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至于展曦,展寧當日應了她的請求,自然也要將她帶著的。只不過臨出門的時候,汪氏與她一打照面,臉色就有些不大好看。再聽說她是求了展寧,要展寧帶她去,臉色當即沉了下來。 “你二哥和三姐去,自有他們的道理。你倒是個心眼多的,偏知道找你大哥。你瞧瞧你二jiejie,可有你這般在家里呆不???” 上次那煙花女子的事情過后,汪氏對展曦始終有點不待見。特別是看她老在展寧身邊轉悠,汪氏在深宅大院里呆了幾十年,老靖寧侯的后院也不是個安寧的院子,自然對展曦那點討好賣乖的心思瞧得清楚。而對汪氏而言,展曦這樣的婢生子,十個也頂不上展寧這一個前途大好的嫡孫。 一番訓斥過后,汪氏直接不準展曦出門。 展寧開口要求情,話說了個頭,就給汪氏阻了回去。 “你什么都好,就是心軟耳根子也軟。這丫頭的性子該養養,今天就好好留在家里。別的不用再說,時辰不早了,我們該走了?!?/br> 展曦當眾鬧了個沒臉,心里怨毒了汪氏,可不敢發作,只能一臉委屈退了回去。展寧為她求情也不過做個面上功夫,既然如此,也就撫慰了她兩句,轉而與展欣、展頡等一道,隨汪氏、張氏出門。 去到瓊花苑,苑里奇花異草已知春意,開得正是熱鬧。 昌盛長公主與駙馬顏越兩個都是妙人。雖是邀眾游園賞花,被邀的大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彼此間說不定還多能理上些親戚朋友關系。但男女畢竟有別,男客女客還是不當同聚在一處。昌盛長公主和顏駙馬便吩咐手下匠人,以天然樹木花草、假山為屏障,借著視線錯落掩映,將偌大的花園不著痕跡分為兩個部分。 昌盛長公主與各家的夫人小姐們在一處,駙馬則與男客們在一處,彼此隱約能聞其聲,卻不能見其影,頗有幾分影影綽綽的美感。 駙馬顏越是當朝有名的才子,出身世家,師從當代鴻儒岑延生。梁朝祖制,男子一旦尚主,于仕途便再無前景。好在顏越雖然滿腹才學,卻生性散漫,不喜官場約束,加諸昌盛長公主性情溫婉,夫妻兩人情投意合,平日或擺弄花草,或煮茶論書,倒似一對神仙眷侶。 眼下,顏駙馬又想了一出好招。 瓊花苑中建了溪流,自外引活水而入,溪流兩旁山石錯落,花木雜生,十分雅致。 顏駙馬便借此玩起曲水流觴的游戲來,命人在上游將裝滿酒的酒杯一只只放下,酒杯順水而下,溪流多曲折,酒杯停留在誰面前,誰便取杯喝酒,再借景做詩一首。 今日展寧運氣不錯,酒杯只在她面前停了兩次。她素有急才,兩首即興詩難不倒她,倒為她爭了個滿堂彩。就是顏駙馬這等有名的才子,也對她贊譽有加。 安國公世子江遠崢今日也應邀前來。上次接觸,他對這個未來妹婿還是比較滿意的,如今見對方出眾,臉上也頗有喜色。 相較之下,展頡的運氣卻有些不好。他在展寧下手不遠處,那酒杯就跟長了眼似的,總停在他面前。他可不比展寧,雖然自以為有經世之才,可一遇事就漏了底。才幾杯酒下來,做的詩益發不堪入耳。 周圍眾人都知他們倆是親兄弟,熟悉些的,恐怕還知道靖寧侯捧這個庶子比嫡子還用心。如今一對比,這誰是良材,誰是朽木,一眼便知。眾人看兩人的目光里,含義也就越發復雜。 展頡本就心急,再被那些眼光頻頻看過來,心里越發不自在,面皮也有些發脹發燙。他再想想今日自己的正式,便借口不勝酒力,站起身準備往別處透透氣。他起時腳步有些漂浮,不小心還帶翻了旁邊的酒壺,弄了一身的酒味。 來者是客,雖不怎么看得上展頡這裝醉躲場子的行為,顏駙馬還是趕緊喚了下人來,讓領著展頡去客廂換身衣服。 展寧望著展頡遠去,心里默默掐算了下時間,面上卻一派淡然,繼續飲酒做詩,邊又與身旁的江遠崢相談。 然而酒過幾巡,一道刺耳的女子尖叫聲卻從客廂處傳來。 展寧眼皮一跳,她身旁的江遠崢卻跟被針扎了似的,幾乎是從地上彈跳起來的。 第十七章 展寧動容,是因為心中早有預料,如今聽見動靜,知道正事來了! 而江遠崢失態,卻是因為聽出,剛剛這聲尖叫,似乎是他meimei江靜姝的聲音。 江遠崢與江靜姝一母同胞,對自家meimei再了解不過,那是典型的大家閨秀,平日里行止言語都不肯出半分差錯,如今在昌盛長公主府上,若不是遇了大事,怎么會發出這等失禮之極的尖叫聲來? 這一聲尖叫來得突兀,周圍眾人紛紛側目。 江遠崢不及多想,拔步就要往客廂趕。 展寧也隨他起身,邊問道:“江兄這是怎么了?剛剛那一聲……”她話到一半,陡然住了聲,眉頭更是一皺,接著便有些遲疑,“莫非是令妹?” 因不知自家meimei到底遇了什么事,江遠崢并不愿展寧知曉。奈何自己剛剛過于失態,也不想展寧此人思維竟敏捷至此,一下便猜中,只能含糊點了點頭。而這時候,駙馬顏越也過來了。他也聽到了那身尖叫,又瞧江遠崢與展寧先后起身,料想事情必定與這兩家有關,他身為主人,自然要過來詢問。 江遠崢尚未開口,展寧掃了眼四周,見有些人也已起身,似乎想往聲音來處看個究竟。她忙將江遠崢衣袖一扯,“江兄速去!” 展寧這一提醒,江遠崢也注意到了這一情況,當下心中更加焦急,與顏駙馬說了聲抱歉,火速轉身往客廂去。而他方走一步,便聽身后展寧壓低聲音與顏駙馬道:“剛剛的事恐與安國公家女眷有關,此時情況尚不清楚,眼下人多嘴雜,萬一以后傳出什么流言,于他人清譽有損??诌€要勞煩駙馬與公主,暫且別讓他人前往客廂?!?/br> 江遠崢腳步稍停片刻,隨即拔步又走。但他心里對展寧又高看了一份,更念了展寧一個人情。 畢竟世間口舌勝于利器,若meimei那方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爛在少數人肚子里,也比被別人口口相傳要好不是? 顏駙馬也是聰明人,當即便答允下來。他一面派人去昌盛長公主那邊傳話,一面出言安撫在場客人。讓下人給所有人滿斟一杯酒,道自己府上有些小事,擾了大家興致,借這一杯酒給所有人陪個罪,自己有事先去看一眼,請大家繼續飲酒作樂,不要壞了興致。 顏駙馬賠罪這話當然只是客套話,暗地里要大家留在這別瞎摻合的意思也很明白。不過在場的多數都是知情識趣的人,偶爾有蠢些的,也不敢挑昌盛長公主和她家駙馬的刺頭,所以顏駙馬先干為敬,也匆匆離去后,大家縱然心癢難耐好奇不已,但都老老實實留在原地,心不在焉地繼續喝酒做詩。 期間倒有兩個好奇心重的,跑到展寧面前套展寧的話,“展兄,剛剛你與安國公世子坐得近,可知是出了什么事?” 另一個又問:“我瞧你與駙馬說了什么,你是不是知情,能不能透露一二?” 展寧只歉意笑了搖頭,道自己并不知情,而且別人家的事,她也不便多言。 那兩人見問不出什么,大概也覺得男兒家碎嘴不大好,又悻悻然退了回去。 展寧依舊在原地坐了,見溪中有酒飄過,她伸手撈起,以酒就唇淡淡一抿,嘴角接著勾起,露出一抹極淺的笑來。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請她前去。展頡和展欣,他們可千萬不要讓她失望才好! 展寧果然沒有猜錯。 江遠崢走后不過一盞功夫,就有昌盛長公主家的下人前來,請展寧前去客廂一趟。 她裝作不解,皺眉問道:“為何請我過去?” 那下人只是搖頭,“小人是按公主吩咐前來,所為何事卻不清楚。只知靖寧侯府的老夫人、夫人都在客廂?!?/br> 聽對方這么說,展寧心中幾乎可以肯定,展頡和展欣那對沒腦子的兄妹,果然對江家小姐做出了那般下作的事。 她也不再多問,只是面上仍舊掛著疑惑,隨那下人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