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展頡這三十板子挨得一點不輕巧,縱然堵了嘴,噼里啪啦的板子打rou聲和展頡越來越微弱的悶哼聲,還是隱隱傳了過來。 江遠崢面上多少露了些解恨的神色,江靜姝臉色卻越發蒼白,一雙眼盈盈含淚,瞧來十分可憐。 展寧望著她,心里忍不住有些愧意。這件事中自己雖沒有推波助瀾,可故作不知也不是什么好的作為。她為了與錢氏母子斗,的確對不住這姑娘。她再看一旁的母親,張氏心軟,面上更早現了不忍之意。 而汪氏處罰展頡的姿態已做,又見江遠崢臉色稍緩,忖度著又開了口,這一次卻是求和了。 “那孽子犯下這樣的事,三十大板只是輕的。老婦人與犬子隔日定會上門負荊請罪。只是眼下事已至此,江、汪兩家也非一日相交,段不能為了此事斷絕兩家數十年交情。老婦人雖然慚愧,也知那孽子配不上江二小姐,可還得厚著臉皮求一句,為兩家求這一樁婚事……” 汪氏這話一說,在此諸人,沒有不懂話里意思的。 江遠崢是早有預料,只是心中不愿。 昌盛長公主夫婦對這樣的事也有所耳聞,自然明白這解決辦法。 只有原本一直低頭不語的江靜姝,聞言陡然抬起頭來,卻是幽幽看向了展寧。 展寧在她一雙淚眼之中,只覺心里頭難受愧疚得厲害,可思及前世血海深仇,如今四周的虎視眈眈,她不得不順勢一撩袍擺,單膝跪了下去,截過汪氏的話,“今日之事全是舍弟犯下的錯,于二小姐無關。展臻深知二小姐性情恭寧,人品貴重,若二小姐愿意,展臻愿替舍弟贖罪,求娶二小姐為妻?!?/br> 展寧話剛落音,屋中人均是一震。 汪氏和張氏一臉震驚。昌盛長公主微微點頭,顏駙馬側目。而江遠崢未料他竟然有這么一番話,心頭略略動容,再念及他之前與顏駙馬所交代的話,明顯是維護自家聲譽,心中對展家人的憤恨略淡了一點,對他這番提議也有所意動。他們家都看得上展臻,瞧展臻這樣子,對meimei也似憐惜的。 就在江遠崢要開口之際,一直不曾言語的江靜姝突然開了口。少女的嗓音有些嘶啞,“多謝大公子垂憐。今日之事,自是靜姝的劫,但大公子的好意,我卻不能領?!?/br> 江遠崢皺眉,“靜姝,你……” “哥哥不必多說?!彼捨凑f完,又被江靜姝阻斷,江靜姝顫顫站起身來,竟是向昌盛長公主拜倒。昌盛長公主忙要扶她,她去不肯起,只哽咽道:“都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今日靜姝斗膽,想替自己做一次主。不管是大公子也好,還是展二少也好,靜姝都不會嫁。展二少今日醉酒胡為,剛剛已經受了懲戒,好在今日之事除了在場各位,并無外人知曉,靜姝只求公主做主,令此事就此掩去。以前以后,靜姝與展家任何人,都無任何關聯?!?/br> 展寧與江靜姝兩人一前一后的舉動,轉折太大,讓在場諸人一時間都有些緩不過勁來。 最先回味過來的倒是昌盛長公主,她是皇家長大,縱然性子溫婉,但見得多想得深,也就明白得快。 先瞧江靜姝看展臻的模樣,明顯是對對方有意的。展寧的提議固然是好意,也似對江二小姐有情,可身在江靜姝的位置,恐怕越看得上展臻,越不能同意那般提議。 自己被未來夫婿的親弟弟輕薄,這樣的事,就算對方不在意,那也是梗在自己心里的一根刺。她若嫁入展家,不管嫁給哥哥,還是嫁給弟弟,對于另一個,都是無法面對的。倒不如讓此事徹底爛掉。 “唉!”昌盛長公主輕嘆一口氣,望望腳下跪著的一雙少年男女,一個如芝蘭玉樹,胸懷溝壑,一個若嬌俏玉蘭,兼外柔內剛,本該有望做一對佳侶的,只可惜造化弄人。她心下有些惋惜,又有些同情,“你們倆個都是好的,只可惜世事弄人。罷了,既然求了我,我便冒昧替你做了這個主,今日之事,便依二小姐之意了結。日后但凡讓我聽到半點風聲,莫怪我到父皇跟前分說今日是非!” 第十九章 “唉!”昌盛長公主輕嘆一口氣,望望腳下跪著的一雙少年男女,一個如芝蘭玉樹,胸懷溝壑,一個若嬌俏玉蘭,兼外柔內剛,本該有望做一對佳侶的,只可惜造化弄人。她心下有些惋惜,又有些同情,“你們倆個都是好的,只可惜世事弄人。罷了,既然求了我,我便冒昧替你做了這個主,今日之事,便依二小姐之意了結。日后但凡讓我聽到半點風聲,莫怪我到父皇跟前分說今日是非!” 到底是天家之尊,昌盛長公主說到后半段話時,話中威嚴之感不容置喙。 江遠崢一開始的一點糊涂過去,這會也想明白了meimei的意思。雖然心疼,卻也無奈,只在心中給靖寧侯府和展頡狠狠記上了一筆。來日方才,這位展二少,自己定不會讓他好過! 老夫人汪氏呢,心中知曉這樁婚事若結不成,和安國公府便只能親家不成成仇家了,奈何公主之威也不是她能挑釁的,也只有認命。 靖寧侯和安國公兩家,眼下在場的做主之人都沒有異議,不管彼此心里怎么想,表面上的事情至此也就暫告了一個段落。昌盛長公主親自將江靜姝扶起,柔聲安慰了幾句,又令展寧起身。 江遠崢瞧著自家meimei渾身微顫的模樣,心里陣陣發緊,便與昌盛長公主道:“多謝公主殿下為舍妹做主。今日她受了驚,未免打擾別的客人雅興,晚輩且先帶她回家?!?/br> 出了這檔子事,昌盛長公主也不可能留客,便點頭頭,吩咐身邊嬤嬤親自帶路,引著江家兄妹從后門離開。 江家兄妹一走,老夫人汪氏也坐不住了,同樣起身向昌盛長公主告罪告辭。 昌盛長公主淡淡看她一眼,道:“剛才那陣動靜,只怕不少客人都聽見了。這江家三兄妹前腳剛走,你們后腳又跟著去,難免惹人疑心。不如這樣,幾位還是回園中繼續賞玩,至于那位二公子,就讓他在這醒醒酒,等別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也才好挪動他?!?/br> 展頡本就是借酒犯事,三十大板下去,那酒更是醒得差不多了。昌盛長公主這般安排,雖是不愿惹人耳目,但也是心中不悅,想要令展頡多吃些苦頭,任他被打得屁股開花躺在客廂里,不僅不給大夫看治用藥,還堵著他的嘴,令他沒法呼痛。 汪氏、張氏和展寧等人如何猜不出昌盛長公主的心思?只不過她們心中對展頡的氣怒只多不少,哪還會為了他去觸長公主的霉頭?至于展欣,她與展頡同胞兄妹,又是這件齷蹉事的同謀,心里自然是擔心的,可還沒等她開口求情,汪氏已經一記眼風狠狠掃了過去,那眼中的冷意凍得展欣一抖,到口的話不敢再說,只能隨了汪氏等人重回園中。 而他們跨出門的時候,正好聽見昌盛長公主處置跪在地上的那兩個丫鬟。 這兩個丫鬟,一個提著食盒撞了江靜姝一裙子湯水,引著對方來客廂換衣,卻沒有好好在外守著。另一個將醉酒的展頡引來客廂換衣休息,卻遙遙指個路,沒將這位公子哥徹底安頓好就離開,讓展頡有機會“誤闖”江靜姝換衣的房間。 昌盛長公主心中不悅,令兩人各自去領十大板,又罰了她們三個月的月銀,并嚴令兩人緘口,不許將今日之事泄露半句。 兩個丫鬟自是流著淚戰戰兢兢地答允。 汪氏回頭看了那兩個丫鬟一眼,眼中劃過些許琢磨。 這后半段游園賞花的時間,對汪氏等人來說好比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挨到客人散盡,將已經活活痛昏過去的展頡從客廂移出,離開之時,昌盛長公主還一臉冷意囑咐汪氏,對展頡要嚴加管教,別讓靖寧侯府祖上積攢下來的榮勛,辱沒在子孫手里。 汪氏一張臉臊得通紅,又羞又怒,待回了靖寧侯府,直接命人將展頡往地上一丟,又把展欣帶下去免得使壞,就讓人去請展云翔和錢氏來。 卻說汪氏等人剛回府,錢氏就得了消息。展頡借酒冒犯江靜姝這事,還是錢氏咬著兒子耳朵吩咐的,如今聽說兒子好端端出門去,卻是昏迷不醒地回來,她怕是事情漏了陷,急急忙忙就趕了過來,倒比展云翔還來得快些。她這一進門,就看見自己兒子臀部腿部血跡斑斑,跟破爛似的被丟在地上,無聲無息的。她心里頭咚了一聲,面上卻得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眼睛一眨,眼淚一下子就下來,整個人撲地跪到旁邊,一面拉扯著兒子,一面含淚望向汪氏。 “老夫人,頡兒這是怎么了?就算他犯了什么錯,他也是您的親孫兒,這一身的傷,怎么也該先請個大夫瞧瞧?!?/br> 汪氏今日在江遠崢和昌盛長公主面前鬧了好一個沒臉,又因著自家與安國公府上親家變仇家的事,心里已經憋了好一口氣,正找不到地方發泄。錢氏這一番哭訴可算是撞到了刀口上。 “頡兒?我的親孫兒?”汪氏冷笑了一聲,“原來你還知道他的身份。你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妾室,府里二公子的名字,是你能喚的嗎?再者你剛才的意思,是在質問我?看來平日真是侯爺把你寵過了頭,讓你忘了自己是個什么身份!” 按梁朝法例,女子為妾,那是上不得臺面的。妾室所出的子女是主子,妾室卻等同于奴婢,主人家可以隨意打罵,可以買賣。按理而言,展頡、展欣只能喚張氏為母親,不能喚錢氏叫娘,錢氏也不可以直呼展頡、展欣的名字。但因為錢氏雖是妾,卻是官家之女出身的貴妾,加諸展云翔偏寵她到沒邊,張氏又性軟,所以這些規矩在靖寧侯府從來沒有正經立過。 汪氏現如今點出來,其實有些借題發揮。錢氏被問得突然,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下一刻,卻聽汪氏指了身邊嬤嬤,“趙嬤嬤,給我狠狠掌嘴,也讓錢姨娘長點記性!” 趙嬤嬤跟了汪氏幾十年,是汪氏身邊極為信任的人,若說別的下人還要給錢氏點面子,趙嬤嬤對于汪氏的話,那是不折不扣地執行,上前去揪了錢氏,甩手便是一個大耳刮子。 趙嬤嬤生得膀大腰圓,力氣自然也不小,一巴掌扇下去,錢氏的半邊臉立即紅了起來,耳朵也是嗡嗡作響。汪氏尤不解氣,又叫再打,但這一耳光還沒下去,卻被一個聲音及時喝??!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