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節
姚延意抬手拎了拎袍角,起身跟著丫鬟往旁邊的閣樓去去換衣裳。 姚燕語看著奶媽子把女兒抱去換尿布,便繼續低頭看信。待看到最后,方見姚鳳歌說請自己想辦法調太醫院里恒郡王的脈案看看,再斟酌著開一副藥方子捎過來??赐曛笠ρ嗾Z大感困惑,心想姚鳳歌不是一心要跟恒郡王斷絕一切往來了嗎?怎么又管他的病癥? 想到恒郡王,姚燕語才想起前幾日恍惚聽誰說恒郡王向皇上遞了奏折,說自己身體不好,要去封地療養。但皇上沒有恩準,只叫太醫院用心給恒郡王診治。難道這其中還有什么隱情?姚燕語靠在藤椅上皺眉沉思。 “想什么呢?”姚延意換了衣裳重新過來,落座后拿過銀銚子自顧沖茶。 姚燕語回神,一邊把手中的信紙折疊起來裝進信封,一邊問:“二哥可知道恒郡王近況如何?” “怎么問起他來了?”姚延意微微蹙了蹙眉頭,“你大姐再問?” “沒有?!币ρ嗾Z搖了搖頭,“大姐只是說我派過去的那兩個賬房很好,我忽然想起那二人原是恒郡王的家仆,是因為當初在城南一起合伙開玻璃場,王爺把這兩房下人直接送給了我。如今想起來,算是欠著他一個極大的人情呢?!?/br> 姚延意淡笑道:“既然你跟我都不說實話,那我也沒必要告訴你了?!?/br> “???二哥你什么意思?”姚燕語詫異的看著姚延意,心里覺得自己這個借口編的挺真實的,為什么這位兄臺你還是不信呢? “你大jiejie跟恒郡王的事情,你當我不知道?”姚延意淡笑著搖搖頭。 姚燕語頓時睜大了眼睛:“你都知道?” 姚延意給了她一個白眼,沒有說話,自顧品茶。 “二哥,說說唄?”姚燕語湊過來,輕輕地推了推姚延意的胳膊。 “說什么?”姚二爺開始賣關子。 “你都知道什么?”姚燕語笑瞇瞇的問。 “我什么都不知道?!币Χ斅剜艘豢诓?,怡然自得的回味著。 “哎!不想說就算了,回頭我自己去問?!币ρ嗾Z嘆了口氣,在書信上彈了一下,“太醫院的脈案……嘖,我該找個什么借口去翻看呢?” 姚延意嘆了口氣,蹙眉無奈的看著姚燕語,說道:“這事兒你最好少管。八年前父親就說過,我們家的女兒不嫁皇室子孫?,F在你們都各自為人婦為人母了,怎么還跟小孩子一樣幼稚?” 姚燕語轉頭看了看周圍,丫鬟婆子早就退開,四周樹影婆娑,確定方圓幾丈之內沒有什么人之后,方低聲說道:“大姐托我弄清楚恒郡王的病情……我覺得,大姐不是那種沖動之人,她這樣說一定是想了千百回才開的口。這其中還不知含著多少淚水。二哥,你忍心嗎?” 姚延意眉頭緊皺,沉思半晌方道:“我只能告訴你,是有人不希望他的病能好。所以太醫院肯定是沒辦法的?!?/br> 姚燕語心頭一凜,抬手指了指天空:“他么?” 姚延意嘆道:“這個我不好說,這里面的水太深了,我們還是不要攙和的好。你寫信勸勸你大姐,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一些事情既然過去只能放下,多說多做只能是多錯!到時候害人害己,對誰都沒好處?!?/br> 身處炎熱的夏天,姚燕語卻覺得一陣凄冷。 這陣子夫婦和樂兒女繞膝的幸福讓她變得懶惰了,而且,圣眷隆寵之下,她天真的以為皇上登基就天下太平了。全然沒想到一場斗爭的結束就是另一場斗爭的開始。 “你也別想太多?!币ρ右饪粗ρ嗾Z的臉色漸漸蒼白,方又勸道:“他最不濟也就是個圈禁。上頭不顧手足之情也還要顧忌自己的名聲?!?/br> “那為什么不準他去封地養病呢?”姚燕語喃喃的問。 “你忘了皇長子?”姚延意低聲哼道。 姚燕語苦笑著點了點頭,是啊,她怎么能忘呢,那場叛亂她還身處其中呢,不過一年的光景,怎么可能會忘? “我們不能做點什么嗎?就算是為了大姐?!彼ь^看著姚延意,目露乞求之色。 “我們……”姚延意沉吟著嘆了口氣,最終還是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姚燕語緩緩地伸出手去摁在姚延意的手上。姚延意反手拍拍她的手,低聲說道:“放心,有哥呢?!?/br> ------題外話------ 父女互動來了! 親愛滴們,本月最后幾天,兜里的月票長毛了嗎? 趕緊的翻翻,不計數量的砸過來吧! 有多砸多有少砸少,大珠珠多少不嫌,生冷不忌??! o(n_n)o哈哈哈~ ps:別忘了看完后移駕去收一下新文《權謀天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鞠躬,表示深深的感謝啦! ☆、第二章 郎在梧桐樹 六月至,云都城也進入了雨季。 老天爺時不時的便來一場傾盆大雨,沖刷掉這做古城上空的燥熱,但大雨過后,卻是仍然是變本加厲的燥熱。 五月里,皇上已經去了避暑行宮避暑,內閣大臣留守京都處理政務,各部各地的奏疏先由內閣大臣看一遍,撿著重要的先用紙條批復一下,和奏疏粘在一起每隔三日便有錦麟衛護送至行宮請皇上朱筆批復。尋常小事便由內閣幾位閣老商議著辦了。 這日,天又降大雨,崇華殿外滾珠濺玉,雨幕迷蒙。 有一道來自皇陵的奏折被急匆匆的送了進來,主管禮部事務的閣老陸常柏打開一看,是皇陵守備的主官上奏,說圣祖皇帝的陵墓有些塌陷,雨季剛剛開始,后面還有整個七月,估計雨水會更多,朝廷應該盡快想辦法,著人前來修繕,一邊圣祖皇帝陵寢不安,動搖國本。 這可不是小事兒,陸常柏趕緊的把這份奏折送往首輔姚閣老的書案上。 姚遠之一看這事兒的確刻不容緩,于是立刻用小票批復后,和當天要緊的奏折一起用黃匣子封起來送往避暑行宮。之后又把主管戶部和工部的周泰宇周閣老和孫宇孫閣老找來,商議圣祖皇陵的修繕事宜。 三日后皇上的批復下來了,著戶部撥銀子,工部出人,趕緊的去給圣祖爺修皇陵去。 這件事情被有心人傳到了恒郡王府的時候,恒王妃正沖著煎藥的丫鬟發脾氣呢。 新皇登基之后,所有皇室之人都進了爵位,只有恒郡王只是恢復了王爵,跟所有的一切都跟之前一樣,可以說是不升不降,依然是他的恒郡王。 當然,這也不能說新帝對他沒有恩惠,畢竟先帝在的時候云珉因為國宴上的失誤被皇上停了郡王的俸祿,現在新帝登基,他的俸祿不禁恢復如常,還把之前扣下的一年給補上了?;噬险f了,父皇當年只是說俸祿暫停發放,并沒給割了去,現在補上也是常理。 恒郡王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可謂是五味陳雜。但不管心里怎么樣,這也是新帝的隆恩,他除了口頭謝恩之外,別無選擇。 只是他的王妃卻不這樣想,傳旨的太監一走,便甩了臉子,甚至不顧恒郡王還站在那里,便自顧回房去了,還跟身邊的人抱怨:“拿著我們的銀子做人情,皇上還真是打得好算盤!” 誠然,新帝原本是個溫潤的性子,可是不管是誰坐在那把龍椅上也難免對身邊的人生疑,尤其是在大臣們心里口碑極好的恒郡王。 早在他登基之前,恒郡王府里便有他的眼線,如今登基為帝,眼線自然只增不減。恒王妃的話當日便一字不落的傳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于是,后來恒郡王請旨去封地養病,被皇上以‘封地雖然清凈,但缺醫少藥的著實不利于養病。云都城里有太醫院和國醫館,大云最好的醫者都在帝都,皇兄養病還是該在京中’為由,把奏折駁回了。 云珉雖然不知道自己自請離京被駁回的原因,但也知道自己府里肯定有皇上的眼線,當時心力憔悴,卻也無計可施。他早就看開,只想留戀紅塵做個富貴閑人,無奈皇上對他放心不下,他也只能遵從皇上的旨意留在京都養病。 這日聽見王妃在外邊罵小丫鬟煎藥剪得太久了,藥效肯定減弱,這死丫頭是不是誠心不讓王爺的病好,是不是想害死王爺之類的話,他便沉沉的嘆了口氣,吩咐身旁的管家:“去傳我的話,讓王妃去她的院子里好生呆著,本王不請,不許她進本王的桐雨軒半步?!?/br> 管家答應著出去,沒多會兒便端了一碗湯藥進來,碗底還帶著一張小紙條,紙條上只有歪歪扭扭的三個字:修皇陵。 恒郡王先是一怔,繼而輕輕地緩了一口氣,把紙條丟盡了身前煮水的紅泥小爐里。 幾日后,恒郡王又上了一本奏折,自請去修圣祖的皇陵。而且一本奏折寫的言辭懇切,不容拒絕。果然,沒過幾天皇上批復便下來了:恒郡王孝心可嘉,準去督修皇陵。 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恒郡王一直抑郁的心終于舒緩開來,如今他別無所求,只愿離開京都,掙脫身上的枷鎖,清閑自在,安心度日。 只是他這樣想,他的王妃卻不這樣想。 這邊恒郡王看著貼身的小廝給自己收拾書籍,旁邊自幼服侍他的宮嬤嬤盯著兩個丫鬟給他收拾衣物,那邊王妃便換了衣裳去找貴太妃訴苦去了。 新帝登基,先帝的妃子都成了太妃,恒郡王的母妃慧貴妃便是貴太妃。大云朝有先例,身為太妃可以搬出宮去跟子女居住,由子女侍奉養老,沒有子女的則仍住在宮中,但都搬進慈敬宮或者福壽宮里去住。 慧貴妃有恒郡王,自然不用再孤守在宮里。送先帝至寢陵回來之后她便住進了恒郡王府。 恒王妃氣呼呼的來到貴太妃的院子里,一進門便把屋里的丫鬟婆子給趕了出去。唯有一個宮嬤嬤是貴太妃早年的貼身宮女,心腹中的心腹,根本不買恒王妃的帳,只端著茶站在貴太妃身側朝著恒王妃輕輕一福,叫了一聲:“王妃?!北阒逼鹆松碜?,不再吱聲。 “瞧你這樣子,又有什么事兒?”貴太妃沉沉的嘆了口氣,沒給這個侄女好臉色。 “母親!王爺到底是不是您親兒子???!”恒王妃生氣的坐在貴太妃的下手,紅著眼圈兒說道。 貴太妃從小就疼這個侄女,否則也不會讓自己唯一的兒子娶她為妻,但她卻從沒想到一向溫良謙恭順的侄女這一兩年怎么變化這么大,不但性子驕躁了,還這么不知深淺。真是不知道這兩年自己的兒子是怎么跟她過的。 心里不高興,貴太妃的臉色便沉了下來。只是她身為長輩自然不屑于跟兒媳婦一般計較。立在她身后的宮嬤嬤金氏便接過話來,正色道:“王妃這是什么話?叫奴才們聽見又成何體統?” 恒王妃抬頭瞪了金嬤嬤一眼,想說什么,到底沒敢說。 金嬤嬤陪著貴太妃在宮里二十多年,終生未嫁。她的話從某種程度上說就是貴太妃的話,連恒郡王見了她都要拱手叫一聲‘嬤嬤’,恒王妃在她面前也有幾分怯色。 “母親!”恒王妃聲音一變,站起身來一提裙裾跪在了貴太妃的跟前,抹著眼淚說道:“皇上要王爺去皇陵監督修繕太祖爺的陵墓!王爺還病著,皇陵在深山之中,有潮又陰,王爺的身子怎么受的住呢!您說,他這不是把王爺往死路上逼么!母親您難道不心疼?!” 貴太妃聞言一怔,忙低頭問:“你這話當真?” 恒王妃賭氣哼道:“王爺都在收拾行裝了!” 貴太妃聞言,無奈的抬起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金嬤嬤便勸道:“王爺做事自有分寸,太妃和王妃也不要太著急了?!?/br> “他自然有分寸,他求的就是離開這云都城去過他的自在日子,哪里把咱們娘們兒放在心上?也從未想過崢兒的未來?!焙阃蹂鷼獾恼f道。 “休要胡說!”貴太妃聽他說的過分了,終于忍不住低頭呵斥,“你的涵養哪里去了?我張家的女兒什么時候變得如此淺薄無知了?!” “……”恒王妃被罵的一愣,繼而嗚嗚的哭起來。 “別哭了!”貴太妃生氣的說道,“哭有什么用?起來!” 恒王妃拿著帕子抹著眼淚緩緩地站了起來。 “既然王爺已經決定領了這份差事,你就打起精神來替他打點行裝。來我這里哭哭啼啼有什么用?難道你讓我去命令王爺違抗圣旨?!” 貴太妃既然開了頭,便索性說個痛快,“你身為王妃,不說為王爺分憂,把家事料理安穩,卻一位的打雞罵狗的,弄得內宅沒有一日安寧,哪個男人能受得了?換了我,我也巴不得離開這個王府去外邊找清凈呢!” 恒王妃心里千般的委屈,趁著貴太妃喘息的空當兒,小聲反駁道:“侄女兒也是為了王爺和崢兒著急。王爺這么多年兢兢業業勤于政務,后來遭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先帝爺揣著明白裝糊涂不給王爺平凡,當今難道也不明白?憑什么人人都加官進爵,就我們王爺要去遭這份罪……” “閉嘴!”貴太妃手中的茶盞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杯蓋被震得‘嘩啦’一響,些許殘茶濺到了桌子上,“就憑你這張胡說八道的嘴,王爺能平平安安到現在就是佛祖保佑了!我本來覺得你是個識大體的人,如今看來真是錯看了你!你給我回你的院子里去,沒我的話不許踏出院門半步!” “姑母?!”恒王妃聞言直接急了,把娘家的稱呼給扯了出來,“你怎么能這樣對我?!” “我這樣對你也是為了你好?!辟F太妃冷冷的說著,轉頭吩咐金嬤嬤:“你從今日起過去服侍王妃吧。我看她是有些失心瘋了,一言一行都透著怪異,你替我細細的查看一下,到底是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在作祟!” 金嬤嬤穩穩的福了福身,應道:“奴才謹遵太妃吩咐?!?/br> “姑母?!”恒王妃還想再說什么,金嬤嬤已經朝著門口吩咐:“來人,送王妃回去歇息?!?/br> 門外立刻有人應聲而入,一左一右架著恒王妃出去了。 金嬤嬤又轉身微微躬身聆聽貴太妃的吩咐,貴太妃無奈的嘆了口氣,朝著她擺了擺手。金嬤嬤又一福身,方轉身出去了。 屋子里安靜了好一會兒之后才傳出貴太妃疲憊的聲音:“來人!” 外邊有大丫鬟應聲而入,貴太妃又吩咐:“扶我出去走走?!?/br> 丫鬟上前攙扶著慧貴太妃起身,緩緩地出了房門往恒郡王平日起居的桐雨軒去了。 恒郡王的書房是他精心布置的地方,自從他開府獨居以來,這座題曰‘桐雨軒’的東偏院便是他日常起居,讀書,處理公文,與清客幕僚們議事雅聚等日?,嵤露荚诖颂?。一天十二個時辰,倒有一大半兒的功夫都在這里。所以這一處院落收拾的十分精致。 院門兩側是青石鐫刻的一副對聯,自然也是恒王的墨寶:卻是梧桐且栽取,丹山相次鳳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