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婆婆的兒子是二十多年前，離奇暴斃在了楚恒軍營中?！睖亓甑?，“仔細算算，恰好是城內出現挖眼厲鬼的時間?！?/br>
    “你懷疑兩件事有關聯？”趙越替他倒了杯茶。

    “說不上，但未必就沒有，而且石婆婆明顯知道些東西?！睖亓甑?，“否則也不會在剛一聽說時，便表現出驚慌失措?！?/br>
    “只求這回能說動她?！壁w越嘆氣，“我再過幾天便要走，這里又有這么多事，丟下你一個如何能放心?！?/br>
    “當然不止我一人，有沈盟主他們，現今還要再加上海閣主?！睖亓昱呐乃男乜?，“你只管安心去落櫻島?！?/br>
    “想為你多做些事情?！壁w越雙手攬過他的腰。

    “留著將來再做?！睖亓晷ξ?，“還有一輩子吶?！币稽c都不著急。

    半晌之后，?；镌陂T口咳嗽。

    兩人迅速分開。

    “石婆婆態度有所松動?！焙；锏?。

    “這么快？”溫柳年心里一喜。

    “雖說愿意配合，只是婆婆畢竟年歲大了，在問話的時候，還是要和緩一些?！焙；锒?。

    “自然?！睖亓挈c頭，幾人又重新回了雜院。

    石婆婆眼眶通紅，顯然方才哭過一場，見到眾人后趕忙站起來。

    “婆婆快請坐?！睖亓晟锨胺鲎∷?。

    “那個楚王爺，他不是個好人啊?！笔牌爬蠝I縱橫。

    溫柳年與趙越對視一眼，果然。

    石婆婆的兒子名叫梁磊，原本是大鯤城的鐵匠，拳腳功夫不錯又有力氣，一日見到楚恒在征兵便主動跑去報名，先前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沒想到竟極為受重視，在通過篩選后被編入親衛軍，沒多久就混成了一個小頭目。

    石婆婆對此自然高興，也覺得臉上有光，唯一不滿便是梁磊越來越忙，幾乎十天半個月也不著家。

    在城內剛出現挖眼厲鬼的那些時日，石婆婆和城里的所有百姓一樣，都是擔驚受怕忐忑不安，晚上睡覺都要查看幾遍門閂。直到一個月黑風高的夜里，石磊突然滿身是血回了家，二話不說拉著她便往外跑，一直沒歇氣到了城外樹林，方才停了下來。

    “磊子，你這到底是怎么了?！笔牌攀帜_冰冷，哆嗦得說不出話。

    “王爺要殺我?！绷豪跉獯跤?。

    “好端端的，王爺為何要殺你？”石婆婆拉住他的手，“是不是你做錯事了，??？”

    “是兒子一時糊涂做了錯事?！绷豪诎没诓灰?，“娘親莫再問了?！?/br>
    “一時糊涂，到底是糊涂做了什么事？”石婆婆急道，“這一身血又是哪里來的？”

    “娘，你就別問了?！绷豪谛臒┮鈦y，“我們找個僻靜的小漁村，重新過日子去?！?/br>
    “你好好將話說清楚，否則我不走?！笔牌艗觊_他的手。

    “娘！”梁磊額頭青筋暴起。

    石婆婆坐在山石上，顯然是鐵了心。

    時間緊張，梁磊索性一掌將人打暈，扛在肩上跑了沒兩步，后頭卻傳來一陣腳步聲。

    “站??！”對方來勢洶洶，來不及多做考慮，恰好下頭有個矮坡，梁磊便將娘親滾了下去，恰好被雜草掩埋住。

    那伙人追上來后，雙方很快便戰成一團，梁磊自是寡不敵眾，沒多久便被擒獲。

    而石婆婆躲在矮坡下頭，并未完全昏迷，迷迷糊糊聽上頭的人說話，才知道原來自家兒子在軍中所做之事，便是替楚恒挖人眼，才會招致滅口橫禍，登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說不上過了多久，醒來后掙扎著爬上矮坡，四周早已空無一人。原本想一死了之，卻又想著兒子或許還活著，于是便沿路乞討，流落到了天海城，經由遠房親戚引薦，進了天涯海閣。

    “是磊子他糊涂啊?！笔牌牌怀陕?。

    “更糊涂的是楚恒?！睖亓晡站o拳頭。雖說早就猜到，但此番得到證實，依舊覺得怒意與寒意幾乎要爬滿全身。為人歹毒至此，當真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可要稟報給皇上？”出了雜院后，?；飭?。若是江湖門派如此為非作亂，沈千楓自然能出手解決，但對方偏偏是個皇姓王爺，只怕除了楚淵，也無人敢動手。

    “此事我會寫個折子?！睖亓甑?，“不過在這段時間里，還請保守秘密?！?/br>
    “放心吧?！焙；锏?，“天涯海閣一向不與外頭打交道，我若是不說，便沒人會知道?！?/br>
    “此行還是有些收獲的?！睖亓甑?，“多謝閣主?！?/br>
    “至于平浪幫那頭，天涯海閣也能出手?！焙；锏?，“實打實說起來，劉向南還與我這里有些牽扯?！?/br>
    “當真？”溫柳年對此意外。

    “先前你問起來的時候，我便想說，只是此事牽扯到桃花，總得先問過她?！焙；锏?。

    “桃花姐？”溫柳年還記得昨日的粉衣女子。

    “十幾年前的事了，桃花原本與劉向南的侄兒有門親事?！焙；锏?，“后頭發現此人品行不端又yin靡好色，便說要退婚。只是家中爹娘卻不答應，說是怕外人笑話丟臉，到了大婚當日，硬生生給她下了迷藥塞進花轎?！?/br>
    “此等父母，當真糊涂至極?！睖亓臧櫭?。

    “等到桃花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劉家人知道她不愿意嫁，因此時時刻刻都有人盯著，怕她偷偷跑了。桃花當時不會功夫，只有忍氣吞聲裝作順從，直到半年后才趁著燒香的機會，逃出了平浪幫，一路輾轉來了這天涯海閣?！?/br>
    “可惜了一個好姑娘?！睖亓陣@氣。

    “桃花很少提平浪幫，不過偶爾也會說起?！焙；锏?，“劉家從上到下，似乎沒一個是好人?！?/br>
    “物以類聚?！睖亓甑?，“若當真如此荒唐，好人也會被逼走?！?/br>
    “劉向南收了這個侄兒做義子，桃花在嫁過去時，經常被婆婆虐待，到現在身上都是疤?！焙；锏?，“她原本就是要練成一身功夫，而后去平浪幫算賬的。你若是有什么疑問，盡管去提便是?！?/br>
    “好?！睖亓挈c頭，“我這就去找桃花姐?！边€當真有不少事要問。

    ******

    等溫柳年找過去時，桃花正指導門人練劍。幾個小姑娘見著趙越，自然免不了情不自禁多看幾眼，回神后又有些羞赧，匆匆施禮后便退了下去。

    溫大人：“……”

    感覺好像吃了虧。

    “趙大當家，溫大人?！碧一▎?，“二位找我有事？”

    “關于平浪幫?！睖亓甑挂矝]繞彎子，“閣主說有些事情，或許可以問一問姑娘?！?/br>
    桃花看上去沒多意外：“想來閣主已經說了我先前的事，大人想問什么？”

    “在下對平浪幫一無所知，疑惑不少，卻不知要從何問起?！睖亓甑?，“若是姑娘覺得在下的問題哪里有遺漏，只管說便好?！?/br>
    桃花點頭：“好?！?/br>
    “關于平浪幫主劉向南的千金，姑娘可有什么印象？”溫柳年問。

    “劉婉之？”桃花搖頭，“我剛嫁過去時，她才是八九歲的光景。被寵得無法無天刁蠻任性，視下人性命為草芥，小小年紀便心腸歹毒，算是生生毀在了劉向南夫婦手里，大人為何會關心這個？”

    “他前陣子找了個媒婆登門，說想將女兒嫁給在下一位朋友?！睖亓甑?，“由于先前從未相識，所以大家伙都是一頭霧水?！?/br>
    “大人還是要轉告那位朋友，最好警惕一些?！碧一ǖ?，“劉向南性格極為謹慎，如此冒然登門，必事出有因?！?/br>
    “江湖中可有哪個門派，與平浪幫尤為交好？”溫柳年又問。

    “應當沒有?！碧一ǖ?，“東海一帶門派本就不多，平浪幫又位置偏僻不成規模，因此極少與江湖中人打交道?！?/br>
    溫柳年點頭，與先前沈千楓說得倒也一致。

    “在我剛嫁過去時，平浪幫只是個地方小門派。不過最近兩年不知是攀上了誰，突然便開始大富大貴起來，成了東海數一數二的富戶?！碧一ǖ?，“似乎憑空多了不少商路?！?/br>
    還能攀上誰，只怕又是楚恒。溫柳年撓撓下巴，卻又有些想不明白，若當真是與楚恒有關系，為何要突然跑上門提親？是個人都知道有問題，莫非是故意想引自己查不成。

    思緒微微有些亂，溫柳年晃晃腦袋，想起在自己來東海之前，皇上說過的話——要先想盡一切辦法將楚恒穩住，順藤摸瓜找出他的所有同謀，而后再一網打盡。楚家父子在東海盤根錯節二十年，背后早不知布下了多大一張網，而這個主動送上門的劉向南，不管最終目的是什么，至少也給了自己一個能追查下去的契機。

    “大人打算何時去平浪幫？”桃花問。

    “在這里過了十五，我們便要回大鯤城?！睖亓甑?，“按照先前的約定，劉向南應當會在正月末親自過來?！?/br>
    “不知大人是否介意，帶我一道前往？”桃花問。

    “姑娘不怕他認出你？”溫柳年道，“若非是因為擔心這個，在下求之不得?！?/br>
    “我自然不會主動露面?！碧一ǖ?，“即便是報仇，也會等大人這頭塵埃落定之后再行動?！?/br>
    “也好?！睖亓挈c頭，“若是海閣主同意，姑娘便隨我們回大鯤城吧?！?/br>
    城外客棧，葉瑾皺眉問沈千楓：“你確定不會有事？大人手無縛雞之力，大當家又沒什么功夫，怎么到現在也不見回來?！?/br>
    “天涯海閣是江湖門派，又不是土匪窩?！鄙蚯鞯?，“況且海閣主都派人過來知會過，說大人是故人之子，留宿也是情理之中，有何可擔心？”

    “別人說什么你就信??？”葉瑾瞪他。

    沈千楓哭笑不得：“你要是實在擔心，我過去看看便是了?！?/br>
    “一起去?！比~瑾拍板。

    “我們也去！”暗衛齊刷刷舉手。

    “還有我！”無影跟著湊熱鬧。

    “想去嗎？”尚云澤問木青山。

    “想的?！蹦厩嗌近c頭。

    沈千楓：“……”

    “走！”葉瑾打開屋門。

    “小瑾?！鄙蚯黝^疼叫住他。

    “我知道，天涯海閣有規矩?！比~瑾撇嘴，“不進去便不進去，但是大人得出來給我看一眼?！边@樣才放心。

    兩只紅甲狼蹲在他肩頭，也贊同晃須須。

    “怎么，這樣也不行？”葉瑾叉腰。

    “自然行?！鄙蛎酥鳠o奈嘆氣，“聽你的便是?！?/br>
    暗衛在心里鼓掌，谷主干得好！

    一行人剛出了客棧門，卻見桃花又帶著幾個門人走了過來，見著后施禮笑道：“正好，我家閣主請諸位晚上過去，一道吃個便飯?！?/br>
    吃飯好！暗衛聞言興高采烈。

    葉瑾有些意外，看來溫大人還當真挺討?；锵矚g，非但能讓趙越一道留宿，現在連其余人居然也能跟著混頓飯。

    畢竟那可是天涯海閣啊，還當真沒想過，會堂而皇之放這么多男子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