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青山不放松(二)
邵成華并不清楚荷花交待彭處長找人的事,他也不認識胡麗娘是誰,當然這個名字他還是聽說過。那可是與自己嬸娘平起平坐的大人物啊,自己要想在公司里出人頭地,對這些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權勢人物,一定得要好好巴結,多拍點馬屁,自己才能混得開。 荷花對自家侄子還是挺信任,囑咐他一句保密后,便將前因后果告訴他。年青人腦子就是好使,成華立即分析道: “線索還沒斷,能知道胡家房子沒人住的人,除了梅綻坡的左鄰右舍,還有跟胡家走的近的親戚。而胡監事又恰恰姓胡,肯定與胡家有一定的關糸。依我看,先查查胡家五代以內的老親,看看有誰符合條件?!?/br> 彭處長立刻說: “我現在就去找我老表,他在戶籍科工作?!?/br> 他好不容易從謎面上一層層的往下剝,眼見著就要見到謎底,這心里比誰都要積極,也不等荷花發話,說完就跑出辦公室。 邵成華又說: “既然胡家是市里的老住戶,說不定胡監事家里人會去孤兒院看她,可以找二、三十年前在孤兒院做過事的人問問,看他們有沒有印象?” 荷花立刻說: “下午你陪我去一趟孤兒院?!?/br> “駱部長叫我下午跟他一起協調各個廠統一行動的事,要不叫小五子陪你去吧?!?/br> 小五子也是遠房的侄子,荷花剛準備點頭答應,忽而心中一動,一點私念冒了出來,對成華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 “不行,你們都要跟我一起去。協調的事是個人行為,讓駱部長一個人去干。他要是有難處就叫他直接打電話給我,你們不要插手。明天他們可能會去市政府請愿,你們十三個人都不準參加?!?/br> 邵成華嘿嘿笑道: “嬸是怕我們出事吧?別人沖在前頭,咱們也不能躲到后面啊?!?/br> “有我沖在前頭就行?!焙苫ㄐ÷曊f: “你叔跟我說過,鬧這種事有利也有弊。利是影響大、見效快,別人不敢隨便給小鞋穿。以后他辦這種事時也會寒著咱們三分,得掂量掂量,因為搞不好就會把他的烏紗帽給摘了。但弊處就是會給人留個癩痢頭印象,甚至還會秋后算賬。我聽說前年國棉一廠工人為工齡買斷的事也鬧過一陣子,事后有十多個人被抓。所以這件事你們不要介入,要抓等他們來抓我?!?/br> 成華嬉皮笑臉道: “誰會為這種事抓你呀,回頭在牢里照顧你好吃好喝不說,還要給你配個接生婆?!?/br> 荷花喝喝直笑: “所以你們要聽話,不能冒冒失失參合進去?!?/br> 人都是有私心的,所謂私心就是滿足自己私欲的心,包括食欲、物欲、性#欲和護犢子,當然還有其它種種欲望。這是人的本能,是與生俱來最原始、最樸素的本性,比如一個孩子從呱呱落地開始,他就會擁有吃的私欲。 荷花不是圣人,她是家庭主婦,所以她的私心更重。主要表現在孩子、老公都是我的,我得讓他們吃好、穿好。我是公司的一份子,得不能讓它利益受損,它損失意味著我受損失。胡麗娘是我二姐,親人大于一切,所以她的事比公司的事更重要。成華這幫小伙子是我侄兒,得要護著點,有點危險的事還是讓駱部長這種經驗豐富的人去做。 所以吃完午飯稍稍休息后,羅荷花便帶著她的十三位侄兒,開著四輛車浩浩蕩蕩地跑到孤兒院去。這架勢把孤兒院的工作人員嚇一跳,還以為是哪位首長來視察。 十三位精悍小伙子,除了成華知道荷花讓他們來孤兒院的用意,其他人都以為是嬸娘要講排場,個個把墨鏡一帶,圍著荷花車警戒四周,故意把氣勢做的足足的。 孤兒院的黃副院長是位四十出頭的中年婦女,心里直犯嘀咕:這是哪路神仙?是□□?哪他跑孤兒院來干嘛?有錢的大老板?是不是來搞慈善? 她一看下車的是位漂亮的孕婦,心里更認定是有錢老板的闊太太為了肚子里的孩子來結善緣,畢竟這種事以前也出現過。她三步兩步迎上前,帶著迷人的笑,十分客氣地問: “你好,我是這兒的副院長,你有什么事嗎?” 羅荷花笑道: “我找這兒的院長,想……” 黃副院長先入為主,以為荷花是想做好事來找院長,忙熱情地說: “院長正在見一位客人,跟你一樣,也是想給孩子們捐錢捐物,我帶你去見他們。我們這里的孩子都非常感謝你們,正是因為有你們的愛心付出,他們才感受到愛,感受到溫暖,才能在孤兒院里不孤單……” 荷花一臉的尷尬,又不好意思點破,訕笑地隨著黃副院長走。心里暗想:現在發工資都緊張,哪有余糧往這拿。唉……要不把那金元寶鋸一個角尖下來? 想到要把金元寶鋸一點下來,荷花rou都是疼的。覺得金子還是緩一緩再動的好,先把那定期折子動一點??赡切├⒕偷盟慊钇?,那也是不劃算的很。索性把臉皮放厚一點,等以后發工資再來捐吧。 羅荷花心里打定主意,步伐神態也恢復自然,走到院長辦公室,還沒等黃副院長開口,她就率先說: “院長阿姨好,我是胡麗娘三妹,找您是想問問我二姐的事?!?/br> 她是怕黃副院長繼續誤會下去,先把來意挑命,免得讓院長也誤會。 劉院長正在和一位氣質雍容爾雅的半老徐娘談話,一聽她是胡麗娘姊妹就會錯意,站起身笑瞇瞇地說: “麗娘找到父母啦?真是太好啦,這孩子從小就想有個家。三歲的時候,有個好人家看中她,準備抱回去領養??伤褪菗е也弊硬环?,死活都不去,怕走后她爹娘找不到她?!?/br> 劉院長在孤兒院工作三十多年,她上班沒多久就遇上胡麗娘被棄養的事,所以對這個還沒有足月的女嬰記憶深刻。 羅荷花沒有急于跟院長解釋,而是對一窩蜂擠進來的侄子們說: “除成華留下來,你們都出去,這么小的房子哪裝得下你們這些大個子?!?/br> 等那些侄子們嘻嘻哈哈出門后,羅荷花又瞅了瞅和院長面對面坐的中年婦女,身為女人的她,也忍不住在心里暗贊一聲。 這位身著墨綠色套裙的女人,帶著一種自信、靜謐和清新淡雅的風韻,鵝蛋型的粉臉上有著一雙烏黑幽深的大眼睛,那明亮的眸子就像是剪了一汪清澈的湖水。薄薄的雙唇小巧而紅潤,勾勒出完美的月牙弧度,似笑非笑間讓這小巧的辦公室充滿一種優雅、柔美的氣氛。 歲月漸漸在帶走她青春的容顏,但也讓她像一杯醇厚的美酒,依然嬌艷、高貴,她不發一言,只是靜坐在那,卻如一道亮麗的風景,不僅能看到那端莊的美麗,仿佛鼻孔中還能聞到美的芬芳。 荷花總覺得這女人在哪見過,卻一時又想不出來。見她沒有要離去的意思,荷花又不好當著院長的面去趕她的客人。心想這是個不相干的外人,給她知道也沒什么要緊。沖著那女人點頭一笑,接著對院長說: “我和我二姐是干姐妹,到阿姨這來就是想幫她找到親人。根據她的生日,我們經過大量的走訪調查,最終懷疑二姐是在梅綻坡胡家由張婆婆接生的。不知道院長對梅綻坡胡家熟悉不?” 劉院長搖搖頭說: “我一直住在城西,對城東并不是很熟悉?!?/br> 荷花略顯失望,成華插著話說: “胡家只有兄妹兩人,按當時的年齡推算,哥哥大概是二十五歲,meimei大概是十七歲。胡麗娘倒不一定是這兄妹倆中誰的孩子,因為這兄妹倆從爺爺奶奶去世后就一直沒在龍江市待過,很有可能是他們親戚的,我們有位同事正在去了解這方面信息。我們就是想問問院長阿姨,從胡麗娘進孤兒院后,有沒有誰特意來看望過她?!?/br> 劉院長回憶道: “每年來孤兒院行善的人很多,但特意只看麗娘的人還真不大記得。對了,有個和我差不多大年紀的小伙子特別喜歡麗娘,頭兩、三年每個月都會來,還問我領養手續怎么辦。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就一直沒露過面,估計是他老婆不要他領養吧?!?/br> “阿姨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嗎?他的樣子您還有沒有印象?”成華拿出筆和本子,準備把劉院長說的話詳細記下來。 劉院長說: “姓什么叫什么我還真不知道,那時候我也是個小姑娘,看見他臉就紅,哪還敢和他多說一句話。不過他的模樣我還記得,長長大大的,有一雙很濃的劍眉,國字臉,鼻子很高,嘴唇很薄,給人一種很堅毅、很英俊的感覺……” 劉院長的話還沒說完,彭處長給荷花打來電話,他通過派出所關糸找到當年胡家兄妹的相片。只是那相片還是讀書時候的,特別是胡家meimei,還是扎著兩只辮子的小姑娘。 荷花拿著手機,把彭處長用彩信傳過來的相片翻給劉院長看: “阿姨,你看看是不是這個男人?” 劉院長戴起老花鏡,坐在她對面的女人也把頭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