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節
“來……”金玦焱彎了腰,背對著她,回頭一笑:“上來,我背你!” 阮玉一下子就想起那回她迷失在西山的林子里,掉進了陷阱,他找到她,為她采擷清露,又一路背著昏沉的她走出困境。 似乎就是從那時起,她對他動了心,后來還幫他出謀劃策追求溫香,并安慰自己這叫報恩。豈料她口頭堅決,行動上卻消極怠工,甚至下意識的希望計劃失敗。 在那時,她從未想過他與她會走到一起,若她當真永遠是如花或者變成了金玦琳,今天又會怎樣? 原來老天真的想起照顧她,不論如何兜兜轉轉,終是給了她幸福。 唇畔浮出幸福的笑,在醉意的熏染下,格外的嫵媚動人。 她走上前,瞧了瞧彎腰駝背的金玦焱,眨眨眼,忽的一跳,便趴到他背上。 他的背很寬很結實,因為肌rou精壯,所以軟硬適度,趴起來很舒服。 手臂環住他的頸子,將頭枕在他肩上,借著酒勁胡說八道:“你既然答應背著我,可不能半路丟下哦?!?/br> 是要討他的承諾嗎?一輩子在一起的承諾? 他彎彎唇角:“不丟下!” 腦袋在他耳邊蹭了蹭,聲音軟靡而嬌媚:“那你……不累嗎?” 她一向冷靜持重,簡直就不像這個年紀的女孩,所以有時他即便動了點什么心思,卻是顧忌著她的沉穩,不敢造次。若說最讓他回味的,就是在西山的林子里,她也是像此刻這般,可憐無助的趴在他背上。 她雖驕傲,但也有軟弱的時候。那天她哭了好幾場,哭得他心煩意亂,卻是軟綿綿的,只想護著她,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還有那次,她負氣落水,回來便大病一場,他想要照顧她,可不知怎么就照顧到了床上。 她燒得暈暈乎乎,任他為所欲為,可是即便情迷心亂,他也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依賴。 小玉,你知道嗎?其實我很喜歡你撒嬌的樣子。你是很能干,可是有了我,你沒有必要那么辛苦,這會讓我覺得……我很遜色。我也在努力,你看到了嗎?我在變得強大,只為保護你。 我們是夫妻,而我要做一棵參天的大樹,你是花也好,草也好,藤也好,樹也好,你有自己的風姿,但是我會為你撐開一片遮風擋雨的濃蔭,要你永遠自在的生活。 “我不累。你,會不會累?” 我們在一起是一輩子的事啊,可是我有那么多的缺點,你會不會…… 可是他聽到她笑了,毛茸茸的頭發蹭得他的脖子跟耳朵都癢癢的,連心也跟著癢癢的。 她又咕噥了什么,他沒有聽清,只是大步的往山下走去。 但他沒有忘記他還負著一個人,這一路,走得很沉穩。 到了山下,打了個唿哨,黑電便顛顛的從樹叢里跑出來,嘴里還嚼著一綹嫩草。 這家伙,果然是個吃貨。 金玦焱先將阮玉安置到馬鞍上,自己旋即跳了上去,讓她安安穩穩的靠在懷里。 一手攬著她,一手挽著韁繩。 天高地闊,人顯得很是渺小,然而他的懷里,心里,皆是滿滿的幸福。 “我們去哪?”懷中人睜開醉眼,朦朧打量。 “你說去哪便去哪……”金玦焱順便親了一下她的發心。 把一切說開真好,他現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無顧慮,簡直是大快人心。 其實他還想趁機提出個請求。他倒不是想搬回主屋對她如何如何,他就是不愿跟她分開,一時一刻的也不愿。 “那我們……浪跡江湖?”她忽然道。 他一怔,大笑:“也不是不可,只是現在沒有什么準備,如果就這么跑了,就成流落江湖了?!?/br> 她也笑。 她當然知道這不可能,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牽掛和責任,如何能說走就走呢?她也不過是胡說八道而已。只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真的有一種拋下一切,遠遁天涯的意境,或者是,他們已在天涯…… ☆、298秦氏難產 橫亙已久的窗戶紙忽然破了,一切霍然清晰,讓人心神為之敞亮的同時還有一些無著無落的無所適從,顯然是都不知下一步該如何進行。 他的吻漸漸移到耳邊,小心的在她的耳輪上碰了下:“小玉,只要你喜歡,總有一天我會幫你完成這個心愿!” 總有一天么? 戀愛中的人,總是會說一些豪言壯語,倒不是在騙人,而是當時的確是這般作想,而待那什么什么激素分泌量下降,現實就像潑過水的玻璃,漸漸現出真相來。 而阮玉現在也的確面對著一個重大現實,那就是金玦焱抱她抱得太緊,而且他剛剛只是小小的啄了下她的耳朵,大約是見她沒有反抗,這會開始從上往下一點點的嚙咬,讓她感覺自己好像是一片樹葉,而他是轉圈啃著樹葉的毛毛蟲。 而且這種毛毛的感覺像擴散的根系蔓延全身,使得她整個人都麻麻的。 阮玉也知道,這是戀人之間應有的親昵,她在手足無措之余,也覺得這種感覺挺舒服的。只是她還是有些懼怕,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夏季衣物單薄,他的胸膛就在她的后背蹭來蹭去,肌rou柔軟又結實,讓她陷進他的懷里,就好像躲進了避風的港灣,熨帖得不能自拔。 他的心臟在她的身后有力的跳動,又將這種強悍的力度傳遞到她的胸口,使得她的心也跟著狂跳起來,震得人嗡嗡作響,讓人渴望化作粉塵,融入他的每一寸肌膚。 阮玉被這種念頭嚇了一跳。 她今天喝了酒,膽量明顯比平時大了許多,行動也有些放肆,再這么下去,她真怕稍后會發生一些“隨心所欲”的事,她好像有點,有點…… “小玉……” “吖……” 她的聲音都在顫抖。 只是阮玉始終沒有等到金玦焱的下句,那人像是發狠似的咬了下她的耳珠,然后一抖韁繩,黑電便邁著小碎步,很優雅的往前顛了。 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辰,也不知道要行往何方,許多事好像都帶著不確定,直到阮玉看到一幢幢的民房,方知他們終于回到市區了。 周圍很靜,顯然是已經宵禁了,她不由得記起上回二人深更半夜的在街里游逛,遇到了京兆尹的女公子。 很久沒有想到這個人了,當初見了就覺得不舒服,如今更是從心里往外的難受。是不是只要一旦陷入戀愛狀態,就會把一切同性都視為假想敵避之唯恐不及? 可也沒有讓她糾結多久,前面晃晃悠悠的飄來一盞燈籠。 看到他們,好像一怔,然后歡歡喜喜的沖了過來。 “是四爺跟四奶奶嗎?小的可找到你們了!” 竟然是百順,一臉焦急的樣子,頭發散了,鞋在奔來的過程中也掉了一只。 “百順,你怎么出來了?家里發生了什么事?”金玦焱立即緊張起來。 “不是府里,是三奶奶……” “三奶奶怎么了?”阮玉也直起身子,醉意大消。 “是三奶奶,三奶奶她……”百順連喘了好幾口氣:“三奶奶動了胎氣,已經折騰了兩個時辰了。穩婆說不大妙,大夫也束手無策,先前問三爺到底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可后來又說,可能都保不了了。三爺急得發了瘋,三奶奶強撐著口氣,只要見四奶奶一面……” 見我? 阮玉懷疑的睇向金玦焱。 可是此際也容不得有任何猶豫,金玦焱抱緊了她,雙腿一磕馬腹,黑電便箭一般竄了出去。 “四爺,四爺,等等我啊……” 百順在后面追趕,燈籠也掉了。 他順道撿起丟到路上的鞋子,登上,再急忙往前趕去。 —————————— 阮玉只覺這其中透著古怪,其實女人在這樣生死攸關的時刻,最希望陪在身邊的應是自己的丈夫,而她跟秦道韞也沒有多少交往,秦道韞為什么一定要見她? 而且秦道韞雖然懷相不好,但好歹撐到了現在,前幾日還聽說可能生產時會辛苦些,但也沒有大礙。中午出門的時候,她見到秦道韞正坐在院中,一邊看丫頭們拿大拍子拍打衣物,一邊曬太陽,臉上滿是即將為人母的欣慰與愜意,怎么突然間就出了這樣的事? 世事無常,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在一個與世無爭的女人的身上?那樣一個鮮活的生命,那樣一個清傲且孤高的女子,難道真的要…… 顛簸中,金玦焱握住了她的手,她方驚覺自己渾身冰冷。 “沒事的,沒事的……” 他喃喃著,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她。 終于回到金府。 金府正門大開,顯然是在等著他們,金玦焱策馬而入,直接將她帶到了蘭若院。 蘭若院里里外外燈火通明,燈影之中人頭攢動。 秦道韞生產,金成舉以及金玦鑫、金玦森自是不好在外守候,金家但凡能當點事的女人倒是都在,雖是坐著,可是身子往前探著,無比焦急的等待里面的動靜。 三房的姨娘們也都出來了,花花綠綠的站在一處,時不時的大呼小叫,交流自己當初生產的艱險。 金玦淼仿佛什么也看不到,聽不到,穿著一襲青色長袍,領口的褡絆散開著,風似的在作為產房的抱廈門口刮來刮去。 發髻歪斜,眼神呆滯,全失了往日的風流模樣。 也不知是誰喊了聲:“四奶奶來了!” 所有人都向阮玉瞅過來。 姜氏想要打前鋒,卻被金玦淼搶了先,真難為她那么厚重的身板,竟被撞了個趔趄,險些趴在地上。而從抱廈到院門口這么遠的路,阮玉根本想不到金玦淼是如何殺過來的。 “弟妹……”金玦淼死死抓住阮玉的手:“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他聲音顫抖,目光散亂,整張臉慘白慘白,就跟失了魂一般。 金玦焱雖很為難,也很同情,更是難過,但依舊將阮玉的手從他的桎梏中解救出來。 阮玉心緒混亂,根本就沒有注意這些,只想著金玦淼瘋了,她不是大夫,更不是神仙,如何救得了秦道韞?不過僅看金玦淼的瘋魔,便知秦道韞的狀況的確不容樂觀。 她心下愈發冰涼,腳步便有些發飄。 姜氏趁機趕上前:“弟妹,你可回來了,就等著你了……” 阮玉如今當家,姜氏自是要討她的好,無論何時何地都要把她置于主要地位,可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時候,秦道韞危在旦夕,姜氏卻只顧著為自己打算。 阮玉頓時不耐煩,然而未等她邁步,一個聲音不陰不陽的甩了過來:“大嫂就算拍馬溜須也要看看火候,三奶奶吊著一口氣,可就等著四奶奶來再咽呢……” 這話說得可謂極不吉利,就算已知最壞的結果,可是這般明明白白的點出來,落在親人的心里是個什么感受? “李素環!” 金玦淼血紅著眼睛,就要沖過來,被金玦焱攔腰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