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身邊的小丫頭郁悶了片刻,又抬了頭,笑得燦爛:“既然這兩盞哥哥都不喜歡,我就再給哥哥贏一只喜歡的!” 一指高懸的琉璃走馬燈:“我要把這只送給哥哥!” 身后頓時響起姑娘們的不滿,眼瞅著又要發生“民變”。 阮玉給春分二人使了個眼色……既然暫時無法脫身,就把燈謎猜中,總不能讓一個還不及肩膀高的小丫頭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來“恩賜”她們,實在……太丟人! 當然,她的目光還另有含義……瞧瞧你們兩個,加一起都超過三十歲了,還不如個小丫頭! 那二人對了對眼神,心里同時冒出一句,身為相府千金,學富五車,怎么也不及個小丫頭? 一時間,主仆三人斗志昂揚。 “自小生在富貴家,時常出入享榮華。萬歲也曾傳圣旨,代代兒孫做探花?!?/br> 春分話音剛落,小丫頭便開口接上:“是蜜蜂!” 周圍有贊有嘆,更多的是憤怒。 小販挑了盞菊花燈下來,笑容有些勉強的遞給了小丫頭。 “千條線,萬條線,落在水里看不見?!?/br> 立冬話音方落,阮玉幾乎要狂叫,這個她會,是…… “雨?!毙⊙绢^的聲音搶前了一步。 阮玉立即怒沖沖的盯向她……小姑娘,你這樣好強男人可是不會喜歡的哦。 然后又瞪春分跟立冬一眼……給我爭氣點! “下面是字謎?!?/br> 春分換了組字謎,沖阮玉擠擠眼,心道,姑娘平日足不出戶,那些謎底不知也……算正常吧,不過書看了不少,若論這些字,誰還能比姑娘熟呢? “武……” “斐?!?/br> “刃……” “昭?!?/br> “再……” “變?!?/br> “灰……” “塵?!?/br> …… 幾乎是春分每說出一個,小丫頭便隨即跟上,若不是看攤主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拿燈籠的動作越來越遲疑,阮玉幾乎要以為這小丫頭是托兒了。 而身后的抱怨由不滿到暗嘆,現在則成了滿口稱贊,阮玉便有點冒汗。 三個大人,敵不過一個小丫頭,方才她還人所矚目,這會小丫頭倒成了焦點,這種落差…… 關鍵是沒面子。 此前,她還將結果歸咎于這紙條上都是繁體字,她識不得幾個,光猜上面都寫了什么字已經很費時了,只能聽春分念,可是現在…… 她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智商真的有問題。 “矮……” “射?!?/br> “日……” “畔?!?/br> “癡……” “保?!?/br> “哎呀,我說小meimei,不,姑奶奶,您可別猜了,再這么下去,老漢可要賠光了!”攤主先熬不住了。 也是,這么半天,燈籠送出了不少,木盒子里卻只有幾個銅錢,倒也多虧了這位中看不中用的公子執錢有聲,可這么下去也不行啊。 小丫頭不理他,又順手撈了條藍色的燈謎:“頭尖身細白如銀,稱稱沒有半毫分。眼睛長到屁股上,光認衣裳不認人……” 眉心方一皺,春分已經叫起來:“這個我知道,是針!” 終于扳回一局,阮玉賞了手下一個大大的笑臉。 小丫頭不悅的盯了春分一眼,一指上方的琉璃走馬燈:“不管怎樣,我已猜中十條,這燈是我的!” “十條?”攤主眨眨眼,極其無辜:“老漢說的可是二十條!” “什么?你騙人!”小丫頭怒了。 “我怎么騙你了,不信你問問這位公子,問問大家,我說的是不是二十條?” 不能不說,這個攤主極會把握人的心里。此刻,大家雖然對小丫頭的聰明贊不絕口,但人都是有嫉妒心的,況別人還一次未試,怎能讓她拔了頭彩? 于是紛紛點頭,還有人說:“我怎么聽是三十條?” 小丫頭卻只盯著阮玉,盯得她都有點心虛了。 但是她必須承認,這個攤主也拿住了她的虛榮。 “我說是吧?”攤主露出得意洋洋:“你也說,要把這燈籠送給這位公子,這樣的便宜事,他如何不肯?可是他也沒說是十條,是不是?所以說,你聽錯了?” 小丫頭想想,似乎是這么個道理,臉上便不由露出猶豫。 攤主急忙招呼眾人:“快來猜燈謎啊,只要中了二十……不,三十條,這琉璃燈就歸……” “慢,”小丫頭抬了眸:“我要繼續!” “???”攤主一驚,很快堆起笑意:“老漢可是說,要連中……小meimei,你知道什么是‘連中’嗎?” “你……”小丫頭終于急了:“你騙人!” “我哪有騙人?不信你問問……” 小姑娘再不肯聽,撥拉開人群就往外走。 其實也用不著她費力,姑娘們自覺自動的給她讓出條道。 她走出圈外,就把燈籠都丟在地上,使勁踩。 然后過來幾個人,當是熟識的,勸了她幾句,她方不情不愿的跟著走了。 攤子又熱鬧起來,攤主熱情的招呼著,猜謎聲此起彼伏,盒子里的銅錢撞擊聲彼伏此起。 阮玉懷疑,都是自己貢獻的。 這會工夫,連春分跟立冬都猜中了三條,手里拎著燈籠,笑得美滋滋的,也不去管她的情緒,繼續大呼小叫。 她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分外失落。 此等失落落在某個人的眼中,使得唇角牽出絲絲笑意。 其時,此人身邊還有個穿大紅軋邊火狐貍毛出風披麾的女子,借著人群的挨擠偎在他身邊,兩團酥軟有意無意的蹭著他的胸口,眼睛斜斜向上的睇著他,眼底映著五彩的燈光,亦是美妙動人的,而且還盈著一層氤氳的霧氣,更顯楚楚可憐。 她再次弱不勝力的“哎呦”一聲,抱住他的胳膊,癟著小嘴,萬分委屈道:“表哥好像對我不好了……” 金玦焱的笑意便瞬間收了回去,眼底重現陰霾。 今天他一出門,鐘憶柳便跟了過來,簡直是一路相隨。 他想攆她回去,她便站在那,眼淚汪汪的看他。他都走出很遠了,回了頭,她還在那。 十五人多且雜,他還真擔心她會有個好歹。結果見他一停步,她便立馬追了上來。 他感覺像是抓個燙手山芋,不是舍不得丟,是怕丟出去砸了人。 依他的本事,想甩掉她并非難事,可是,可是他總不能把她扔下不管吧。 他自是不會帶她去友人家串門,一是不合適,再有人家都出去游逛了。他也不能怕被別人看到往偏僻處走,然后她回去說點什么……他現在非常懷疑甚至肯定鐘憶柳干得出來,到時他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若是回府……他倒是很想知道某人現在怎樣了,可是一想到那人漠然無視的表情…… 再說,他為什么要回去看她? 心下煩悶,便愈往熱鬧處走。 鐘憶柳跟得緊。 而一到了街里,人愈發的多了,他的行動便不得不慢下來,鐘憶柳也不再追得費力,而是伴在他身邊,氣也喘勻了,就開始問這問那。 他知道她不過是跟他找話說,意圖吸引他的注意,他就不信她不認識那懸在架子上一排排閃亮的就算形狀多種多樣亦是叫做“燈籠”的玩意。 她穿得惹眼,嗓門又亮,還將聲音放得甜膩,集市上吵吵嚷嚷,竟也沒壓過她的動靜,已是引得旁邊人看過來,那眼神就好像他領的是個傻瓜,而他則是能解答傻瓜所有蠢問題的大傻瓜。 偏偏鐘憶柳還不自覺。 當然,她是在享受能跟表哥享受眾人矚目的美好時光。 金玦焱實在是煩了,就要往回走。 鐘憶柳拖住他:“表哥,姨母說,正月十五出門,是要走個圈才圓滿。我們這樣原路回去,就不圓滿了?!?/br> 又往前望了望,驚喜道:“表哥,你瞧那里圍了好多人,我們要不要去看看熱鬧?” 聽似詢問,卻已扯著他往那邊走了。 他不是不想掙脫,只是人都往一邊涌,浪潮一樣裹挾著他,而他也起了好奇心,想要瞧瞧那與其余攤子無異的地方到底有什么稀奇。 他們原本位于街口,這般擠過去時,已經站到人群外圍了。 人群里多是姑娘,都卯著勁往一個地方瞅。 他亦循著望去,但見是三個男子,其中一個個頭稍微高一些,但比之他,還是差的遠。 他不禁嗤笑。 京城里這些女人平素還算規矩,一到節日就很是瘋癲,遇到個稍微平頭正臉的男子便忍不住要跟上去,還頻頻制造“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邂逅。 自己往日也頗受歡迎,每每出門都會收獲不少荷包手帕,誰讓他是“京城四美”呢? 于是便起了不平之心,倒想看看是哪里冒出來的男子吸引了姑娘們的注意,又到底生得是何種模樣? 只是那三人只顧著猜燈謎,頭也來不及回,然而都被一個小丫頭搶了先。 他不由得想笑,看來是這仨家伙是虛有其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