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展寧這是拿張氏的身體不適暫堵展云翔的嘴,讓展云翔沒法直接將來意說明。展云翔臉皮再厚,看張氏這模樣,也不好在這時節開口,只有郁郁點點頭,讓展寧扶張氏進屋休息。 而張氏和展寧母女前腳轉身,后腳汪氏的人就來了,道是老夫人有急事要找侯爺,請侯爺速速去鶴年居一趟。 展云翔對汪氏還算孝順,汪氏急召,他立馬就動身過去。而來傳話的人卻刻意留了一步,吩咐秦思轉告夫人和大公子,說是老夫人吩咐,讓夫人和大公子隔半個時辰以后前往鶴年居。 張氏剛才那陣咳嗽是給氣出來的,實際上并不太嚴重。展云翔人一走,她與展寧聽了秦思轉告的話,彼此對視一眼,都有些疑惑。 汪氏這般安排,是打算做什么? 展云翔急急趕到汪氏處,本以為他娘那里出了什么事,可過去一看,卻發現鶴年居里安靜得有些過分。 汪氏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們全都退到了外面,僅有趙嬤嬤等幾個心腹留在屋里。 “侯爺來啦?” 汪氏坐在屋中,見到他來,冷冷問了一聲,面上帶著一層寒霜,看他的眼神也滿是不虞。 展云翔立馬察覺出氣氛不對,接著便聽汪氏又問:“你平日也不愛往你夫人那里去,今天怎么有心思過去?尋她有事?” 汪氏這話,明顯是話里有話。展云翔既已覺出不對味,對于他去找張氏和展寧的來意又如何能照實說?回答時不覺便有些踟躕。 豈料汪氏對他那點計量早就心知肚明,見狀不過是坐實了而已。登時除了氣惱冷笑之外,不禁還生出了些恨鐵不成鋼的抑郁來。這都說是虎父無犬子,怎么到了她這家里,做老子的反倒不如兒子來了?她自認不是個糊涂人,怎么自己親自教養出來的兒子,會是這等模樣? 怒到極致,相反倒發不出火來,汪氏這次也沒有拍桌子摔茶碗,只是冷冷看著展云翔,緩緩道:“你還想替那賤人瞞著嗎?教嫡子讓蔭官與庶子,她還真敢想?你也還真敢應?你就不怕被御史彈劾你寵庶滅嫡?” 自己與錢氏那點小商量,被汪氏直白點了出來,又給一通責備,展云翔面上不禁有些青白交加。他忍不住反駁道:“前延平伯當年不是也干過這事,沒有母親說的那么嚴重。而且這事若是臻兒自己提出來,人家只會稱贊他禮讓弟弟而已?!?/br> 汪氏聞言氣得快要笑了,“沒有那么嚴重?你這事可比他嚴重多了,人家至少沒想一個人要兩份官職!還敢把主意打到汝陽王頭上?你也不想想,別說臻兒才有機會與汝陽王相交,便與人家提這等要求,讓人家怎么看待。就是他科考入仕得了官,還敢要蔭任的實職,那就能讓全京城的人看輕了他!也看輕整個靖寧侯府!” 展云翔一時間沒法反駁,只能漲紅了臉不說話。 汪氏如今也沒指望他一下子就能清醒過來,只打算趁今日收拾了錢氏,讓他耳邊沒了吹風的,自個冷靜些,再好好敲打敲打他。于是她也不再責備展云翔,而是轉頭示意身邊的趙嬤嬤,“把那東西給侯爺送過去,讓侯爺認認?!?/br> 趙嬤嬤應了一聲,端起旁邊一個小托盤,給展云翔送到了面前。托盤之上,是三件女人的東西。 一個鴛鴦戲水的荷包,一方繡了并蒂蓮的絲帕,還有一件女人貼身的兜衣。 展云翔粗一看,臉色漲得更紅,前兩樣還好,這最后一樣簡直上不得臺面。汪氏何以讓人給他看這東西,還讓他認認? “母親這是何意?” 汪氏臉色也不大好看,“你只管先看一看,這幾樣東西你識不識得?” 展云翔皺著眉瞅了幾眼,初始十分抵觸,待多看了兩下,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幾樣東西的做工與刺繡手法,瞧起來十分眼熟。他心頭突然猛跳了一下,摸了摸自己垂在腰間的荷包,再仔細與托盤上的東西一對比,頓時只覺一股血直沖頭腦。 這些東西,必定是出自錢氏之手! 可汪氏從何處得來?為何還讓他辨認? 而汪氏接下來的說的事,更讓他覺得猶如五雷轟頂,簡直不敢置信。 “我本也是不信的,可瞧你這模樣,怕是真認得這幾樣東西,那么事情就不是假的了?!?/br> “什么事?” “你可還記得,早些開春的時候,臻兒還在病重之時,有個煙花女子摸進了他的安瀾院。那個煙花女子自稱是讓人帶進來的,帶她入府之人是個男子,耳后有顆綠豆大小的紅痣?!?/br> 展云翔點點頭,這事他還記得。他起初也懷疑過錢氏,但后來錢氏在他面前一再陳情自辯,加諸根本沒有證據指向錢氏,所以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這些日子讓人去查點事情,誤打誤撞,倒在一個賭場撞到了這么個人。他與人賭錢輸紅了眼,向人借錢時自稱有遠房表親是豪門貴妾。這幾樣東西,就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br> 汪氏這話說得含蓄,可什么遠房表親,豪門貴妾,無疑指向就是錢氏。而一個男子身上,居然搜出來錢氏的這些東西,這兩個人是什么關系,簡直不需要揣度。 “這、這不可能!” 展云翔只覺整個腦子都在嗡嗡作響,心里頭有個聲音在不停地告訴他,這不可能是真的,這一定是有什么誤會,可人心一向多疑,懷疑這種子一灑下去,就忍不住生根發芽,見風而長。 汪氏并不與他相辨,反而道:“可不可能,我也下不了定論。所以我才讓人將那男子綁來,讓你親自審問?!?/br> 展云翔狠狠握著自己垂在腰間的荷包,突然發力一把拽了下來,一雙眼瞪得發紅,“那人在哪里?” 第二十八章 展云翔狠狠握著自己垂在腰間的荷包,突然發力一把拽了下來,一雙眼瞪得發紅,“那人在哪里?” 汪氏拍拍手,趙嬤嬤走到外間輕喚了一聲,立馬有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一左一右夾著一個中年男子過來。那中年男子給蒙了眼堵了嘴,兩只手臂也給反扭了綁在身后,那兩個婆子將他往地上一扔,他站立不穩,立馬就摔了下去,剛巧摔到展云翔的腳邊。 其中一個婆子取了他嘴里的帕子,眼布仍舊讓他蒙著。 那男子嘴里得了空,卻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綁了他的又是些什么人,只趕緊地往地上磕頭,一面求饒,“小的不知道得罪了何方神圣,還請放小的一馬。若是小的欠了貴人們的錢,小的有個表妹可是有錢人,小的會想辦法還上的!求貴人們饒命??!” 那男子磕頭如搗蒜,展云翔帶怒打量了他一陣,見這人大概四十歲上下,身材還算高大魁梧,但一張臉生得稀疏平常,和當日那個煙花女子形容的差不多,屬于一丟人堆里就扒拉不出來的。但就是這么一個人,展云翔卻恍惚覺得他有點眼熟,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見過。他也刻意看了這人的耳后,當真有一顆綠豆大小的紅痣。 一想到這么個低賤猥瑣的人,可能給自己戴了綠帽子,展云翔就覺得腦子嗡嗡嗡作響,心中更是怒不可遏。他上前一步,一腳踏在那男子背上,厲聲問道:“如果想活命,就我問一句你答一句!” 那男子連聲應諾,“是、是、是!大爺您問!小的保管句句屬實!” “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地方的人?你口中的表妹又是什么來歷?!她憑什么替你還錢?” “這……” 聽到是這問題,那男子遲疑了一下,展云翔腳下一發力,踩得他整個人趴在了地上。 “不想死就說!” 那男子不敢再猶豫,“小的說!小的說!小的叫吳方中,就是燕京人士。我那表妹姓錢,是侯府的貴妾。我們表兄妹自小感情就好,我也幫她做了不少事情,所以她一定會幫我還錢的!” 展云翔聽他這么說,再觀他的面貌,自己似乎真在什么地方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