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在下顧成,葉乾之徒。殿下手中那本手札的臨摹本,便是我送去的?!?/br> 這里這位“連安”,實際上是展臻所扮。 當日嚴恪假借為太后籌備壽禮之名,將他帶進驛館。但因提防馬文正,離開之時,同一個伎倆便不敢用兩次。 于是嚴恪一方面讓連安帶著葉家姑娘先一步偷偷出了城,葉家姑娘自己往燕京去,連安則帶著嚴恪的信物前去找江南道總督蔣云奇,向蔣云奇借點人手,以備不時之需。 另一方面,展臻留在驛館養傷,離開之時卻扮作連安的模樣。 馬文正當日前來探查,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些馬車和箱子之上,卻不想那些都是煙霧彈,他要找的人就在他眼皮子下面呆著。 展臻離開之前,展寧與他再三囑咐,切忌不可在睿王爺面前暴露了真實身份,所以即便見了嚴豫,他也假裝作連安。 卻不想嚴豫目光歹毒,竟瞧出了破綻。 但聽嚴豫的話,他是從自己這雙眼睛上瞧出問題的。 展臻在燕京之時,與嚴豫并無接觸。連安不過是嚴恪的隨從,嚴豫雖認識對方,平素卻不大可能放太多注意力在連安身上。 何以此刻,對方能從一雙眼,輕易就判斷自己不是連安呢? 展臻想著當日在響雨巷,他與展寧提起嚴豫時,展寧顯得有些過激的反應,腦子里隱約冒出些想法。 他與展寧是孿生兄妹,一雙眼睛,自然也長得十分相似。 嚴豫剛才,是將這雙眼,錯認作了展寧的? 看來……這位睿王爺與阿寧間的糾葛,絕不是一般的深。 “是你送的東西?” 看著對方褪去偽裝,露出的面容,卻不是自己以為的人。嚴豫心里極為難得泛起些自嘲,他這是怎么了?即便那雙眼睛十分熟悉,兩人的聲音、身量都有差別,他怎么會想差呢? 將心頭的一些異樣感覺掠去,嚴豫的面上比之前多了些冷酷。他掂了掂手上的小鐵盒子,看向展臻的目光銳利,“這個盒子里面的東西,你從什么地方得來的?你為什么又會扮成連安的模樣,與工部的人一道離開惠州?” 嚴豫在燕京,正被北漠的心玉公主纏得頭疼,恰巧這時候,有人將一本手札送到他手上。 手札之上的內容,竟然涉及“真龍”之地。 而且這“真龍”之地所在,還恰巧是展寧與嚴恪所去的江南三省。 雖不知東西是真是假,又是何人出于何種目的送到他手上,但這東西,卻給嚴豫制造了一個離開燕京,前往江南的極佳契機。 景帝與他不同,景帝對神鬼之事,是存著幾分信賴的。而且身為天子,即便不信神佛,對于有人妄圖用神佛之力,染指自己的位置,那也是極度痛恨的。 于是嚴豫即刻將東西呈給了景帝。 景帝多疑,對自己的兒子也一樣,他若選擇暗中查探此事,借此打擊其他競爭對手,可能在拖了別人下水的同時,也讓景帝對自己生疑。 在北漠心玉公主的麻煩還未消除之前,嚴豫不會讓自己陷入更多麻煩。 至于為什么送東西的人獨獨挑了他,這其實也很好解釋,知子莫若父,他不畏天不懼神佛的脾氣,景帝是了解的。送東西的人,大概就是瞧中他這一點。 果然,景帝將他送去的東西收下,考慮了一晚,第二日便 下了令,讓他挑選信得過的人手,前往江南徹查此事。 他本就放心不下展寧與嚴恪在江南,領了命當即出京,日夜兼程趕路,卻不料在此處遇見了展臻。 而且對方一見面,又給他帶來了更多疑團。 身為皇家人的謹慎天性,讓他必須得把一些關鍵問題弄清楚。 展臻自然猜得到嚴豫的懷疑。 可他一路匆匆趕路,就是為了早些與嚴豫相會。 對于獨自留展寧與嚴恪在惠州一事,他心中始終存著幾分擔憂,希望嚴豫早些趕到,確保展寧的安危。 于是展臻很快條理分明地將嚴豫所問之事答了來。 “剛剛呈給殿下的東西,并非在下發現的,而是工部展大人當日不慎落水,意外從渭河惠州段防洪堤壩決口處撿到的東西。至于在下扮作連安的模樣,則是因為在下前幾日露了蹤跡,被安南省巡撫馬文正追殺,受傷后得汝陽王世子與展大人救下,兩位大人為了安全起見,才讓在下假扮連安離開惠州……” 嚴豫聽展臻將近日的事情一一道來,臉色一點一點難看起來,到最后,他眉頭深深皺起,冷聲道:“你的意思是,汝陽王世子和展大人牽扯進了這件事里,馬文正對此還有所察覺?” 展臻點頭。 嚴豫眼中冷光迅速掠過,不再與他多問,徑自吩咐身邊留下的兩個侍衛道:“傳我命令,留下五個人護送工部之人與太后賀禮回京,這個顧成,在我回京之前必須留在睿王府,不能有半點閃失。其余人與我即刻動身,必須在明早之前,趕到惠州!” 屋內紅燭高燒,女子的嬌笑聲,男人的調笑聲,或遠或近地傳來,四周是濃郁的香粉味,蠟燭里大概添了些不入流的東西,聞得人臉色發紅。 因身后追兵追得緊,展寧之前帶了嚴恪,一路跌跌撞撞撞進這家妓館的后院,尋了間無人的屋子,一頭撞進來,暫時躲在了床底之下。 嚴恪的情況不太好,大概是失血過多,臉色有些發白。 他這一箭中的位置,恰好是右胸處,比起上一次展寧受傷,情況還要復雜。 一來后有追兵,沒有辦法立刻尋醫用藥。二來傷的位置要兇險些,雖避開了心臟,但箭頭扎在rou里,不能強拔,必須要有麻沸散、止血散之類的藥物,先將箭頭附近的rou劃開,把箭頭挖出來,才能上藥止血包扎。 眼下的境況,根本不適合。 嚴恪倒是哼也沒哼一聲,不過臉色越發地白,展寧扶著他,碰了他的手,覺得他手心都有些發涼。 展寧擔心地問:“世子,你覺得怎么樣?可還撐得???” 嚴恪用左手將匕首遞給她,大概是因為忍痛,他額頭上冒了大顆大顆的汗珠,聲音也有一點發啞,“先替我把箭桿斬斷,現在情況不明朗,箭頭只能尋機再挖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