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云忙道：“回姑姑，比昨日更好些。今天早起多吃了半碗粥呢?！?/br>
    “這就好，人食五谷而養生。只要能多吃點飯，就是好的開端?！碧K玉蘅說完，又笑問姚燕語：“jiejie說我說的對嗎？”

    “對！果然大有長進了?！币ρ嗾Z笑著點頭，和蘇玉蘅及小姑娘瑾月在幾個丫鬟婆子的恭迎聲中進了封夫人的臥房。

    侯夫人封氏穿著一身家常蜜色碎花宮緞夾襖靠在榻上，見了姚燕語便要起身下榻，姚燕語忙上前摁住，勸道：“夫人身子尚未恢復，還是躺著吧?！?/br>
    封氏實在是氣短，就剛才欠身的動作，已經讓她使出了所有的力氣，再靠到大軟枕上時已經有些喘息了，于是嘆道：“我這可真是成了廢人了！”

    蘇玉蘅忙勸：“這才多少日子，嫂子這次是傷的太厲害了，那三重毒藥下去……哎！如今要好生保養，有姚jiejie在，嫂子的身體總會好起來的?！?/br>
    封氏握著姚燕語的手嘆道：“如今也就是meimei能給我一點希望了?！?/br>
    姚燕語忙勸：“夫人別這么說，看看眼前的云兒，還有那邊屋里嗷嗷待哺的小兒子，這兩個孩子還都要靠著母親教導疼愛呢?？蓜e總想那些頹喪的事情?！?/br>
    封氏看著立在姚燕語身后雙手捧茶的女兒，輕聲嘆道：“我聽meimei的?！?/br>
    蘇瑾云紅著眼睛把香茶奉上，姚燕語接過來輕輕地啜了一口，未及說話便聽外邊有個嬌軟的聲音伴著一串環佩叮咚聲由遠及近“我姨媽是不是過來了？”

    接著是丫鬟婆子一疊聲的勸：“二姑娘慢點兒！姨太太在跟咱們夫人說話兒呢！”

    姚燕語剛來得及笑出聲，便見門簾一響，一個穿著粉綠色錦緞衣裙胖的跟團子似的小丫頭便闖了進來，見著姚燕語二話不說便沖上去抱?。骸耙虌?，可想死我啦！”

    跟在她身后的奶媽子見狀嚇了個半死，忙上前去拉住小胖團子：“姑娘可別這樣，姨媽的肚子里有小寶寶，你想要慢些，別嚇著弟弟?！?/br>
    “為什么是弟弟？”蘇瑾月眨巴著大眼睛抬頭問著姚燕語，一雙小胖手伸出去敷在姚燕語微微凸顯的小腹上。

    “就是弟弟?！蹦虌屪于s緊的叮囑，“姑娘忘了母親是怎么說的了嗎？”

    “唔，娘親說了，弟弟是根……”蘇瑾月小團子臉上是十二分不甘心，“可是我喜歡meimei?！?/br>
    姚燕語知道姚鳳歌她們都盼著自己肚子里的這個是男孩，可這種事情不是盼什么就是什么的。再說，她倒是希望先生個女兒，反正又不打算節育，兒子可以以后再生嘛。于是笑著捏了捏蘇瑾月圓圓的臉蛋兒，笑道：“誰說一定是弟弟？說不定就是meimei呢?！?/br>
    “那可是太好了！”小丫頭笑嘻嘻的跳起來。

    封氏無奈的笑道：“這孩子，怎么那么喜歡meimei？”

    小丫頭理所當然的說道：“meimei可以永遠跟我玩兒??！如果是弟弟的話，長大了就不能一起玩了嘛?！?/br>
    “感情你姨媽生個meimei就是為了跟你玩的？”蘇玉蘅笑著打趣。

    小胖丫頭立刻一本正經的說道：“姨媽太忙了，我可以幫姨媽照顧她?！?/br>
    “瞧她這一張巧嘴！”屋里的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打破了這屋里長久以來的死寂，連一直都憂心忡忡的蘇家大姑娘瑾云也笑著上前來把瑾月拉到懷里。

    至午飯時，姚鳳歌果然來了，身后跟著幾個丫鬟提著食盒，食盒里是她那邊小廚房里專門烹飪的精致菜肴。

    蘇瑾云便帶著meimei去了廂房，這邊只有封氏，姚鳳歌，姚燕語和蘇玉蘅四個人圍著一張三尺見方的檀木雕花炕桌吃飯。

    女人家湊在一起吃飯，所謂的食不言寢不語之類的規矩自然先放到一邊。大家一邊吃一邊說些家常話。姚鳳歌對姚燕語頗為照顧，不時地給她夾菜添湯，讓封氏看得好生羨慕，不由得嘆道：“看看你們姐妹兩個，我總覺得我這輩子真是太不值了。說起來我對她也算是真心以待，熟料卻是養了一只狼在身邊?！?/br>
    姚鳳歌給姚燕語添湯的手一頓，無奈的笑道：“話也不能這么說，她不過是被人給挑唆壞了。不像是燕語，一直以來都有自己的正主意?！?/br>
    姚燕語也是一愣，不過她覺得這個話題不適合自己多說，便保持沉默，專心吃東西。

    蘇玉蘅便輕聲嘆道：“她就是太狹隘了。我就想不通，那邊能給她什么好處？她竟然能狠下心來對自己的親jiejie下毒?！?/br>
    “不過是為了這個夫人的位子罷了?！狈馐蠠o奈的苦笑，“說起來我是有些對不起她，當時我若是一死百了，她過來就是繼室夫人了。誰讓我那次就沒死成呢。我也是太傻，竟不知道她有這樣的大志向，一心要把我作古，然后自己來執掌侯府?！?/br>
    “人心不足蛇吞象?！碧K玉蘅輕聲哼了一下，繼續吃東西。她現在是吃什么都香的時候，尤其是姚鳳歌這桌飯菜又是下足了功夫的，色香味都更勝平日的飯菜一籌，她自然要好好地享用。

    “不說這些了！過去的都過去了，做人要學會往前看?？偸腔仡^看過去的那些糟心事兒，就啥也別干了?！币P歌說著，又給蘇玉蘅夾菜，“meimei多吃點，你現在是一個人吃兩個人的飯呢?！?/br>
    “嗯，三嫂子你小廚房的菜就是好吃?！碧K玉蘅徹底化身成了吃貨。

    姚鳳歌笑道：“要不我把廚娘暫時借給你幾天，等你做完了月子再給我送回來？”

    蘇玉蘅扁了扁嘴巴：“咱們之間要說‘借’這樣的字嗎？嫂子為何不干脆直接送我?！?/br>
    封氏笑道：“你可真好意思。那可是你三嫂子從南邊帶來的廚娘呢?！?/br>
    姚鳳歌一揮手：“罷了，天大地大，懷孕的人最大，你若是真心喜歡這樣的口味，就讓她過去服侍你吧。你好了，我跟大嫂子還有二太太也都放心些?！?/br>
    蘇玉蘅忙道：“嫂子說真的？我可不客氣了?！?/br>
    “客氣什么？回頭我瞧上了你的什么人，自然也不會跟你客氣的?！币P歌著實不是個小氣的人。如今她掌管著定北侯府的內宅，更要拿出娘家人的樣子來，不會讓侯府里嫁出去的姑娘有任何的委屈。

    用完了飯，丫鬟們端上漱口茶來四人漱口畢，面前的小炕桌被抬下去，另有一張干凈的小幾擺上來，然后是一盞香茶，一盞養生湯，兩盞蜂蜜水。

    茶自然是姚鳳歌的，養生湯是封氏的，兩個孕婦只能喝蜂蜜水。

    剛奉茶畢，外邊便有小丫鬟請安的聲音：“二太太來了！奴婢給二太太請安?！?/br>
    姚鳳歌和蘇玉蘅忙起身迎了出去，姚燕語也下了榻站起身來。

    梁夫人進門后先跟姚燕語問好，又問了封氏今日感覺如何，可曾服用湯藥，吃飯怎么樣等等。

    封氏忙請二太太上座，姚鳳歌親自奉上茶水。梁夫人又跟眾人寒暄客套了幾句，方說了此番過來的真正原因：“今兒有人來給老四提親，我有些做不得準，所以趁著這會子人齊全，特來討個主意?！闭f著，又朝著姚燕語笑道：“還請夫人也幫忙拿個主意?！?/br>
    姚燕語忙笑道：“這可不敢，我雖然在這云都城生活了幾年，但到底所聞所見有限，可比不得太太和夫人，況且蘅兒也是云都城里長大的，太太只需聽夫人和蘅兒怎么說，定然是錯不了的?！?/br>
    封夫人因笑問：“不知官媒提的是哪家的姑娘？”

    梁夫人道：“若是別家倒也罷了，拿不準只管推了就是。反正老四還未及弱冠，親事上不著急?？蛇@回官媒提的是武安侯的侄女?？刹荒茈S隨便便就推了?！?/br>
    “武安侯？那可是四皇子的外公?！币P歌蹙眉道。

    梁夫人說道：“是啊，而且聽說他這個侄女是一直在侯府跟著老夫人長大的，模樣性情都是極好的。只是……身份是庶出?！闭f完，梁夫人又歉然的看了姚燕語一眼。

    姚燕語笑了笑，并不在意。這個時代的人挑媳婦，嫡庶可是有極大的區別的。梁夫人為自己的兒子想，自然是嫡出的要比庶出的更好。

    其實說起來這武安侯也有點欺負人了。定北侯府雖然不如從前了，但蘇玉康可是二房唯一的嫡子呢。就算娶不到侯門嫡系的女兒，但你總不能再弄個庶出吧？

    封氏皺眉想了想，說道：“以我的意思，庶出也沒什么，只要品性真的好，將來能一心一意的為四弟打算，小兩口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就好。只是這事兒不知道二叔父怎么說？”

    梁夫人低聲說道：“以老爺的意思，武安侯也是世族大家，現如今圣眷也濃，況且看當今幾位皇子，三皇子稱病在家閉門謝客，六皇子遠在東海，七皇子年幼?；噬细耙簿褪撬幕首恿?。武安侯可算是水漲船高啊?！?/br>
    這話大家都明白，也就是說如果將來四皇子繼位，那么就算是武安侯府二房庶出的姑娘，那也比別府的姑娘尊重。憑著這層姻親，或許蘇玉康的前途會更好些。

    只是四皇子真的能繼位嗎？姚鳳歌不由得轉頭看向姚燕語，姚燕語卻是一副風輕云淡的樣子，只顧低頭慢慢地喝水，對梁夫人的話恍若未聞。

    不過姚鳳歌已經猜到了姚燕語的意思，只是她礙于身份根本不會說罷了。于是姚鳳歌笑道：“這事兒必須得從長計議啊，這可是四弟一輩子的大事兒。這媳婦若是將來不孝順，二叔父和嬸娘可要遭罪喲?！?/br>
    梁夫人笑道：“我們兩個老的倒無所謂，我只是擔心康兒能不能跟她處得來。況且這位姑娘我也沒見過，光聽官媒說怎樣怎樣，那是做不得數的?！?/br>
    姚鳳歌笑道：“這個好辦，現如今我們且背地里打聽著，若是這姑娘的真的挺好，那就等等忙完了家里這攤子事兒，太太便約上武安侯府的二太太去寺里上香，趁便瞧一瞧這位姑娘不就成了？”

    “你這倒是個好主意?！绷悍蛉诵Φ溃骸凹热贿@樣，那我就先不直接回了她。等細細的打聽打聽再說？”

    “這個自然，一樁親事可不是三言兩語能定下來的?！狈馐厦Φ?。

    于是事情便暫時定了下來，梁夫人又說了幾句閑話便帶著蘇玉蘅告辭離去。

    她們母女一走，姚鳳歌也帶著姚燕語告辭，并勸封氏好生歇息。

    蘇瑾月和弟弟蘇瑾寧，meimei蘇瑾露一起住的聽風小筑里，姚鳳歌叫奶媽子把孩子都帶了下去，自己陪著姚燕語在小里間的榻上躺下，方悄聲問：“meimei覺得二太太說的那樁親事如何？”

    姚燕語低聲說道：“這是他們二房的家事，按說輪不到我多嘴。只是現如今咱們這幾家盤根錯節，一些事情是拎不清的，所以我得跟jiejie提個醒：有大皇子和五皇子的事兒在眼前擺著，咱們還是跟皇子們保持距離的好?！?/br>
    姚鳳歌本來就因為恒郡王于國宴一事被四皇子誣陷而憤怒，她雖然對恒郡王已經絕了那份念想，但這并不代表她恨他。相反，她一直希望他能過得好一些。就像他一樣會記得她喜歡吃的江南風味的點心一樣。他們這對苦命的人都希望對方能過的更好。

    但如今恒郡王自從去賑災染病后，便一直稱病在家，足不出戶，過著無異于囚禁的日子。而當初同樣被皇上派出去賑災的憬郡王卻一點事兒都沒有，這讓姚鳳歌怎么不恨？所以從心底里，她也不希望定北侯府跟武安侯府結親。

    這會兒聽了姚燕語的這番話，一時觸動了心思，便點頭道：“meimei的意思我明白了?，F在是非常時期，我們還是跟皇室保持距離的好?！?/br>
    姚燕語忙道：“英明不過jiejie。四公子那個人我前兩年也見過，應該是個不錯的少年公子，難道這云都城里美女如云，就找不到個更般配的姑娘？”

    “怎么沒有。依我看，鎮國公府那兩個庶出的姑娘隨便拉出一個來都很好。只是二太太不知為何就是瞧不上。按說她跟那邊的二夫人是姐妹，這事兒應該更好說和?！?/br>
    姚燕語輕笑道：“無非是嫡庶之差。武安侯的侄女雖然也是庶出，可有個四皇子給他加分。鎮國公府二房庶出的姑娘可沒有得力的表兄是新皇的人選?！?/br>
    姚鳳歌又冷笑道：“天下父母之心也全然不同。在你我兄弟姐妹的婚姻中，父親竭力的反對跟皇室聯姻，對皇家子弟，咱們家是能躲多遠算多遠?？啥珔s上趕著巴結這樣歪七扭八的關系。要我說，鎮國公府不比武安侯府更強？”

    “jiejie說的是。若是我，也選鎮國公府?！币ρ嗾Z笑道，“這事兒jiejie沒跟蘅兒說？”

    姚鳳歌嘆道：“蘅兒早有此意。只是她也是個庶出的，在二太太跟前也說不上什么話?！?/br>
    姚燕語搖頭道：“所以，說白了這事兒還是那邊二太太做主。咱們也不過是提個醒罷了。多說無益?！?/br>
    姚鳳歌聽了這話半晌不說話，心里卻一直在暗暗地盤算。雖然說二房的事情這邊不便插手也不便多說，但蘇玉康若真的卷入了皇權的爭斗中去，勝了還好，若是敗了，這邊定然跟著遭殃。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大家子人卷入這樣的漩渦里。

    一定要想個辦法阻止才行。姚鳳歌打定主意要跟姚燕語在說什么，轉過臉卻發現她已經睡熟了。白里透紅的臉龐微微有些胖了，尖下巴也不見了。兩彎黛眉舒展著，嘴角噙著淡淡的微笑，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好夢。

    想起封岫云對封氏做的那些事，姚鳳歌忽然感慨，之前覺得自己命苦，如今看來，老天爺其實也沒虧了自己。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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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繼續推薦好基友瑾瑜的文《高門庶孽之步步蓮華》！已經夠肥了，親們還等什么，趕緊的磨刀霍霍過去宰吧！

    ☆、第三十九章 窮途

    大理寺卿賀庸是個能臣，此人辦事干練，膽大心細。自從得到皇上的圣旨要他聯合提刑司和鎮撫司一起，嚴查劉善修和宮里的關系之后，他便放開手腳大膽去做，用了不過六七日的時間便查到了仲德的身上。當然，這也要歸功于鎮撫司和提刑司的大力支持。想要查宮里的事情，沒有提刑司的幫忙是做不成事兒的。

    只是這事兒也僅僅是查到了仲德這里，便已經掀起了滔天大浪。

    皇宮內苑怡蘭宮內，宮女太監們都立在殿門外的廊檐下屏息凝神，生怕不小心發出聲響惹著了已經處于崩潰邊沿的主子而大禍臨頭。

    賢妃坐在她平時最喜歡坐的鑲嵌著明凈玻璃的雕花小軒窗下，蔥白兒似的纖纖玉指用力的絞著一方玉色繡梨花的帕子，而她本人則是一臉陰郁，仿佛壓制著極大的憤怒和恐懼。

    “回娘娘，四殿下來了?！遍T口負責打簾子的宮女一邊掀起湘妃竹簾，一邊輕聲回了一句。

    賢妃一個愣神，小手指上帶的赤金護甲猛地戳到了另一只手上，一陣鉆心的疼痛讓她吸了口冷氣，然后生氣的把護甲拔下來狠狠地拍在小炕桌上。

    “母妃？”云琸進門看見賢妃狠狠地摔護甲，忙上前去問：“怎么了？”

    賢妃忽然轉頭看著他，目光從凌厲轉為憤怒，然后化為無奈，最后是悲哀。大顆的眼淚緩緩地落下來，滴在她藕粉色的宮裝上，留下一抹淡淡的水痕。

    “母妃？！”云琸忙上前一步，半跪在她的面前，“母妃不要擔心，兒臣自由安排，絕不會牽扯到你我母子。母妃放心?！?/br>
    賢妃蹙眉看了一眼殿門口，拉著兒子起身往內殿深處走去。

    宮里的妃嬪們幾乎都信佛，而且一年三百六十天這些女人總有三百天在拜佛。賢妃也不例外，怡蘭宮后殿深處有一間小佛堂，里面供奉的是一尊翡翠雕的觀音大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