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方巧巧愣了愣,低聲:“給你們攢點錢呀?!?/br> 沒想到會是這回答,這失落的語氣聽的慕韶華心如針戳,幾乎要信了她:“我認得一位大夫十分不錯,明日我早點回家,你等我……跟我去拜訪拜訪?” 方巧巧暗嘆一氣,丈夫還是當自己有毛病呢?;蛟S是他心里信,但不愿接受罷了,畢竟一認可,就等于相信她要走,要丟下他了,抬頭笑笑:“嗯?!?/br> 她越是如此,慕韶華反而越……確信她說的話了。 夜里沐浴回來,方巧巧照著鏡子,那黑色已經蔓延到肩膀,馬上要過界往左邊肩膀去了,頗為恐怖。躺□等夫君洗身回來,剛躺下就昏睡過去,似被人猛然拉入夢境。 又是一片白霧茫茫,與她近來的夢境無異。只是之前在這里只能走動,現在好像嗓子能發出聲響。清了清嗓子,果真可以。不由仰頭,看著白霧深處:“穿越大神,能否出來相見?” 溫和著聲音連叫了幾聲都不見人,方巧巧的脾氣上來,叉腰喊道:“混蛋,當年你把我丟到冷死人的河面上,我千呼萬喚你不搭救。等我嫁人了,孩子都生了仨,你突然說要把我送回去,我要控訴你!毫無人性!違背道義!” 罵了半晌,才終于有了聲響“你回去之時,我許你原身返回,與來時無異”。 “許?”方巧巧怒的差點吐了血,“你誤判我到這,毫無悔意,竟然還打發似的用這詞。我在這里付出的感情怎么算?我丈夫、孩子對我的感情又怎么算?就算回去面貌還是二十,但心態已老了十歲,怎么與來時無異?”她第一次不在乎歲數,寧可在這里做婦人,做三個孩子的媽,也不要回去做二十歲的年輕姑娘。 那邊又沉默良久。 方巧巧知道那無恥對方吃硬不吃軟,否則不會等她要投訴時才出現??蛇@一等,再無聲音,忽然如有地龍鉆過,震的整個地方都在晃動。 猛地從夢境回神,耳邊已是丈夫急切喚聲。 慕韶華見她醒來,長松一氣:“又夢魘了?喊你、掐你人中都不醒,差點要往你面上撒冷水了?!闭f罷,提袖給她拭汗。 方巧巧咬牙:“混蛋,理虧了就把我轟出來?!?/br> 慕韶華聽不懂,只是方才她喊了一些迷糊話,聽的他心驚膽戰。他發現自己快要相信妻子說的那些話了,無論怎樣反駁,都有一個個細節在提醒他“這是真的”。 方巧巧打算再睡,入夢和穿越大神抗衡。這還沒行動,身上一重,就見丈夫壓身上來。 “巧巧?!蹦缴厝A緊縛著她,生怕一個眨眼,她就不見了。附耳低語,嗓音因刻意壓制,有些喑啞,“別走,無論發生何事,為夫都會同你一起扛?!?/br> 方巧巧身體微僵,顫顫伸手環住他,他到底還是信了自己,雖然這樣不情不愿,甚至很多事他未必明白,可還是愿意信她,和她共奮戰。 陸澤回到家中,用晚飯時,陸常安說道:“待會來我書房?!?/br> 用過晚飯,陸澤到了書房,十之□□是聽訓誡,頗為平靜。陸常安令他坐下,才開口:“你同慕家三姑娘交情十分好?” 陸澤眉頭微皺,不知為何突然說起阿月:“嗯?!?/br> 陸常安蹙眉:“慕家到底是將軍世家,我們兩家可謂一文一武,如今不是深交之時?!?/br> 陸澤長眉擰的比他更甚:“父親為何與慕編修走的近?甚至出面為他向圣上稟奏?” 陸常安搖頭:“文武融洽,可使國家安邦。古有藺相如廉頗,一文一武,兩人不合,國之悲。后兩人交好,國之幸。文武可交替,源遠流長并無可能??梢坏┙Y親,就不可分割了。這也是為何為父不替你兄長和你早定婚事的緣故?!?/br> 陸澤這才聽明白父親的話,是見他同阿月走的近,怕生了青梅竹馬的情愫:“不定娃娃親,日后總要同哪家姑娘成親的。以我們的家世,也定不會脫離官宦之家。此時不行,那時又該如何?” 這倒問的好,陸常安說道:“權力變更極快,幾代不同幾代。拿慕家來說,慕宣如今已年過花甲,兩個兒子都是文臣,等慕月及笄可嫁時,慕宣也老了,已到交出兵權時。那時慕家便非武臣,更對圣上無半分威脅,那時,嫁入我們陸家,并無大礙。只是如今不行,你們若太親近,難免圣上會起顧慮?!?/br> 陸澤默然,父親分析的不無道理。只是同阿月說話,哪怕是閑聊,也覺高興。父親的意思卻是要自己徹底遠離阿月,不能親近,至少是在慕宣未交出兵權時,不能親近她。 作者有話要說:打蛇打七寸:心臟所在。 打蛇打三寸:蛇的脊椎骨上最脆弱、最容易打斷的地方。 兩種說法都可以,這里取三寸。 ☆、第38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第三十八章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慕韶華這日休沐,準備帶阿月去陸家。方巧巧晨起同他理著衣裳,問他今日去何處。遲疑片刻,才答去陸家,末了又道:“也帶阿月去?!?/br> 方巧巧應聲,她是不許阿月被許人家,但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什么的,倒也好,臨出門,囑咐道:“一定要看好阿月,阿月太皮了,又愛動,一眨眼人就不見?!?/br> 慕韶華喜她這般開明,笑著答應,攜阿月上了馬車,往西郊去了。 到了陸家,因早早送來拜帖,門口已有下人在迎,絲毫不隱藏主人家對來客的期待。 阿月見了陸常安,自上回她闖禍這長輩還和顏悅色安慰她,心里感激,自然覺得他是個大好人,剛見面,已笑吟吟喚了聲“陸伯伯”。 陸常安笑道:“阿月真乖?!?/br> 阿月看見陸澤幾個兄長jiejie都在,卻獨獨不見陸澤,又不好問。倒是陸常安看出她的心思,說道:“可是尋你七哥哥,他在江邊?!?/br> 被看穿了的阿月淺淺笑著,分外不好意思,往父親身后躲。這可正合慕韶華心意,低頭笑笑:“阿月去找你陸七哥哥玩吧,爹爹和陸伯伯也有大人的事說?!?/br> 阿月這才松開父親的手,去找陸澤了。 陸常安使喚下人跟上,瞧著那抹淡綠跑出外頭,笑的淡然。有些事要攤開說一次,方能了斷。兒子不去找阿月,但想去找的心思必定還會有,那就讓阿月去找他。他若聽自己的,就該對阿月冷淡些。這一冷淡,想再深交也難了。 想罷,邀慕韶華入座。 阿月跑到江邊,想著他在小船上,那定是又不高興了。為何總是不高興,她想不通。不過去船上坐著也好玩,聽聽水聲,吹吹江風。 陸澤不知阿月今日過來,去林子里看昨日放下的簡易狩獵夾,看是否有獵物。一根食指長的棍子加兩根細竹篾,套上一條繩子就制成了。有鳥兒飛來啄放在那里的米,觸動機關,很輕易就能捉住,也只能是捉些小鳥。這會捉了一只畫眉,不知是驚嚇過度還是渴了一夜,有些奄奄一息,握在手中也沒掙扎,半睜著眼肚子還在低低的咕咕叫。 回到船上,輕步跳上,剛撩開簾子就冒出個腦袋,差點將鳥甩對方臉上??辞迨前⒃?,不由一頓。 見他并沒太多被驚嚇的模樣,阿月心生羨慕,娘親說過,處事不驚的人非常難得:“陸哥哥從來都是云淡風輕的樣子?!鼻埔娝掷锏镍B,見他握的緊,頗為心疼,“你從哪兒撿的鳥?” 陸澤坐□,將畫眉給她。阿月便去了船尾,俯身舀水喂那半死的畫眉。鳥兒呷巴幾口,才稍稍回神。阿月細看它,沒發現其他傷痕:“還好你發現了它,不然它就死了?!?/br> 話說成這,陸澤沒說是自己設下的陷阱,瞧著阿月白白凈凈的側面,神色十分認真。見她似乎又要去舀水,身子往前探,晃了晃,急忙起身“小心”,可他這一動,倒忘了船會搖擺,船身一動。阿月重心不穩,人便噗通栽進河里。驚的陸澤急急跳水拽她。 因是在江邊,又未漲潮,水并不深。只是腦袋碰了船身,在額頭上擦出個大包,旁邊還被磨破了,有血滲出。阿月站起身,上身沒濕,褲腳濕了大半,將鳥放在船板:“沒事,阿月會泅水?!?/br> 這樣淡定陸澤簡直不知道要說什么好:“快上去?!?/br> “我從這走回去就好,衣裳濕了,會把你的書船弄濕的?!?/br> 小船擋了遠處下人的視線,并看不見這邊動靜。陸澤抬手捂了她額頭傷口,這一壓,阿月才嘶嘶倒抽冷氣“疼”。 “忍忍,去船上,有藥?!?/br> 阿月這才乖乖爬上去,想到出門前娘親跟爹爹說的話,讓她別闖禍別亂跑,完了,得挨罵了。垂頭喪氣在船板上擰著袖子褲腿上的水,頭上的傷也在疼。 陸澤給她上完藥,喚了下人過來,讓他們去找婢女過來。這才回來,見她還是坐在那,旁邊那只鳥兒已有些精神,忽然展翅,晃著小小身軀飛走了。見鳥兒遠飛,阿月的心情頓時好起來,輕輕擺了擺手:“別再讓人抓住啦?!?/br> “開心么?”陸澤坐在一旁,又不好叫她把鞋子脫了晾曬。走開讓她換下又怕她再落水。 “嗯?!卑⒃職g喜點頭,伸手碰碰額頭的傷,就不開心了,“娘親要罵我了?!?/br> 那慕少夫人分明是個疼孩子的,不會舍得罵她的。陸澤笑笑:“那下回要是碰見這事,阿月還會做么?” 阿月想也沒想:“當然會,不過呀,會小心些,不教陸哥哥擔心?!?/br> 先想的竟然是不讓他擔心,陸澤看了她好一會,早以為人之初所帶的“善”會逐漸被磨滅,等人至少年,善念和惡念將并存,甚至惡念為上。只是阿月卻不同,他甚至有些相信日后的阿月也會一如今日。 婢女過來將阿月帶回莊子,換了陸家小姐的衣裳。 阿月出來時以為會挨罵了,只是陸澤早和慕韶華解釋。這一出來,陸常安還夸她不哭不鬧十分勇敢,聽的阿月笑笑。見女兒得了夸獎笑嘻嘻的模樣,當爹的暗嘆,這樣頑皮,婆家不好找呀。 從陸家出來,慕韶華抱阿月上了馬車,細看她的傷勢,包扎的很好,苦笑:“虧得你娘還千叮萬囑?!?/br> 阿月訕笑:“那待會阿月先回家,娘親生完氣了,爹爹再回去吧?!?/br> 慕韶華忍不住朗聲笑笑,末了說道:“下回可要小心,不可再迷迷糊糊的?!?/br> 阿月認真點頭,這才想起那紅繩子忘記拿了。 陸常安贊賞阿月不嬌氣的性子,但為了一只鳥兒那樣冒險,卻并不贊同。太過耿直善良的姑娘,不適合做陸家媳婦。正要問兒子可和她說了少往來的事,陸澤先來尋他了。 進門問安,陸澤便說道:“孩兒想同父親說阿月的事?!?/br> 陸常安正坐看他:“說?!?/br> 陸澤微微停頓,聲音緩和:“父親在意驚怕孩兒和阿月走的過近,亂了圣上安心。但在慕老將軍辭別戰場前,孩兒和阿月做朋友并沒什么不可。寧家也是文臣之家,和他們的嫡出子孫走的頗近并無什么,那孩兒和阿月也能如此?!?/br> 陸常安倒沒想到他竟是要來說這個,簡直是忤逆的意思:“不過是個小姑娘,你何必執著?!?/br> “對,阿月還是個小姑娘,父親何須擔憂?!?/br> 陸常安愣了片刻,竟用他的話來反駁,細想片刻,兒子這樣有主見,是好事。擺手讓他退下“隨你罷”。 陸澤略覺意外:“父親不堅持?” 陸常安笑意頗淺:“你堅持,為父堅持有何用。腦袋長在你頭上,你自然會想。腿腳長在你身上,攔也無用。為人之道,貴在不舍?!睕r且,就算慕家再出一個將軍,陸家也無可畏懼。 陸澤恍然,比起強令他聽從,更在意的是他自己可會考慮事情。父親雖然不茍言笑,但對他卻是煞費苦心。父子之間信任為上,互為尊重也不可或缺。若他今日聽從,愧對阿月,也愧對父親。 此事過后,所思所想比起往日來,更是大不相同。 方巧巧見著掛彩回來的阿月,問了緣故,氣惱的不想理她了。心腸好是好,但總這樣瞻前卻不顧后也不行,兩個兒子還好,可女兒這毛病不改,她怎么能安心走。 阿月見母親連責怪的話也不說,知道她真生氣了。抱了她的腰往她懷里鉆,柔柔說道:“娘親別氣阿月,下回一定一定乖乖的?!?/br> 慕韶華也在旁勸和,雖然不大可能真改,可這才是他的女兒呀。 聽著女兒軟糯糯的聲音,方巧巧想應聲來著??梢幌胱约旱母觳捕伎旌诹藘蓷l,又鐵了心:“去抄一遍《道德經》,娘就原諒你?!?/br> 還是頭一回被罰抄書的阿月覺得分外奇怪,讓她抄那修身養性的書……娘親果真是覺得自己太皮了。當即無比嚴肅:“嗯!阿月這就去。娘親先不氣了好不好?阿月抄的慢,娘親先不氣,不然要氣好久?!?/br> 方巧巧差點被這話暖的蒸出淚來,重新攬她入懷:“阿月要聽話,你再這般,娘……”她走也會不安心的呀。 阿月低聲安慰母親:“再不這樣,真的?!彼欢ㄒ怨缘?,努力的不做錯事。 慕韶華知道方巧巧是想到離開的事,否則也不會突然對阿月這樣嚴厲,輕輕拍拍她的肩:“讓阿月去洗身睡吧?!?/br> 方巧巧這才松手,柔聲哄她去睡覺。 等女兒出去,慕韶華說道:“昨夜你又夢魘了,可找到那混賬東西沒?” 難得聽丈夫說粗口,方巧巧還聽的順耳喜歡得很,這口味真是……她搖搖頭:“沒,在夢里喚他死活不出來?!?/br> 慕韶華微點了頭:“為夫這幾日仔細想了想,當初我是在河邊初見你,而那條河流非常長,你若在那里飄蕩了很久,天寒地凍早沒命了。因此有沒有可能是就在附近掉落?” 方巧巧聽明白了:“大郎是想說,那附近興許能找到線索?” “嗯?!蹦缴厝A握了妻子的手,“娘親忌日將至,為夫想借祭祀之名回去一趟,無論有沒有用,都不想坐以待斃,眼睜睜看你走?!?/br> 方巧巧心頭暖暖,末了說道:“這來回將近一個月,長青他們如何?學堂還有事,總不能一起回去?!毕肓讼?,二房已經被趕走,三房又親近自己,老太太雖然為人刻薄但對孩子并不會刻意找麻煩,將他們三人暫且托付給丁氏和宋氏,應當可行。否則真錯過了這有可能攔住穿越大神的線索,生生離別,才最是痛苦。 夫妻倆商議一番,先等慕韶華向老太太提,隨后去翰林院告假,再確定具體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