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的世界沒有容易二字。

    像圣誕節不出去約會，在家兩更這種的都不算啥。

    許非就見到了一個很不容易的香港武指，徐小明推薦的，姓程，歲數挺大。

    經驗足技術好，年輕時從內地跑過去，如今回來混口飯吃。請知名的都不來，一聽拍三年，玩鬧呢？

    到了下午，演員集中上課。

    今兒講漢代禮儀。怎么跪坐啊，怎么打招呼啊，有模有樣的訓練。而在隔壁房間，敞亮亮的大屋子，擺滿了各種兵器。

    王導、許非帶著幾位專家研究武戲風格。

    都說三國寫實，其實也有很多功夫，劉關張在新手村拿到滿級裝備后，招募鄉勇訓練，那練的都是套路。

    還有長坂坡趙云墜馬，再縱身上馬那一下，跳的也挺武俠。

    “先說這個感覺，要古樸寫實，盡量往冷兵器時代靠?！?/br>
    王扶林不太自信，道：“我講不出具體招式，只能你們編排一段，我看了才知道合不合適，所以你們多受累?！?/br>
    “沒關系，給三國服務是榮幸。這么著，我先練幾招關公刀，您瞅瞅?！?/br>
    一位武術家拎起一把關刀，道：“所謂青龍偃月刀，是小說寫的。歷史上有大刀，多為練習演武所用。

    今天在武術里呢，因為它比較笨重，套路簡單，舞起來也很慢?！?/br>
    話落，他擺開架勢，耍了一段關公刀。

    標準的套路演練，為增加觀賞性，加了很多舞花和騰空劈砍，上下翻飛，氣勢威猛。

    “……”

    王導微微搖頭，一瞅就出戲。他搞武戲是弱項，問：“小許，你怎么看？”

    “太繁冗，您能不能簡化到底，然后再往上加？”許非道。

    “你的意思是？”對方不太懂。

    “您先簡化到幾下，劈、砍、撩、掛，一個動作就是一下，然后再串聯起來?？梢杂刑茁?，但我們要將套路做到最少?！?/br>
    “好的，我試試?！?/br>
    這是馬下，馬上怎么打？

    三國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對沖過招，撥馬回來再沖。一種是靠近交手，如三英戰呂布。

    評書里講，穆桂英號稱一馬四刀，就是二馬一錯蹬的功夫，能劈出四刀——當然三國不能這么拍。

    “首先我想要這個力量感……”

    許老師隨便拎了支槍，做出擋的架勢，“普通武將砍我一下，我這么一擋。呂布砍我一下，我還這么一擋，那差距沒法體現。

    我起碼得做出吃力的反應，得讓觀眾看出來，哦，呂布真猛?！?/br>
    “明白，明白?！?/br>
    “還有細節感?！?/br>
    他想了想，繼續道：“比如二馬對沖，或者二馬并驅的時候，倆人打打打，忽然一將中招，應聲落馬。

    中的這一招，得讓觀眾看清楚?！?/br>
    這是他最想吐槽的，三國里像這種來回沖的馬戰，幾乎每次都拉中遠景。行，為了讓觀眾看清怎么沖的。

    結果當當當打了幾招，忽啊的一聲，鏡頭甩到地面，一將已然落馬。

    這就忒糊弄了！

    許非講這個意思，幾位連連點頭，“懂，懂！”

    “最后一個，關鍵戲的處理。

    比如斬顏良誅文丑，書里寫‘顏良正在麾蓋下，見關公沖來，方欲問時，關公赤兔馬快，早已跑到面前；顏良措手不及，被云長手起一刀……

    這一刀不能平平淡淡，也不能像武俠片那樣飛起來，這刀怎么表現？需要諸位費心?！?/br>
    “……”

    王扶林聽他提的三點要求，覺得可以，道：“我們至少時間是充裕的，大家好好研究一下。尤其最后一項，書里寫的精彩，我們拍的平淡，確實也不像話?！?/br>
    “既然寫實風，招式就那么幾下，但氣氛可以做足?！?/br>
    程武指首次開口，道：“我在香港進過很多組，拍那些英雄戲，他們不都是會功夫的，但拍出來也好看。

    像斬顏良此類的，想拍好起碼需要兩三臺攝像機……我，我系……”

    他舌頭突然在普通話和粵語間打結，許非樂道：“沒事沒事，您會畫分鏡吧？先畫出來，叫上導演、攝影一起研究?！?/br>
    “對，有想法就是好的，就怕沒想法?！?/br>
    許老師沒做太大改動，強調實感，強調細節感。而王扶林聽了半天，不知不覺也增加了點信心。

    ……………………

    許非在豐臺呆了幾天，跟一幫大漢同吃同睡，激情四射。他人緣特好，待朋友真誠，總給大家買吃的——主要是后者。

    單位那邊已經不去了，別問，問就借調。趙主任很想讓他搞部戲，怎奈沒資金。

    而這段時間，他主要跟李程儒忙活開張。

    定在4月初，老李找了一百位模特，當場走秀，活動由小旭包辦。目標是半個月內，讓特別特響徹京城。

    這日，伊蓮店內。

    王柏琳坐在收銀臺后面，已經盯著一位顧客很久了。

    女性，三十多歲，不土不洋，半小時前入店，然后就開始轉。每一件衣服都仔細打量，不買，也不問。

    “這位女士，請問需要幫忙么？”她終于忍不住問。

    “哦，我隨便看看……”

    那人頓了頓，又笑：“我覺得你們家衣服都挺好看的，不知道怎么選?！?/br>
    “那我給您推薦幾款?！?/br>
    王柏琳湊過去，道：“這是我們春季新款大衣，毛呢料，專人設計，市面上找不著一樣的……”

    “是純毛呢么？”

    “您開玩笑了，純毛呢就不是這個價位，這是混紡的。不過混紡的質感跟純料差不多，好洗耐磨，就是保暖性差點。所以我們作為春季款出售，畢竟天兒也不是很冷。

    您要喜歡純料的，可以訂制，當然價格要貴上不少?！?/br>
    “……”

    顧客摸了摸衣服，搖頭道：“我不太懂，你說是混紡的，我還怕它是假的呢?！?/br>
    艸！

    王柏琳情緒穩定，笑道：“您說的假貨是指仿呢料，里面沒羊毛，全是化學纖維。其實憑手感就能摸出來，仿呢料偏硬，光澤暗。您看這件，明顯很軟很柔……我們每一寸布料都對得起顧客?！?/br>
    折騰半天，對方總算買下，還一臉被騙的樣子。

    王柏琳見其走遠，才一拍桌子，“什么玩意兒??！”

    “怎么了？”

    許非正好從特別特過來，聽完事情經過，奇道：“外地人么？”

    “不知道，聽口音挺標準?！?/br>
    “本地人不應該啊，京城還有不知道伊蓮品質的？”

    他也莫名其妙，在店里坐了一會，門外又進來一位男士。

    “你好，請問老板在么？”

    “我就是，您有事么？”

    “哦，我是中國馳名商標消費者評選活動委員會的，我們正在搞一個首屆中國馳名商標評選。伊蓮一直贊譽有加，我來問您愿不愿意參賽？

    如果愿意，我現場給您登記，這是我的工作證?！?/br>
    “非哥，這個！”

    “……”

    王柏琳抽出一張報紙，正是該活動的內容。

    他看了看，還是謹慎道：“我考慮一下，如果參加我自己去報名?！?/br>
    “哦，也好，那祝您成功入選?！?/br>
    小伙很干脆的走了。

    許老師撓撓頭，什么情況，總有種被盯上的趕腳。

    （圣誕快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