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
展寧將牙關咬得死死得,不肯讓那瓷瓶的藥半點入了嘴。 忘掉前塵舊事,忘掉母親和哥哥,忘掉嚴恪,冠上虛假的身份,被嚴豫困在身邊,或許還會心甘情愿陪伴他一世,只要一想到這種可能,展寧便寧肯死了。 可嚴豫不肯放過她。 他手上勁道很大,輕易便捏開了她的嘴,硬要將那藥往她嘴里灌。 展寧掙不開,唇角已沾惹上了濕潤,嘴里還嘗到了苦澀的藥味。 那藥除了苦澀之外,還帶著一股著詭異的異香。展寧心里跳得厲害,右手捏著袖子里的瓷器碎片,腦子里什么也不能想,就這么將那瓷器的尖端狠狠刺向了嚴豫的心口。 月色朦朧,嚴豫未曾料她手里還有利器,加諸此時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忘憂身上,只將展寧的動作當做了掙扎推拒,卻不想下一刻心口猛地一疼,那疼意鉆心,令他拿藥的手都抖了一抖。 下巴上的力道陡然松了一些,展寧腦子里一股血氣噴涌,一時間什么也不顧,就著手上的瓷片,又一次朝嚴豫的心口扎了過去。 瓷片尖端刺進嚴豫的血rou,也深深割破展寧的手,血腥味在屋里彌漫,撥動著人脆弱的神經。 “你還真是無時無刻都想要我的命?!?/br> 在展寧再一次刺過去的時候,嚴豫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腕,將瓷片從她手里奪了過去,扔得遠遠的。那瓷片尖端雖鋒利,但卻不夠長,嚴豫心口重重挨了兩下,但傷口并不算特別深,雖然疼得一頭冷汗,卻不至于就此暈厥過去。 而展寧再一次傷他的舉措,也徹底激怒了他。他再度扣住展寧下巴,硬生生要將整瓶忘憂灌入展寧口中。 “不過這是你這輩子最后一次了?!?/br> 嚴豫灌得急,展寧給入喉的藥嗆得咳嗽了起來,瑛兒原本是站在門邊的,這會見小姐吃虧,也顧不得害怕,趕緊沖上來拉嚴豫的手,卻被嚴豫一腳踹開。 好在她這一拉,讓展寧暫時得已從嚴豫手中脫開。她當即什么也不顧,先低身用手指猛摳喉嚨,拼命將剛才嚴豫灌入她口中的忘憂吐出去。 “阿寧,別再白費力氣?!?/br> 瑛兒被踹到一旁爬不起身,沒了人再阻攔,嚴豫伸手抓住展寧的手臂,將人從地上拉了起來,就在他準備再一次逼展寧服藥的時候,突然一道雪光從旁邊刺過來,硬生生隔開了他和展寧。 來人一聲墨色衣衫,黑巾蒙面,月色下只露出一雙極度清靈的眼。他冷冷看著嚴豫,聲音冰冷,“逼迫一個手無寸鐵的姑娘,睿王爺這樣的做法,未免有失風度?!?/br> 或許是因為憤怒,來人并未刻意偽裝。嚴豫瞧著他那雙與展寧極為相似的眼,再聽他說話的聲音,不過片刻功夫,便識出了他的身份。他輕按住胸口傷處,強捺住心頭翻滾的嗜血之意,冷聲警告道:“展臻嗎?我看在阿寧的面子上,暫且留你一條活路。我和阿寧之間的事,由不得你插手過問?!?/br> 展寧自然也認出了自己的哥哥。初聽見展臻的聲音,她心中涌起的是無限的狂喜,仿佛久旱之人得遇甘霖。但再一看展臻的打扮,竟像是孤身一人夜探此處,她心里不由擔心起來。 這里畢竟是嚴豫的地方,雖然外面明顯起了亂子,但展臻孤身涉險,會不會因此受傷? 月色朦朧,屋子里血腥味浮動。展臻被嚴豫識破身份,并沒有任何慌張,而是將長劍橫在身前,一面小心防備著嚴豫發難。一面將展寧帶到自己身邊,他擔心展寧受了傷:“阿寧,可是你受了傷?” 方才被嚴豫掐著下巴硬生生灌了些忘憂,展寧雖摳著喉嚨嘔出來一些,但那藥力兇猛,她只覺心口像被什么緊緊揪住,生疼生疼的,頭也有些發昏,眼前的精致也較之前昏暗。此事聽到展臻問話,她不想展臻分心,便強打了精神假裝無事。 “大哥,受傷的不是我?!?/br> 展臻問著房間里明顯的血腥味,再看嚴豫輕按住胸口的動作,立刻便明白了。 受傷的不是展寧,便只有嚴豫。 雖不知嚴豫為何受了傷,但這對展臻來說,是件好事。 面對嚴豫的威脅,他緩聲回道:“即便你貴為王爺,阿寧不愿意,我也不會讓她受委屈。我今日必定會帶阿寧離開,哪怕是壓上我的一條性命?!?/br> 展臻說話的聲音不高,可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展寧聽著他維護自己的言語,只覺鼻腔陣陣發酸,揪疼著的心里也涌起陣陣暖流。 而嚴豫聽完,不由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既然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你。索性阿寧服了忘憂以后,也不再是你的meimei,你的死活,毫不重要?!?/br> 嚴豫殘酷的言語令展寧怒不可遏。 到底是什么樣殘忍的心性,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事? 都道是江山易改,稟性難移,這句話對于嚴豫來說,簡直是最貼切的寫照。這個人不管重活幾次,都只會遵循自己的心意而活。想要的,便要千方百計要到手,根本不會在意對方的感受。 或者說,他從來沒有把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當做一個與他一樣,有著喜怒哀樂,有著自己意志的人。 她被他看在了眼里,或許說放在了心里,對于他的想要,便沒有說不的權利。 “嚴豫,你這樣的人,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真心對你。我不會讓你如愿,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以前做得出,現在也做得到?!?/br> 大概是藥性開始發作,展寧覺得頭益發昏沉,心口也疼得厲害。但她心里亦然下定了決心,今日便是玉碎,也絕不會讓嚴豫得逞。只是……展寧腦中閃過幾張臉龐,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將頭中的暈眩逼退一些。這一世她得到得太多,不到萬不得已,她還舍不得走絕路。 嚴豫今日既已給展寧強灌了藥,就已然封死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即便以他這般強勢的做派,也明白他與展寧走到今天這步,再無轉圜之地。 今晚,展寧只要脫出他的掌控半步,從今往后,他與她之間,就是一生無法解開的死結。 唯有讓展寧忘了前塵舊事,他與她之間,才有可能。 “我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br> 面對展寧,嚴豫冷冷吐出一句話,話音未落,他驟然發難,抽出腰間一柄軟劍,欺身上前,欲從展臻身邊奪過展寧。 展臻哪會讓他如愿,回手一劍隔開嚴豫的攻擊,邊將展寧推向自己身后,“阿寧到我身后去,小心刀劍無眼傷了你?!闭f著手上動作不減,將一柄寒劍舞得滴水不漏,與嚴豫纏斗在了一起。 嚴豫意欲格殺展臻,留下展寧。 展臻卻無意久留,只想盡快帶著展寧脫身。 兩人一者步步殺招,一者且戰且走,毫不留戀。 平心而論,展臻年齡較嚴豫輕上好幾歲,身手也要比嚴豫差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