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
這般一想,頓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他揉了揉鼻子,對回來匯報不曾得見金玦垚蹤影的小廝們下令:“再去找,找不到就別回來!” —————————— 縱然在電視上見過血腥的廝殺,有些恐怖片的特效做得比現場還逼真,可是當阮玉看到眼前這一幕時,還是忍不住腿一軟,若不是金玦焱伸手及時,她可能就要跌坐在地。 金玦焱扶住她,目光關切一瞥。 他的腮邊繃得緊緊的,薄唇抿得如同一道直線,可是她卻知道他想說:“你沒事吧?” 這一剎,她想,有人在身邊,真好。 后院沒有主子,只有幾個負責拷問的粗使婆子,見她前來,忙起身相迎:“四爺,四奶奶……” 那邊,立冬跟千依一個被捆在石凳上,一個被綁在樹上,被兩個壯漢拿鞭子抽。 千依還能發出點動靜,立冬已經什么聲音都沒有了,只鞭子抽打在皮rou上,發出單調的脆響。 她記不清早上出門時立冬穿的是什么衣裳,這會,衣裳已經破成了條條,身上、地下,到處是紅印子。 “住手!” 鞭子依然在響。 “你們都聾了?四奶奶讓你們住手呢……” 果然,兩個壯漢放下了鞭子。 不聽主子的吩咐反倒遵從奴才的話,金家當真要翻天了! 阮玉攥緊了拳。 “四奶奶,你可來了!” 一個穿姜黃上衣的婆子上了前,褶子里的油光寫滿了無奈:“這立冬姑娘也不知是怎么了,什么也不肯說。奴婢也是沒有法子,您看……” 阮玉看也沒看她一眼,直奔立冬而去。 身后,那婆子還諂媚的跟金玦焱解釋:“四爺,咱們知道千依小哥是冤枉的,他跟了您那么多年,哪能干這種事呢?只是他出來亂講話,還不讓我們審問,不罰也不行啊。只是奴婢吩咐了,讓人輕著點打。不信您去瞧,都是皮外傷,養幾天就好了……” 這群奴才,但凡能得了主子眼的,或者自覺得了主子眼的,有時都不把年輕的主子放在眼里。這話聽起來是給了金玦焱極大的面子,然而若是細追究,卻是在敲打他呢。 金玦焱也不多話,只負了手:“如今兩個奴才的主子都來了,也就不勞各位費心了?!?/br> 那婆子還要說話,金玦焱卻沒給她機會:“這會就勞煩你們把主事的人請過來,我有話要說?!?/br> 婆子依舊磨蹭,金玦焱怒吼:“還不快去!” 幾個婆子一溜煙的跑了。 阮玉撲到立冬面前,連聲急喚她的名字。 春分跟穗紅哭著,幫立冬解身上的繩子。 “奶奶,你讓她們……”立冬有氣無力,被汗水和血水泡腫的眼皮勉強掀開,掃了春分和穗紅一眼。 “你們先下去?!比钣竦穆曇舳几澏?,又回了頭:“等等,霜降呢?” 早上時,立冬一被帶走,霜降就追了去,可是這都過了這么久了…… 春分和穗紅面面相覷。 阮玉不欲再問,只一邊低聲吩咐:“下去,去找大夫!” 一邊繼續解捆在立冬身上的繩子。 繩子是噴了水的,這會因為受傷發腫,繩子更深的勒進rou里,一動就冒出一股血,她怎么也弄不開:“拿剪子來……” 她哭喊。 金玦焱不便上前,聽聞此言急忙呵斥呆站在原地的壯漢去取剪子。 “沒用的,”立冬搖頭,眼睛已經睜不開了:“奶奶別忘了幫我告訴他,我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告訴別人……” “你個傻瓜,你為什么不說,那鐲子是五爺送的?你這樣為他,他可過來看你一眼,為你說上一句?” 立冬眼皮一跳,血痕模糊的唇角露出一絲無奈:“奴婢……只是個奴婢……” 阮玉當即就哭了出來。 她還記得月前的那夜,立冬壯起膽子跟她坦承一切。 當時的立冬,一身碎花的衣裙,青春又靚麗,可愛得就像動漫里走出來的小姑娘。捏著衣角,抿著小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但語氣卻堅定:“奴婢,不后悔!” 如是,她還能說什么呢? 她原以為,立冬將來不過是金玦垚的眾多姨娘之一,人單純又憨直,怕是被其他姨娘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而今想來,她還是太樂觀了,因為金玦垚,是個毫無擔當的男人! “我不管你是什么,咱們既是一塊來的,就誰也不能有事。你等著,我一定給你討個公道!” “奶奶,奶奶……”立冬徒勞的伸著手。 可是她還哪有什么力氣?只喊了兩聲,人就暈了過去。 金玦焱攔住阮玉,剛要說話,門口就呼啦啦的進來一大群人,一身茜素紅牡丹曉月襦裙的李氏赫然走在前方。 阮玉覺得自己似乎有段時間忽略她了,怎么此番一見,人較平時光亮了不少?神色亦有一種勢在必得的氣勢,就連唇角黑痣都透著股勝券在握。 姜氏自然跟在身邊,雖穿著琵琶襟大鑲大滾銀枝綠葉衣裙,還較李氏高了半個頭,但氣場明顯低弱,表情還有些氣急敗壞,不停的給她使眼色,就好像被大家認定的賊不是立冬,而是她。 細想也是,若立冬真的犯了什么錯,她這個做主子的也脫不了責任。 不過見二人這副做派,阮玉倒不急了。 大不了,魚死網破。李氏,你也不是沒有把柄在我手里! 然而目光一劃,又落在秦道韞身上。 依舊是一身不染塵俗的藍,夾雜在各色表情各色心情的人群中,淺淡卻醒目。 阮玉真沒想到,今天的事竟然連秦道韞都驚動了,是不是打算來個全家總動員?稍后盧氏也要現身了吧? 只是秦道韞在這,她要如何控訴李氏跟金玦淼的jian情?即便是風雨不動安如山的秦道韞,怕是也經受不住這種離奇的背叛吧?而且,如此這般,不管是成是敗,她就等于得罪了金家所有人,當真是再留不得! 她不由自主的睇向金玦焱,正見他亦在看她,眸底是滿滿的關切與緊張。 她的心忽然一酸,急忙調轉目光,卻見霜降亦出現在李氏身邊,頓令她吃驚不小。 李氏見她看過來,不由得意一笑,拉過霜降的手:“二嫂可是要給弟妹道喜了。唉,其實這喜本來是……” 遙望昏倒在石凳上的立冬,咂舌:“還記得上次二嫂跟弟妹說的那個事嗎?唉,都是我,沒本事,沒法給二爺生個兒子,而屋里那幾個,偏偏是不生蛋的,只能當花瓶供著。原本瞧上了夏至,卻不想弟妹賢惠,結果是歸了四弟。又見立冬姑娘是個好生養的樣貌,就想替二爺討了來,只可惜……” 搖頭:“好在霜降姑娘今日去找我,也恰好我們爺在家,結果,就看上了……” 李氏拍了拍霜降的手,笑得夸張。 阮玉隱約覺得這其中隱藏個巨大的陰謀,卻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好被人算計的,若說管家之權,她從未向往過,想必李氏也應該看到她是如何的“淡泊名利”,還有什么不知足?竟是絲毫不顧她丞相千金的身份了? 也是,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阮洵再怎么能在朝堂上呼風喚雨,也不能上女兒的夫家來逞威風。就算想探一探她,都得先跟金家打招呼。因為這個時空無論是怎樣的與現代并行,依舊是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她所能借助的,無非是個名頭,未來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爭取。 可她實在太過疏忽,或者說她總是惦著離開,從未想過要將什么攥到手里,所以才被人無所顧忌的欺負到頭上,而立冬……縱然沒有那只鐲子,亦會被人做了筏子。即便今天不是立冬,明天也可能是別人,只要是她身邊的,因為人家最終要對付的,是她! ☆、202撕破臉皮 只是,李氏到底想要什么呢? 然而金玦焱一見李氏跟阮玉要霜降做小,就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阮玉的嫁妝,霜降可謂知根知底,縱然是守口如瓶,誰知李氏還會耍什么手段?今天她可是就用立冬做餌,釣了霜降,而明天…… 再說,日久天長,誰又能保證人心不變? 他立即捏了捏阮玉的手,示意她千萬不能答應。 阮玉本也不可能答應,但這一幕落在李氏眼中,只換了一聲嗤笑。 她一揚帕子:“得了,既是霜降姑娘……呦,既是霜降meimei跟我求情,我也不能不給這個面子不是?王婆子,你怎么還站在這?還不快去給立冬姑娘松綁?你們這些皮糙rou厚的,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點,瞧把個好端端的姑娘折磨成什么樣了?” 又轉向阮玉:“弟妹,你也別生氣。丫頭年紀小,要好生管教,否則將來不知會出什么亂子?不過我看這回,立冬姑娘也受了教訓,當是不會再……” 阮玉冷笑。受了教訓?這是怎樣的教訓?好像是寬容大度的放過立冬,可是讓她今后怎么活?讓別人怎么看她?這是把立冬往絕路上逼??! “不過弟妹,二嫂有句話,你想聽,我得說,你不想聽,我也得說。你們那院,人太多,弟妹又年輕,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再說人多嘴也多,這吃穿用度……” 見阮玉瞥了眸,忙掩了唇笑笑,語氣卻一點不放松:“這每月撥給清風小筑的用度可是按人頭的。偏又都是女人,衣服胭脂什么的都少不了,又偏都是相府出來的人,自是不能用那孬貨。結果昨兒我一查帳,嘖嘖……” 李氏搖頭:“就不跟弟妹說了,省得嚇你一跳。不過這才不到一年的工夫,今后日子可長著呢,若是再這么……” “我那院子的事,不勞二奶奶費心。二奶奶只需按照各房的慣例撥發月例,其余的,我自有辦法?!?/br> 阮玉才不想那么高風亮節大包大攬,既是眾人平等,她自是不能放過她應得的那份。 你有辦法么? 李氏擦了擦唇角。左不過是用你的嫁妝養活一群廢物,只是這嫁妝進了金家,又怎能由你做主呢? 正準備繼續說點什么,阮玉已經轉向金玦焱:“不是說遣人找五爺去了嗎?怎么還不回來?” 金玦焱眉心一緊,立即揚目四顧。 百順正貓在人群后瞧熱鬧,因見千依被放了,心里便松了口氣,此刻聽主子喚他,連忙小跑上前。 霜降聽說要找金玦垚,一直面無表情的臉當即活泛起來。抬眸對上阮玉的目光,阮玉還沖她點了點頭。 她立即低下頭,咬住唇瓣。 主子沒有放棄她們,沒有放棄任一個! 李氏則不以為然,就算金玦垚來了又能做什么?一個奴婢,還不是主子讓死就死,讓活就活?更何況,自打出事到現在,金玦垚連個人影都沒露,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不明擺著嗎?不過既是你不怕丟人,咱也樂得奉陪! 于是擺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等著看熱鬧。 百順的禮行得周全,每個人都照顧到了,然后方沖金玦焱道:“都找遍了,沒找到……” 李氏差點笑出聲,忙牽了阮玉的手“安慰”,順把拿作贓物的鐲子塞過去:“其實今兒這事也湊巧了。我本要同立冬姑娘說那事,卻不小心看到了她手上的鐲子,還以為是你賞的,就贊了兩句,豈料那丫頭捂著腕子就跑了。我這才生了疑,喚人把她叫回來??墒窃胶?,她跑得越快,這事才瞞不住了?!?/br> 嘆氣:“唉,丫頭手腳不干凈,也是難免的。弟妹回去再瞧瞧,是不是還少了什么?正好把院子歸置一下。二嫂也是為你好……” 是要她順口承認立冬的確拿了她的東西好把事圓過去嗎?因為即便金玦垚做了什么,也是主子,還是前程遠大的主子,所有的人都會向著主子說話,而她若是堅持,就是與群眾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