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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嶧陽冷笑連連,這般孽事是誰之功不必多言,罪魁禍首倒來惡人先告狀了。鸞奴這人可憐,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今日之果乃是她自己一手造就。肖嶧陽伸手撫琴,神色淡漠:“我可不是什么大羅金仙,救不了。況且,想死的人,這會也該死透了?!?/br> 汪少卿眼睛一瞪,威脅道:“我可不是來請你的。此番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否則,這宮中便再無你容身之處?!?/br> 肖嶧陽指尖微滯,一度無言。他竟沒有一絲依仗。 汪少卿緩和了下來:“也算是你對她仁至義盡了,如何?” 肖嶧陽收好琴,起身而立:“那便和汪少卿走這一遭?!?/br> 鸞奴其狀不可謂不瘋魔,一柄長劍竟揮舞得生風,旁人近她一分不得。她見著肖嶧陽來了,便將劍刃對準了脖頸,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 矛頭似乎直指肖嶧陽,不少人義憤填膺地罵肖嶧陽負心寡情。肖嶧陽一眼掃去,竟不知有多少人曾經也罵過鸞奴的不知檢點和投懷送抱。 肖嶧陽只想快些結束,他質問鸞奴:“你究竟要如何?” “中和節百官面前你折辱我時可曾想過我要如何?我一介女流,被天子許配與你,如今還能如何?”鸞奴梨花帶雨,模樣可憐:“娶我。否則,我便死在你的腳下!” “恕難從命?!毙F陽冷笑道,“鸞奴,你若真想死,還會等我來嗎?我還是一句話,對你,我是一絲一毫的情誼都沒有?!?/br> 鸞奴大罵:“你竟如此狠心???” 瘋了的鸞奴終究是忍不下心自行了結,她竟揮舞著長劍向肖嶧陽沖來。場面一度十分混亂,肖嶧陽意識到疼痛時,他左手的食指拇指已被齊齊砍斷,落在地上被人踩成了rou泥。鸞奴停了下來,她顫抖著扔下了長劍,不知所措地倒地哭嚎了起來。 肖嶧陽望著自己血淋淋的左手,只覺得眼前的陽光刺眼,人生再沒了光彩。 他一介琴師,哪怕命沒了,也不能傷了手指。老天慣會與他玩笑,此番倒是連斷兩指。若是小指便也罷了,偏偏是左手的拇指與中指。這于肖嶧陽來說,就是天地傾覆的噩耗。他右手指著在場的所有人,一時間竟不知道該罵什么好。他怒極反笑,倒和地上的鸞奴一般,像個瘋子。 是的,他被毀了,再沒了任何的翻身機會,永遠沒了。他背上的琴此刻重達千斤,仿佛要把他墜進無邊地獄,永遠的不見天日,了此殘生…… ☆、生離 元澈為肖嶧陽煮了一碗馎饦,親自喂到他的嘴邊。 那些湯汁沿著肖嶧陽的嘴角流下,一點沒吃進去。他目光無神地掃開元澈的碗筷,神情可怖。 這已經是第三日了,肖嶧陽水米未進。元澈甚至懷疑肖嶧陽想這樣把自己餓死,他帶著哭腔懇求肖嶧陽:“三郎,多少吃一些。你若是餓出病來,那不過是親者痛仇者快。何必呢?” “何必?”肖嶧陽冷笑了兩聲,cao起碗就摔在地上。熱湯濺在元澈胳膊上,紅了一塊。肖嶧陽視若無睹,顫抖著伸著自己的左手說,“我都這般了,活著如何?活著當個廢人嗎?” “這世上斷手斷腳的大有人在!你不過斷了兩根手指,奏不了琴了如何就成了廢人?”元澈蹲下來伏在肖嶧陽腿上,緩和了語氣,“你還有我,你還有你蜀地的盲母,你豈可這般作踐自己?你豈能這般自尋短見?” 肖嶧陽有所觸動,卻依舊沉默不語。元澈沒辦法,只能先把地上的狼藉打掃干凈,又給肖嶧陽盛了一碗,放在床頭。 這幾日,肖嶧陽過得渾渾噩噩,元澈又何嘗輕松自在?若是可以,元澈寧愿用自己的手指去換回肖嶧陽的??蛇@終究是癡人說夢。鸞奴最終如何了元澈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若是可以,死了最好。 收拾好情緒,元澈端起木盆去井口那打水浣衣去了?;貋淼穆飞?,元澈聽見肖嶧陽屋內傳出一聲脆響,他忙趕進去,見著的卻是滿屋的狼藉。肖嶧陽坐在地上,四周散落著碎裂的琴身與琴弦。那碗馎饦也赴了前塵,扣在地上,落了一地油污。 元澈傷心地看著,顫抖著說:“那是我送你的琴?!?/br> 肖嶧陽眼中滿是血絲,他抬頭望著元澈,笑了一聲:“是誰送的重要嗎?于我來說,它不過是個廢物?!?/br> 元澈知道肖嶧陽如今心如死灰,說的話未必是真心。他只能蹲下把那一片狼藉再拼湊起來。豈料肖嶧陽推開他,吼道:“你干什么?收起來干什么?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碎了便是碎了,讓它碎了?!?/br> 元澈倒在地上,手掌被尖銳的木板刺破,血流如注。這猩紅的血色終究是鎮靜了肖嶧陽,他回過神來,后悔又自責。肖嶧陽想靠近元澈,卻又怕自己發起瘋來害了他,只能踟躕地低頭不語。 “我沒事,沒事?!痹喝讨郯咽终粕系乃樾既×顺鰜?,簡單地包扎了下。他看著肖嶧陽,無奈又心痛,“你且休息休息,明日我給你做些可口的飯菜。餛飩如何?那日中元節在東市吃的餛飩你應該很喜歡吧,明日我去給你買些……” 肖嶧陽望著元澈,問他:“你不怕我嗎?” 元澈笑了笑:“開什么玩笑,你是我的三郎,我怕誰也不會怕你。起來,別坐地上了?!?/br> 肖嶧陽起來,坐在床上發了好久的呆。他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琴身殘骸,又摸著小指上的金戒指,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