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統領聞言便越發擔憂。

    “能不能行??？”臥房里頭，趙越心驚膽戰問。

    “行?！睖亓昴樕l白。

    “不行，不準出去了?！壁w越強行將人抱起來。

    “走一陣就好了，事情耽誤不得?！睖亓陱乃麘牙飹瓿鰜?，一搖一擺出了臥房。

    暗衛最近都在日月山莊的商號里串門敘舊，難得回來一趟送點心，結果剛好撞到這一幕，于是心情詭異蹲在墻頭，集體看著溫大人邁著四方步出了小院。

    大當家果真不是凡人。

    “大人?！毕蛸陲垙d里喝茶，見著后趕忙迎出門，“聽師爺說大人昨日中暑，沒事吧？”

    “沒什么事?！睖亓曜叩盟钠桨朔€。

    向冽神情充滿疑惑。

    溫柳年解釋：“昨天半夜頭昏眼花，不小心摔了一跤?！?/br>
    “可要請太醫診治一番？”向冽打量，發自內心道，“大人看上去摔得不輕啊?！?/br>
    千萬別！溫柳年咳嗽兩聲，伸手摸摸鼻子：“已經擦過通絡油，感覺好多了?！?/br>
    “那就好?！毕蛸?，“那大人還能出門嗎？”話是問溫柳年，雙眼卻是盯著趙越，一看就非常明白事理。

    “我們這就走?！睖亓贽D身邁動步子。

    “大人不吃早飯嗎？”木青山在后頭問。

    “回來再吃?！睖亓旰苁抢潇o：“轎子在哪里？”

    趙越無奈搖頭，上前抱著他放到軟轎中：“我陪著你?！?/br>
    溫柳年道：“哦?！?/br>
    看著他通紅的耳朵，趙越也不知自己該是什么心情，放下轎簾之后向冽也跟了出來，上馬之前不忘稱贊：“若是皇上知道大人這般勤懇辛勞，一定頗為欣慰?！?/br>
    “快些走?！睖亓隄M心哀怨催促，只想快些回來趴床。

    既然溫大人都說了快些走，轎夫自然也就走得飛快，溫柳年在里頭怎么坐都不舒坦，好不容易到了城外，已經滿身都是汗，心情自然也便不是很好。

    趙越將他抱出來。

    向冽還想說一句“真是恩愛”，結果看到溫柳年的表情，也便識趣閉嘴去敲門。

    這回院門倒是很快就被打開，依舊是先前的高大壯，態度也和緩了些：“兩位大人來了?！闭f完之后又看了眼趙越：“這位也是朝中的大人？”

    向冽道：“是溫大人的好友?！?/br>
    “三位請進?！睂Ψ揭矝]多問，照舊泡了些茶過來。

    “閣下可曾考慮清楚？”溫柳年問。

    “考慮清楚了?！备叽髩腰c頭：“我們賣?！?/br>
    向冽聞言心里一喜。

    “如此就再好不過了?！睖亓暧檬种刚毫瞬杷?，在桌上寫了一個數字：“我們愿意出這個價錢?！?/br>
    “好?！备叽髩岩琅f沒有異議。

    “甚好?！睖亓挈c頭，又從懷中取出一摞字據遞過去，“若是沒問題，這筆買賣就算達成了?！?/br>
    “要何時給我們銀子？”高大壯問。

    “定金是三成，待到閣下說出秘方，我們織出一模一樣的布料之后，再付其余七成?！睖亓甑?，“與朝廷做生意，自然不怕會毀約踐諾，閣下不必擔心?！?/br>
    高大壯道：“秘方現在就能給大人，銀子何時給我們？”

    “不要先與其余同伴商量一下嗎？”溫柳年提醒。

    “不用?！备叽髩训?，“我們昨夜商量過了?！?/br>
    “當真是個爽快人?！睖亓暾酒饋?，“那待我這就回去稟明皇上，約莫三日內便能宣召諸位進宮面圣?！?/br>
    “還要進宮？”對方很是警惕。

    “能進宮面圣，本就是莫大的殊榮?！睖亓甑?，“況且皇上是誠心想做生意，這筆銀子不算少，自然要親自見過諸位才能放心?！?/br>
    “一定要去？”高大壯問。

    “一定要去?！睖亓晷Σ[瞇。

    “但是我們都不通漢話，就算是見到了皇上，又能如何？”高大壯皺眉。

    “各附屬國君主也不通漢話，但大家相聚時照樣其樂融融?！睖亓甑?，“還有許多珍饈美食可以吃，何樂不為？”

    高大壯剛欲找個借口去找同伴商量，溫柳年卻已經換了個話題：“話說回來，本官似乎還沒問過，閣下究竟來自何方？”

    高大壯道：“彈丸小國，不足掛齒?！?/br>
    “再小也要有個名字?！睖亓昀^續道。

    高大壯搖頭：“傷心之地，我們不愿說?！?/br>
    溫柳年笑笑：“我卻一定要問?！?/br>
    “大人！”高大壯明顯有些不滿。

    “或者說不是我要問，而是皇上要問?！睖亓甑?，“易地而處，若是閣下想與我做一筆大生意，卻連我來自哪里都不清楚，如何能安心付銀子？”

    “我們保證一定能織出布?！备叽髩训?。

    “保證這種事，上下嘴皮子一碰誰都能說出來?！睖亓甑?，“況且諸位既然要進宮面圣，按照規矩，也是要登記來歷以及姓名的?！?/br>
    高大壯胸悶，聽他這么說，倒像是自己主動想要進宮一般。

    “所以閣下究竟來自何方？”溫柳年又問了一遍，“早些說了，我也好早些回去復命?！?/br>
    “大人稍等?！备叽髩颜酒饋?，急匆匆出了屋子，生怕晚了會被拉住。

    趙越微微皺眉，這人舉止行為的確是有些奇怪。

    向冽雖說也有些鬧不清楚溫柳年到底想做什么，卻知道他向來靠譜，便也沒有多問，一直抱著刀坐在椅子上，只是心里難免納悶，大人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坐著也不安穩，一直換姿勢。

    趙越看著他額發間的細小汗珠，心里自然是心疼，剛想著要將高大壯抓回來，對方卻已經自己折返：“我們來自南洋一個小島?！?/br>
    “名字呢？”溫柳年很有打破砂鍋的精神。

    高大壯道：“呂葉島?！?/br>
    溫柳年摸摸下巴：“果然沒聽過?！?/br>
    高大壯：“……”

    那你非要問！

    溫柳年卻沒有就此罷手的意思，又仔仔細細開始挨個盤問幾人的姓名年齡來歷，甚至連家里有沒有媳婦都要記下來，見到高大壯不耐煩了，便及時提醒一句：“若是閣下不配合，便不能進宮面圣了，若是不能面圣，那生意也就要黃了?！?/br>
    高大壯只好面無表情坐回去，道：“我沒娶媳婦?！?/br>
    “沒有娶媳婦?！睖亓曛貜土艘槐?，又道，“年紀也不小了，還是早些成親為好?！?/br>
    高大壯雖說悶不吭聲，不過誰都能看出來，心里頭估摸正在慪火——不過話說回來，任誰被這么祖宗八輩刨根究底的問下去，估摸著都要慪火。

    越往后頭，向冽便越發費解。雖說進宮面圣是大事，但皇上功夫底子不算弱，身邊又有無數侍衛與影衛保護，就算大人是為了穩妥，但這盤問的也未免太仔細了些——連別人的爹有沒有納妾都要管？與其說是盤問，倒不如說是七大姑八大姨在嘮家常，想起什么就問什么。

    一個時辰之后，溫柳年咳嗽了兩聲，伸手揉了揉嗓子，終于道：“暫時就這些了?！?/br>
    高大壯松了口氣，總算是完了。

    然后就又聽他補了一句：“若是以后再想起什么，繼續補上去便是?！?/br>
    高大壯瞪大眼睛，還要繼續？

    “告辭?！睖亓暾酒饋?，身形明顯一僵硬。

    趙越將他抱在懷中。

    溫柳年還在稱贊：“閣下果真是很有做生意的誠意?！?/br>
    “大人過獎?！备叽髩衙鏌o表情，只想快些將這些人打發走。

    三人出門之后正是正午時分，日頭火辣辣也不方便趕路，于是便去了上回那處茶樓，坐著先歇一陣再喝壺茶——一直在不停說話，溫柳年嗓子早就干出火。

    “可否問大人一件事？”方才一落座，向冽便開口問，顯然也是憋了很久。

    “向統領是想問我，為何要說那么多廢話？”溫柳年放下茶杯。

    向冽頓了頓，原來真的是廢話，還當其中另有玄機。

    “因為只有廢話，才能看出對方到底有沒有撒謊?！睖亓晷π?，“就像街頭拿樹根當人參賣的騙子，只會事先編好自己是如何得到這支人參，卻不會事先編好自己鄰居姓甚名誰有無娶親，因為沒必要，一旦突然被人問起，勢必會短暫猶豫一番?！?/br>
    “大人懷疑他們是騙子？”向冽皺眉。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快速回答我?！睖亓甑?，“家中有無表哥，年紀幾何，在做什么？”

    “有，王安，武館總教頭?！毕蛸?。

    “你看，因為是身邊最熟悉的事，所以能快速說出來，也不會有太多考慮?！睖亓甑?，“但對方顯然不是這樣，在回答每一個問題的時候，都會有個停頓，而且有幾處明顯前后矛盾?！?/br>
    向冽意外：“大人全部能記??？”

    “自然?！睖亓暧峙擦伺财ü?，雖然略微有些坐不安穩，但是幸好沒有干擾到腦袋。

    趙越：“……”

    “呂葉島，南洋倒是的確有個這樣的小島?！睖亓昀^續道，“不過一非交通要道，二來島上也沒什么珍稀特產，所以極少有記載?！?/br>
    “有什么問題？”向冽又問。

    “若是來自呂葉島，應當沒什么不方便提及，楚國只與南洋幾個大一些的國家有香料茶葉往來，這種小島極少打交道?！睖亓甑?，“沒必要遮遮掩掩?！?/br>
    “那幾個身材瘦小的男子，看上去的確像是漁民?！毕蛸?。

    “漁民不僅是南海有?！睖亓曷朴频?，“東海也有?！?/br>
    向冽瞬間一驚：“大人的意思是？”

    “先前那個四處包歌姬的中年男子，與這伙雜耍藝人是同時出現的?！睖亓甑?，“不一定有聯系，卻也未必就沒有聯系?！?/br>
    向冽皺眉：“若是當真如此，那便又與大明王扯上了關系，還是要有確鑿證據才好?！?/br>
    “昨日我們登門拜訪之時，這伙人看似極不愿意與我們做生意，而且脾氣也是一個比一個暴躁?！睖亓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