不少,可你以為憑著這個,我就是賈府的人了?賈家那塊破石頭,連累我林家斷了香火,我妹子身陷紅塵,若不是念及怕母親傷心,我與他們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br> 賈敬跪在地上,又嗚嗚哭了起來:“我這一生執著修道成仙,甚至也為此送了命,可終究不得其門而入,想來是沒有仙緣,今日眼看就要離去,好歹求大人一樁事情,愿以重寶相換?!?/br> 林鈺瑯說道:“人間的重寶與我有何用?況且你自知沒有仙緣,就算求我也幫不了你,你人都死了?!?/br> 賈敬忙道:“不敢妄求大人此事,那玉并非凡品,而是一塊從天而降的靈玉,被祖皇帝分為十三份,我家里正好有一塊,與其留著被不孝后代糟踐,不如與了大人,或有正經用途,只盼大人幫我完成凡塵一樁愿望,我便可了無牽掛的去了?!?/br> 生肖玉?林鈺瑯坐直身子:“你且說來聽聽?!?/br> “我這一生為了修道,傾盡全力,忽略了家事,也不在意兒女,直到如今要去了,才恍然憶起還有一女,尚在襁褓就被我扔給榮國公府,我那不孝的兒子繼承了家業,整日尋歡作樂,甚至與兒媳茍合,卻對親妹不聞不問,現如今榮國公府一團混亂,尚且自顧不暇,今日女兒來哭靈,訴說無人管教、受盡委屈,竟隱隱有心灰意冷出家之意,我才自覺對不起她,如今我已無能為力,只盼大人能伸出援手,在閑暇之余幫一幫她,我那道觀下面還有一些金銀財寶,大人都盡數給她,將來幫她尋個好婆家,也不枉我們這一世父女緣分?!?/br> 林鈺瑯點頭:“總算你如今死后腦子還清醒了些,這事我應了?!?/br> 賈敬磕了個頭:“多謝大人?!彼揪褪枪亚楸∫庵?,能做到此還是今日賈惜春的哭聲驚醒了他,如今心愿已了,生肖玉也給了墨弦,自然無所牽掛,晃晃悠悠又回了棺材,居然再沒出來。 林鈺瑯吸了生肖玉,魂魄覺得又契合了些,這才稍稍松了口氣,跟著賈珍應付了七日喪事,看著他們風頭無限,當真完全意識不到賈府已經徹底到頭了,而賈敬,則真的再沒出來一下,在第七日夜里,乖乖的跟著無常走了。 寧國公府喪事畢,又恢復了之前的酒醉金迷,林鈺瑯拘著黛玉更不讓她與賈府打交道,只除了對賈惜春多關注了幾分,其他人一概不許黛玉接觸。 黛玉有些不明白:“即便不和他們有交情,又何必連面子功夫都省了?徒惹別人非議?!?/br> 林鈺瑯嘆道:“賈元春有身孕了,而且我算出,這一胎是男?!?/br> 黛玉盡管聰明,可于政事上多少有些看不透:“這是何意?” “你想想,她是因何被封妃?老皇帝封她,是為了對付我,一個注定要死的棋子,有何資格生下皇子?況且她如今還有了野心,那老皇帝就更容不下了?!?/br> 黛玉一驚:“她留不住了?” “現在還不至于,但太醫一旦驗出此胎為男,這個孩子必定是保不住的,老皇帝薄情寡義、自私自利,一個沒生出來的骨血而已,他才不會在意?!?/br> 黛玉嘆息:“那我們確實要少去?!?/br> 這邊剛說著,那邊賈老太太就來請了,說是在清虛觀打醮,要為娘娘祈福,擺了戲臺讓看戲去。黛玉辭了兩次,賈老太太又來請,上次為了寶玉之事,兩家鬧的很不愉快,賈府如今借著林鈺瑯的風光,自然不愿意把事情鬧僵,尤其京城世家隱隱聽說兩家不和,已經和賈府劃清了界限,賈府心里著急,尤其賈政和賈赦,所以無論如何也要借著這次修復關系,最起碼要做給外人看。 賈老太太好歹是外祖母,兩人不可能當真半分面子不給,因此到底跟著一起去了,寶釵和鳳姐都約著黛玉一起坐轎子,被林鈺瑯給拒了,他面色冷情,尋常人都不敢往他身邊湊,只有巧姐兒可能真和林鈺瑯有些緣分,竟然不怕她,膽大的抱著他的腿非要和他們兄妹坐一頂轎子。 王熙鳳正巴不得巧姐兒能和林鈺瑯親近呢,因此也只笑著并不阻止,黛玉聽墨弦說巧姐兒與林鈺瑯有些緣分,倒是與她親近,抱著她一起上了轎子。 一大一小都不怎么出門,就隔著簾子看外面的街景,看的也興致勃勃,只有林鈺瑯不感興趣,閉著眼睛靠在大迎枕上閉目養神,正當他昏昏欲睡時,馬車終于停了下來,外面響起道士的聲音,林鈺瑯睜開眼睛跳下馬車,扶著黛玉走出來。 那邊的道士凝目一看,只覺威風赫赫,令他腿肚子直打彎,因此不敢無視,連忙垂首過來拜見,心道不知哪里來的仙君,竟然轉投到了賈府,也是賈府的造化。 林鈺瑯虛虛應付了聲,隨著賈老太太他們一起進了觀里,不一會兒一個老者走進來,笑著與賈老太太問安,然后環視一圈,看到林鈺瑯時也差點不由軟了腿,這是林鈺瑯身上神位的威壓,常人感覺不出,一旦進了廟觀,有了些道行,就會隱約受其影響。 張道士又看林鈺瑯龍章鳳姿、氣宇不凡,便以為是賈府那位大造化的公子哥,于是立刻上前殷勤問候,賈老太太大笑道:“認錯了,那是我的外孫子?!?/br> 又指了指身后的賈寶玉:“這才是我那含玉而生的孫子?!?/br> 張道士還是很小的時候見過賈寶玉,此時也有些尷尬,不過也不敢對這位不知哪里投生的仙人不敬,恭敬的行了禮才去細看寶玉,畢竟是神瑛侍者托生,渾身帶著仙氣,若是只單單見他,張道士必定不敢小視,然而有了此前的林鈺瑯做對比,渾身無法逼視的威壓,還是讓人對只有些仙氣繚繞的寶玉很是失望,心里直可惜這么厲害的人物,居然托生的不是賈府。 賈老太太一生精明,怎么可能看不出張道士眼里掩蓋不住的失落,心下轉了幾轉,瞇眼看向正與黛玉說笑的林鈺瑯:難道林家認的這個兒子才是有大造化的? 張道士是當年賈代善小時候的替身,心里向的自然是賈府,盡管林鈺瑯生的不凡,他也不會過于親近,禮數盡到了,就只拉著賈寶玉說笑,林鈺瑯無聊的直打哈欠,黛玉偷偷笑話:“昨日讓你早睡你非不聽,說什么自己不是凡人,不用睡覺,這會兒知道困了吧?” 林鈺瑯又打了個哈欠:“主要是太沒意思,還不如我昨夜看的話本好玩?!?/br> 黛玉好奇的問道:“你又看了什么?” “窮書生與妻子共苦多年,一朝考上狀元做了官,妻子留在老家侍養二老,書生一人上路做官,在廟里遇到個避雨的貌美女子,二人一見傾心,于是對著破廟的神像拜了天地,成了夫妻,二人恩愛不已,還生下了兒子,同僚只知這個夫人,卻不知老家的娘子,后來二老去世,老家的妻子前來投奔,此時的妻子早已變成風吹日曬的農家婦,書生自然很是嫌棄,為了不在同僚面前丟臉,便說是自己的表姐,妻子心生怨恨,意圖害府里的夫人,卻投毒不成反害了自己,然后書生和二夫人繼續一家和樂,完了?!?/br> 黛玉心里氣憤:“都什么亂七八糟的?!?/br> 林鈺瑯昏昏欲睡:“你知道就好,這種窮書生,最是不能要,等他過了門,你哥我就要被克死了?!?/br> 黛玉趕緊呸了兩聲:“我看你是要死了,什么混話都說的出來,哪有對著姑娘家說這個的!” 林鈺瑯抬起眼皮:“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不用吃喝拉撒?不用明理懂事?將來還不是都要知道的?!?/br> 黛玉戳了戳他的頭:“不與你胡說了?!?/br> ※※※※※※※※※※※※※※※※※※※※ 感謝在2021-04-25 23:38:35~2021-04-27 19:08: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lacier、wwclgx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豆子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