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如刀似劍(二)
在三帥的期盼中,他的電話終于發出美妙的輕音樂,可惜并不是月梅或是雨歆打來的。他無精打彩地接著電話: “明霞姐,找我干嗎?” 劉明霞在電話里嬌笑: “你怎么有氣無力的,是不是沒吃飯啊。明天的事沒忘記吧?” “怎么可能會忘,我負責把攝影師帶到,絕不耽誤正事?!?/br> “光帶攝影師還不行,你還得把鄒麗帶上?!眲⒚飨荚陔娫捓镎f: “本來是我帶她去,但這件事不知道怎么會給鳳兒姐嫂子知道,明天我跟丁小平一起去接她?!?/br> 郝三帥應聲好,放下電話后,心里開始為黃琳鳳和邵國華捉急,又是前夫又是嫂子,只怕他們想保密也保不住。只不過這兩人又是怎么知道的?知道這件事情的也就那么幾個人,是誰把話傳到他們耳朵里? 最后的一絲朦朧被黑暗徹底取代,整個城市陷入光的海洋中,各種霓虹燈彰顯著都市的繁華和喧囂,只有這塊還顯得有些靜謐。那對交頸的鴛鴦在過把溫柔癮后,終于抵不住肚子的抗議,親親我我的挽臂離去,臨走前還不忘瞪瞪三帥,那意思分明是在說:看什么看!瞧那傻樣,沒談過戀愛吧,跟哥們學著點,望梅止渴有什么用! 郝三帥像只孤鳥倦縮在長椅上,她們怎么還不來電話。難道就真的一點也不擔心嗎?以前可不是這樣,只要稍晚點電話就追來,今天是怎么回事?他習慣性地往口袋里摸了摸,想掏出一根煙來。忽而想起這煙也不在身上,而是藏在車子的隱蔽處。之所以要藏,那是因為月梅和雨歆聯手在家發動一場禁煙戰爭。 三帥雖然年輕,但抽煙的歷史卻不短,從初中開始就跟幾位好友拿煙來裝酷。鴨舌帽一戴,小煙一飚,那就是范,不知吸引過多少靚女美麗的眼球。曾經有位漂亮的女同學,如花癡般瞧著他叼根煙,結果“啪”地撞到電線桿上,額頭腫起老大的包。到校醫務所就診,醫生邊上藥邊問: “你一個小姑娘怎么撞成這樣?” “報告老師,我看見一位同學把煙叼反來,就想瞧瞧這過濾嘴是否能點得著?!?/br> 吸煙已經成為三帥生活的一部分,與人交流也好,獨自沉思也好,如果手指間沒夾一根煙,就像是軀體沒有靈魂??赡阄臀?,干嘛要把煙灰弄得到處亂飛,難道是想見見彈指間,灰飛煙滅的赤壁盛況? 于是一場聲勢浩大的禁煙運動拉開序幕,當年林則徐為民族利益,來場虎門銷煙,結果爆發第一次鴉片戰爭?,F在三帥家也在悄無聲息地進行著一場滅煙大戰。在這場戰斗中,母女倆穿一條開檔褲,表現出驚人的默契。 惹不起還躲不起嘛,郝三帥采取陰奉陽違的戰術,表面上把煙戒了,可在夜深人靜之時,他會跟老鼠一樣偷偷溜進衛生間,坐在抽水馬桶上吞云吐霧。在一閃一滅的紅星中,抒發自己的惆悵。美中不足的是老覺得有那么一點大便氣息,唉……不管它啦。 但天下沒有永久的秘密,何況這對母女還長著狗鼻子,總能嗅到那一絲煙味,盡管聰明的三帥每次吸煙都會把抽風機打開,還會用吹風機上下吹掃一遍。被逮到的下場是極其悲慘的,首先會招來雨歆的痛批: “你還抽煙!煙是什么?煙是尼古丁,尼古丁是致癌毒藥。你抽死自己就算了,還想毒死我們啊?!?/br> 接著王月梅會露出狐貍般迷人的微笑: “男人說話要算話,既然答應戒掉就要有恒心,說話不算話就得自動接受處罰?!?/br> 可憐的三帥成為她們手中的螞蚱,被她們捏過來捏過去。經過一番艱苦談判,被迫戴著舊報紙折成的濟公帽,圍著粉紅色的米老鼠圍裙,在兩位女主人的指揮下,老老實實地做一回大掃除。 這場禁煙之戰,并沒有因為他不在家抽煙而停止。隨著時間的推移,其戰線向更寬闊、更縱深的方向發展。為了不毒害生靈,不污染純凈的空氣,三帥決定徹底投誠,免得日后又戴上個毀滅地球的高帽子。但剛開始戒煙很難熬,就像有千萬只螞蟻在心里頭撓,渾身不得勁。所以他還會偷藏一包,難過時放在鼻子底下聞聞。 煙癮發作的郝三帥離開公園,從車上拿根煙用鼻子和上嘴唇的rou夾住。他沒敢吸,怕回去給她們聞出來。還沒嗅過癮,他盼的電話終于來了,是董雨歆打的,生硬地問: “怎么還沒回來,拆遷辦的人跟你爸媽談了好一氣,現在還沒談攏?!?/br> 三帥這才想起門面拆遷的事,難怪她們一直沒打電話。夜市攤那一溜私房被一家全國知名的地產商看中,準備在那打造一個集商貿、住宅于一體的商業城,挨家挨戶的談判已經持續大半個月。三帥故意裝著可憐,用病怏怏的聲音說: “我在醫院,過會兒就回家?!?/br> “你怎么在醫院,哪兒不舒服?” 急速而擔心的口吻讓郝三帥心頭一暖,他輕輕笑道: “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等回家再說吧,你別告訴我爸媽,免得他們瞎擔心?!?/br> 八爺雖然早已金盆洗手,但江湖地位仍在,更何況郝三帥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熟知好佬飯店底細的拆遷人員,給八爺開出極其豐厚的條件,就地還一家店面另加兩棟一百二十平方的商品房,每月根據市里最高標準,按平方數支付安置費,直至還房為止,并一次性補償二十萬元做為停業損失。 一般店面有這條件基本上會簽字同意,但八爺八奶奶對這條件并不滿意,原因就在歇業補償上。好佬飯店是這一條街生意最興隆的,每天的營業額都有四、五千元,一年下來的純利就有五十多萬。這一次性的補償還趕不上飯店半年的利潤,何況等店面到手再開業已是兩年以后的事。 王月梅也擔心店面拆遷的事,但她的擔心并不是在補償上要多要少,而是擔心歇業后自己該干什么。此刻她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答應臘梅讓雨歆和三帥訂親。否則店面一關,自己和女兒就沒有任何理由賴在郝家。 她邊忙著生意邊思索往后的生計,靠郝三帥每月交給她的外快也能過日子,但這筆錢是連他mama都不知道的存在,萬一給她知道是三帥在養活她們,既使嘴上不說,恐怕心里要嘀咕一輩子。 董雨歆蹦蹦跳跳的從后院里跑出來,經過心理疏導和三帥的愛,她明顯開朗很多,對男人不再害怕和抗拒。只是這丫頭根本就不想回學校和那些小蘿卜頭待在一起,迫使三帥花重金聘請家庭老師給她輔導。不過這樣也好,一來讓她的學業突飛猛進,二來在店里生意紅火的時候還能搭把手。 她把手機還給她媽后說: “爸和媽跟拆遷的人談的差不多,他們答應補償五十萬,就等著三帥哥回來簽字?!?/br> 從上?;貋砗?,董雨歆就有意識地改口叫八爺和八奶奶為爸和媽。這自然能討得兩位老人的歡心,但也讓月梅心酸。不只一回地暗罵女兒:你才多大呀,就一臉狐貍精像,給那家伙迷糊的都不知道東西南北。人家女兒是舍不得娘,你倒好!巴不得把身子揉進他血rou里,恨不得現在就嫁出去。眼里那還有我這個媽啊,哎呦喂,女生外向一點都沒錯,算是白養你這么大。 王月梅把炒好的菜倒進盤里,對女兒說: “端到最外面桌子上去,三帥在哪兒?怎么還不回來?!?/br> “他馬上就到家,”歆歆把菜端過去后又回來說: “三帥哥在醫院里,我問他哪兒不舒服他也不說。聽他的聲音,有氣無力的跟要死的人一樣?!?/br> 王月梅的心猛揪一下,她早就發現三帥跟以前有點不一樣,看人的眼睛都是定定的不曉得轉彎,就像色中餓鬼。難道真的病了?中午回來吃飯的時候沒發現什么異常啊,除了那雙冒著邪火的眼睛外。 她拿出做母親的威儀,對女兒教訓道: “大晚上說什么死不死的,這么大的人,說話一點都不曉得忌諱?!?/br> 一桌剛吃完飯的客人叫道: “老板娘,結帳?!?/br> 月梅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準備拿菜單出去。董雨歆卻已經把菜單拿在手,說聲: “我去結?!币涣餆煹嘏艹鰪N房。 王月梅瞧著女兒微紅著臉跟客人打交道,心中是五味雜陳。以前那種對女兒的擔心一掃而空,繼而代之是一種不安和稍許的恐懼,甚至還有點憎惡。 自打胡麗娘隱晦地告訴她三帥和雨歆同住在一間旅館的一張床上時,月梅就發現女兒已經真的長大,這是讓人欣慰的變化,但卻讓她高興不起來。本想在三帥mama面前糊弄幾年,卻沒想到這兩個人竟偷偷摸摸的發生了關糸。 那種等歆歆大了自己老了再來做打算的想法,已經提前擺在眼前急需處理。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是極其不甘心讓出現有的位置,才發現三帥在她心中有多么重要。在她心里,董雨歆做為女兒的角色正在消退,而做為女人的份量正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