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云澤低頭狠狠親了一下，抬腳踹開臥房門。

    暗衛嗑著瓜子路過，紛紛伸長脖子看。

    嘖。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真是……非常棒。

    皇宮里頭，溫柳年也聽說了關于雜耍藝人之事。

    “若是能將其買回來，替楚軍做成防身軟甲，定然能在戰場上如虎添翼?！背Y道，“愛卿怎么想？”

    “若當真如此，自然是很好?！睖亓挈c頭，“微臣這就去看?！?/br>
    “皇上?！毕蛸谝贿吿嵝?，“溫大人現在尚無官職，若是對方問起來，只怕不好回答?！?/br>
    “現在王城之內，還有誰能不認識溫愛卿？”楚淵挑眉反問。

    “若是我大楚子民，自然無人不知溫大人?！毕蛸?，“但對方也不知是到底來自何處，連漢話都說不清楚，只怕……”也未必就會認得。

    “說得也是?！背Y摸摸下巴，“不過溫愛卿到底要身居何位，朕還沒想好，不急于這一時半刻，不如此行就由你一道陪同如何？順便還能保護溫愛卿?！?/br>
    “末將遵命?！毕蛸c頭。

    楚淵打趣：“只是趙大當家恐怕又會心中不悅了?！?/br>
    溫柳年囧了一囧，為何皇上總是對這些事很感興趣？

    況且此事與我男人也沒什么關系。

    兩人從宮里出來后，便直接去了那處雜耍藝人的大雜院。正午的太陽明晃晃掛在天上，饒是楚淵吩咐在馬車內放了冰塊，溫柳年依舊是被悶到有些頭暈，向冽看著不對，趕忙從路邊買了一碗酸梅湯給他消暑——否則若是病上加病，只怕趙大當家會直接殺入宮里搶人。

    “多謝?！睖亓旯距焦距揭豢跉夂韧?，覺得心里暢快不少。

    “前頭馬上就到了?！毕蛸鲋埋R車，“馬車進不去，走幾步就是?！?/br>
    “這片是荒宅？”溫柳年四下看了看，從皇宮到這里，似乎走了很長一段時間。

    “是啊?！毕蛸?，“都是早年的老宅子，大多數都荒廢著。不過這伙雜耍藝人有一條巨蟒，若是想住在百姓之中，莫說是官府不會答應，只怕房主也沒這個膽量租?！?/br>
    “有件事?！睖亓晖Ｏ履_步。

    “溫大人請講?！毕蛸c頭。

    溫柳年道：“我怕蛇?！?/br>
    向冽失笑：“大人盡管放心，這伙人的巨蟒是關在籠子中的，不會輕易跑出來?！?/br>
    溫柳年依舊站著不動。

    向冽只好道：“若是當真跑出來，我便帶著大人跳墻離開?！?/br>
    溫柳年這才繼續往前挪動。

    當真是挪動，若是地上有螞蟻，只怕也早就被踩死了一溜。

    宅子的大門緊緊鎖著，溫柳年輕輕扣了兩下，然后就拉著向冽擋在了前頭。

    千萬不要突然冒出一個蛇頭，就好像是戲文里現原形的白娘娘。

    院中傳來一陣腳步聲，而后便有一個高壯的漢子打開了門，由于向冽穿著官服，所以對方看到后明顯怔了一下。

    “這位大哥?！痹诖_定院中很干凈，并無蛇蟲毒物后，溫柳年方才從后頭站出來，“此番冒昧上門打擾，還請見諒?！?/br>
    “二位是朝廷里頭來的大人？”高壯漢子問。

    溫柳年點頭，“正是?！?/br>
    “在下御林軍總統領?！毕蛸?，“這位是朝中溫大人?！?/br>
    “我們并未違法亂紀?！备邏褲h子警惕性很高，“只是來寶地討口飯吃?！?/br>
    “自然?！睖亓挈c頭，“大哥不必驚慌，我們上門是為了談生意?！?/br>
    高壯漢子微微皺眉，看上去像是依舊沒搞清他們所來為何，不過還是側身讓來了一條路：“兩位大人請進來說?！?/br>
    “多謝?！睖亓甑乐x，進門前又問了一句，“那條巨蟒不在吧？”

    “在后院鎖著?！备邏褲h子道，“不會跑出來，大人不必擔憂?！?/br>
    溫柳年這才放心踏進院門。

    空氣中有nongnong腥臭氣息，向冽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慣了，自然不覺得有什么不舒服，不過想著溫柳年是讀書人，平時四周都是筆墨香，臥房也是常年點著熏香，所以擔憂看了一眼，生怕他會吐出來。

    不過出乎他的意料，溫柳年看上去很淡定——事實上只要不看見滿地爬的蟲蛇老鼠，對于其余惡劣的環境，溫大人倒是不會有太大反應，畢竟先前在地方做官時，也見過一些慘案現場，多了也便習慣了。

    高壯漢子泡了茶過來，都是些粗大枝葉，點心也極為干硬：“兩位大人切莫嫌棄?！?/br>
    “自然不會?！睖亓陠?，“不知大哥如何稱呼？”

    “我叫高大壯?！睗h子回答。

    溫柳年發自內心道：“果真是名副其實?！?/br>
    “兩位大人要談什么生意？”高大壯忐忑問。

    “既然高大哥如此開門見山，我也就不再繞彎了?！睖亓甑?，“早就聽城里頭的百姓說，諸位的舞蛇雜耍極為精彩，我們此番上門就是想問，那一卷黑色的布匹到底是何物？”

    聽到他這么問，高大壯臉上表情明顯僵了一下：“那卷布啊……”

    “實不相瞞，皇上也聽說了這件事?！睖亓甑?，“所以想誠心與諸位做一筆交易?！?/br>
    “皇上要買這卷布？”高大壯問。

    “不是這卷布，是織布之法?！睖亓甑?，“究竟是用了什么原料與方法，才能讓布匹變得如此堅固結實，連蟒牙都無法咬穿侵蝕？”

    高大壯皺眉不語。

    “若是高大哥愿意做這筆交易，那大楚數萬大軍都會從中得益?！睖亓甑?。

    “大人的意思，是要用這種布做盔甲？”高大壯道。

    溫柳年點頭：“正是如此?！?/br>
    高大壯道：“我想再考慮一下?！?/br>
    “自然可以，生意之事馬虎不得?！睖亓挈c頭，卻絲毫也沒有告辭的意思。

    在他的目光之下，高大壯明顯有些局促，甚至連額頭都開始冒汗，最后找了個借口說要與同伴商量，更是干脆出了客廳，將兩人晾在了里頭。

    向冽道：“會不會有些強人所難？”對方看著像是個老實人。

    溫柳年眨眨眼睛：“但本官并未出言逼迫，一直都是好言好語?！?/br>
    向冽語塞。

    好言好語是沒錯，但就這么一直目光炯炯盯著別人看，比出言逼迫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高大壯一離開便是許久，就在向冽覺得對方大概已經被溫柳年嚇跑，不會再回來的時候，客廳門終于又被推開，這回不僅是高大壯，還有另外三個男子，看上去身形瘦小，都要精明許多。

    但是精明歸精明，苦就苦在不會說漢話，只能通過高大壯從中翻譯，局勢也并沒有比先前好到哪里去，依舊是溫柳年占盡上風。

    “這是我們養家糊口的本錢，不賣?！备叽髩训?。

    “這就錯了?！睖亓昴托呐c他說道理，“養家糊口，要的自然是銀子，若是能答應與皇上做這筆生意，所賺的銀子足夠幾位在王城購買房產一生無憂，豈不是強過在街頭風吹雨打？”

    高大壯緊張翻譯給其余人聽。

    “況且諸位的戲法就算再精彩，也演不了三年五載，甚至連三五個月也撐不下去，最多半個月便會被百姓看膩，到那時便只有收拾包袱再換座城鎮，如此顛沛流離，又能過得了多久？”溫柳年很是慢條斯理。

    信息量太大，高大壯有些記不住，額頭冒出冷汗。

    溫柳年清了清嗓子，繼續道：“諸位若是答應做這筆生意，那便是給皇上面子，給了皇上面子，還怕將來再楚國會沒有安身立命之地？當然，諸位若是執意不肯答應也無妨，買賣講究你情我愿，皇上就算是心情不好，也不會下旨將諸位驅逐出境，更加不會讓沿途官員見一回打一頓，若是買不到東西吃，田間地頭挖一些紅薯，也還是能混飽肚子的，保管餓不著。你看，我們大楚一向是禮儀之邦，做事還是非常講道理的?！?/br>
    向冽抽抽嘴角看他。

    高大壯終于有些跟不上進度：“大人可否說慢一些？”

    “自然可以?！睖亓陸B度友好，一看便非常儒雅有素養。

    在經過了一番緊張的交談，或者說只有雜耍藝人一方緊張，溫柳年則是全程慢慢悠悠的交談后，對方終于道：“我們可以考慮?！?/br>
    “甚好甚好?！睖亓甑?，“諸位打算什么時候立個交易字據？我們好將定金送過來?！?/br>
    向冽覺得，以后若是自己要買新宅子砍價，一定要帶上溫大人——對方才剛一說可以考慮，居然就催著要別人畫押列字據。

    “若是高大哥擔心自己寫不好，本官完全可以代勞?！睖亓晁奶幙?，“筆在哪里？”

    “我們還要商量?！逼渲幸粋€瘦小的男子大約是看高大壯有些應付不過來，于是生硬無比說了一句漢話。

    溫柳年無比遺憾：“當真不要嗎？我字寫得挺好，旁人想買都買不到?！?/br>
    “多謝大人?！备叽髩衙土易饕?，“還是讓我們好好商量一番吧?！?/br>
    “也好?！睖亓昕偹闶峭撕笠徊?，不過也沒有退很遠，“我們明早再來?！?/br>
    兩人出門之后，向冽誠懇道：“大人真不愧是我大楚第一才子?！惫植坏卯敵跄軐⒁蝗豪铣颊f到啞口無言——這回被這群異鄉客撞到，也算是倒霉。

    溫柳年淡定撓撓臉蛋：“向統領過譽?！?/br>
    “那我們便明早再來?！毕蛸?，“現在先送大人回錦緞坊？”

    “不用回宮復命嗎？”溫柳年有些意外。

    “按理來說是要的，不過皇上有吩咐，大人最近身體抱恙，要多休息?！毕蛸?，“所以事情做完便可?！?/br>
    “倒也不算太累?！睖亓甑?，“前頭就是茶樓，一起去歇一歇吧，順便再說說搜尋那神秘男子的進度?！?/br>
    “這事還當真是一點線索都沒有?！毕蛸c他一道去了茶樓，“幾乎是一夜之間就消失?！?/br>
    “會不會是藏在了地下某處？”溫柳年問。

    “我也這么想，但若是真藏在地下，只怕就不好找了?！毕蛸?。

    “人都要吃喝，躲在地下不出現，必然在地上還有人接應，暗中供給干糧?！睖亓甑?，“尚統領可有想法？”

    向冽搖頭。

    溫柳年撐著腮幫子嘆氣：“那就真要費一番力氣了?！?/br>
    “是趙大當家?！毕蛸蝗坏?。

    溫柳年向下看了眼，果然就見趙越正在街上往過走。

    “大當家！”向冽大聲朝他打招呼。

    趙越身形一頓，抬頭看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