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燕語笑了笑，說道：“這些事情有哥哥做主就好，反正我也不懂?！?/br>
    姚鳳歌笑道：“二meimei現在可是我們兄弟姐妹里面最富有的人了?！?/br>
    “這都是二哥照應的好，我這個人，唯一喜歡的事情就是擺弄那些藥材，別的都是二哥在cao心?！币ρ嗾Z說著，忽然又笑道：“說起來，我前兒還想跟父親和jiejie商議個事情，因為雜事太多又混過去了?！?/br>
    “哦？”一直在專心品茶的姚遠之抬頭問，“什么事？”

    “是有關玻璃場的事情?！币ρ嗾Z說著，又看了一眼姚鳳歌，笑了笑，“我想，讓大jiejie和大哥也出點錢，這樣我們兄弟姐妹四個人合起來去江南建一個大的玻璃場，當然，這事兒需要父親拿主意，若是父親覺得可行，我便管著出玻璃制造的技工。其他的，讓哥哥jiejie們cao心去?！?/br>
    姚遠之聽了這胡也不由得笑了：“你呀！明明是一片好心?！?/br>
    姚鳳歌的眼睛亮了亮，看向姚延意。

    姚延意笑道：“燕語早有這個想法，只是怕父親不同意。她也知道我們這樣的家族不適合再弄這些事情?？烧l跟銀子有仇呢？這銀子我們不賺，也是別人賺。再說，這玻璃器皿既美觀實用，造價比那些水晶琉璃低了數倍，大家都喜歡，我聽說我們這邊的玻璃水杯花瓶被商販們弄到那邊去，價錢竟能翻十倍。其實我們去江南建個場，也算是為民造福?！?/br>
    “狡辯！”姚遠之瞪了姚延意一眼，輕聲斥道，“你現在是朝廷官員，言談舉止都要注意?！?/br>
    “是?！币ρ右饷κ樟诵θ?，恭謹的低頭答應。

    姚鳳歌笑道：“你們怕，我不怕，我現在都成了孤兒寡母了，幸虧有父兄和meimei提攜著，不然的話再過兩年，我跟月兒都得喝西北風去?！?/br>
    姚遠之看了一眼女兒，嘆了口氣，說道：“文定的病就沒好辦法了嗎？”

    姚鳳歌輕笑道：“他不許二meimei給他瞧病，別的太醫給的藥又沒那么快的效驗。昨兒我剛請了白家的老太爺來給他診了脈，開了方子?！?/br>
    “嗯?！币h之點頭說道：“白家的醫道也是很精深的，那老爺子給開的藥方，應該管用?！?/br>
    “吃吃看吧?！币P歌滿不在乎的輕笑著，“不怕父親罵女兒不懂事，其實他這樣我倒也放心。最起碼不用跑出去招貓逗狗的，惹些麻煩回來。不過是吃藥調養，花點銀子罷了，我樂得養著他，倒是少生些嫌氣?！?/br>
    “你這也是胡說！”姚遠之沉下臉來，瞪了姚鳳歌一眼，“女人家都是出嫁從夫！你這些話若是讓人傳出去了，名節性命要是不要？”

    姚鳳歌垮了臉，低下了頭。

    姚燕語忙勸道：“父親不要生氣，凡事都有個兩面性。jiejie這也是被逼無奈的?！?/br>
    姚延意也忙勸道：“二meimei說的是，文定那個人，文不成武不就的，又生了一副花花腸子，實在難當大任。若不是生在侯門里，有父兄約束著，還不知要怎樣呢?！?/br>
    姚遠之對蘇玉祥的事情自然也都了解過，對于自己的大女兒現在這個樣子也著實的無奈。他本來是想找定侯爺好好地談談，但定候現在稱病謝客，作為父親，姚大人很是無奈。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重，半晌后，姚鳳歌才又開口：“父親不必擔心。我不求其他，只求帶著月兒在侯府安穩的過日子罷了。反正以后定候府那邊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三房當家。我只求余生安穩，這應該不難?！?/br>
    姚遠之幽幽的嘆了口氣，說道：“如此，燕語剛才說的那個玻璃場的事情，就寫書信讓你們大哥幫著辦吧。你們兄弟姐妹能夠守望相助，將來我與你母親百年之后也能放心了?！?/br>
    這句話一說，姚鳳歌的眼圈兒立刻紅了，忙撇過臉去悄悄地拭淚。姚延意嘆道：“父親放心，有我跟大哥在，一定會照顧好meimei們的?！?/br>
    姚燕語心里一怔，忽然想起還留在南邊的姚雀華。心想難不成二哥還有心思管姚雀華的事情？

    “哎！你這話，倒是讓我想起了雀華?！币h之嘆道。

    “她怎么了？”姚延意皺眉，心想難道又不安分了？上次吃了虧難道還不醒悟？

    姚遠之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姚燕語則開口了：“不管雀華怎樣，玻璃場的事情，跟她沒有關系。我的初衷是想著大jiejie以后的日子，還有在南邊打點上下的大哥。雀華……她似乎也不喜歡我。我不想跟她牽扯太多?！?/br>
    姚遠之忍不住皺眉，不知道姚燕語為何獨獨對雀華如此反感。

    “行了，反正她還小?！币ρ右庑睦锸怯袛档?，所以忙用話題岔開，“如果將來她還這么幼稚，做事不懂規矩，我們會另外為她打算的。玻璃制方是二meimei一個人的，所以玻璃場的事情你說怎么樣就怎么樣?！?/br>
    姚鳳歌雖然不知道姚燕語為何如此討厭雀華，卻也隨著姚延意點頭：“這個自然，二meimei現在又不缺錢，肯拉上我們湊份子，自然是想拉我們一把的意思?！?/br>
    “這些小事，你們自己去商量?！币h之本就對這些事情不怎么上心，作為一家之主，他需要cao心的是整個家族的大方向。至于銀錢小事，小輩兒們只要不走了大褶，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況且姚延意這兩年在京城歷練的越發的沉穩成熟，做事張弛有度，有他把關，應該錯不了的。

    當下，姚遠之又跟自己的兒子女兒說了些閑話，冬天天短，眼看著天色就暗了下來。

    姚延意招呼丫鬟進來掌燈，姚萃菡小姑娘穿著大紅對襟白狐風毛的小襖搖搖擺擺的進來，見了姚燕語便笑嘻嘻的往她身上撲。

    “怎么不給祖父請安？”姚延意正色道。

    小姑娘立刻從姚燕語的腿上溜下來，規規矩矩的朝著姚遠之福了一福，奶聲奶氣的說道：“菡兒給祖父請安，祖父福壽安康?！?/br>
    姚遠之呵呵笑道：“嗯，好，好。起來吧?！?/br>
    姚鳳歌笑道：“咱們菡兒越長越俊俏了。瞧這眉眼兒水靈的?！?/br>
    “大姑母安?！币洼沼洲D身給姚鳳歌請安，然后再轉向姚燕語：“二姑母安?！弊詈笫且ρ右猓骸案赣H安?！?/br>
    “好了，到姑母這兒來?！币P歌笑著朝小姑娘招手。

    姚萃菡靠在姚鳳歌的懷里，嬌聲問：“大姑母，月兒meimei呢？”

    “月兒meimei在家里呢，天太冷了，meimei又小，姑母怕她吹了風，所以沒讓她跟著?！币P歌抱著小侄女，低聲笑道。

    姚萃菡小姑娘很是遺憾的嘆了口氣：“唉！我還留著她愛吃的糖豆呢?！彼@一嘆氣，眾人都笑起來。姚鳳歌便笑著問她：“菡兒喜歡meimei？”

    “喜歡?！币洼拯c點頭，又補充了一句：“也喜歡源兒?！?/br>
    “那以后菡兒帶著弟弟meimei一起玩兒，好嗎？”

    “好?！毙」媚镎J真的看了姚燕語一眼，又加了一句：“還有二姑母家的弟弟meimei，也要一起玩?！?/br>
    “……”姚鳳歌忙回頭看姚燕語，目光從她的小腹上掃過。難道是有了？怎么一直沒聽說呢？

    姚燕語的臉一陣泛紅，一口茶差點嗆到自己：“咳！菡兒，二姑母家哪有弟弟meimei？”

    小丫頭嘻嘻一笑，說道：“母親說了，以后會有噠！”

    眾人又忍不住一陣哄笑，姚燕語又是羞澀又是酸澀，心里說不出來是什么滋味。幸好外邊有人進來回：“回老爺，二爺，二姑爺來了?！?/br>
    “喲，顯鈞來了？快請?！币ρ右庑呛堑钠鹕硐嘤?。

    衛章已經從外邊進來，重紫色流云紋織錦大氅上沾著點點白雪。姚燕語便抬手幫他彈掉，因問：“竟然下雪了！”

    “剛剛開始下?！毙l章抬手把猞猁裘解下來遞給旁邊的丫鬟，又細細的看了一眼姚燕語的臉色，因笑問：“這屋里的炭火到底是足，瞧你熱的臉都紅了?！?/br>
    姚燕語瞪了他一眼沒說話，轉身往姚鳳歌身邊去了。衛章方跟著轉過屏風，先去給姚遠之見禮。

    在姚遠之的眼里，輔國大將軍乃是乘龍快婿，自然十分看重的。于是笑呵呵的說著“免禮”一邊又吩咐姚燕語：“給將軍倒茶來?！?/br>
    當著自己的父親，姚燕語也不好任性，便親手去給衛章倒了一盞茶遞上來。衛章微笑著接過茶，還客氣的說了一聲：“謝夫人?！?/br>
    姚燕語翻了他一個白眼，回了一句：“不謝?！?/br>
    姚鳳歌便咯咯的笑道：“瞧他們兩個相敬如賓的樣子?！?/br>
    姚延意笑道：“燕語其實還是很任性的，將軍不跟她計較也就罷了?！?/br>
    衛章又笑著看了姚燕語一眼，笑道：“還好，也不是太任性?！?/br>
    姚燕語又瞪他，不是‘太任性’是什么意思？

    難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頓團圓飯，姚遠之剛來京的時候姚鳳歌沒來，再后來姚鳳歌來了，衛章卻因有事沒過來。今兒除了蘇玉祥之外，可算是都齊全了。于是寧氏早早的叫人預備了一桌豐盛的宴席，并開了一壇子好酒。笑說：“平日里都忙，今兒總算是齊全了?！?/br>
    姚燕語笑道：“難道說咱們現在就開始吃年酒了？”

    寧氏笑道：“年酒卻算不上，今兒這頓算小團圓吧?！?/br>
    這頓飯吃得十分熱鬧，姚遠之看重衛章，但凡衛章敬酒便都一飲而盡。如此一來，姚延意也十分的高興，頻頻舉杯敬姚家的乘龍快婿。寧氏也分別給兩位meimei布菜勸酒，這頓飯一直到二更天方才散了。

    寧氏便說房間已經收拾好了，外邊又下雪，兩位姑奶奶就都別回去了，住一晚上明日再回。

    姚鳳歌不放心女兒，執意要回。姚延意便吩咐下人套好馬車，要親自送meimei回去。衛章便道：“不如我和燕語送大姐回去，不過是繞個彎兒而已。二哥喝了不少酒，就別再出去吹冷風了?！?/br>
    姚延意想想也好，便又叮囑了李忠一番，親眼看著兩個妹子各自上車，又勸衛章：“你也別騎馬了，這雪越下越大，你雖然身體強壯，但也要注意保養?！?/br>
    衛章不過六七分的醉意，正是半醉如仙，恰到好處的時候，便含笑應著，上了姚燕語的馬車。

    定候府和衛府兩家的護衛家丁足有三四十人，前后簇擁著兩輛大馬車離開了姚府，先往定候府方向去。

    姚鳳歌靠在馬車里抱著手爐默默地想心事。今晚她也喝了不少酒，但卻沒有醉意。多久沒有這么痛快的喝過酒了？好像自從嫁入定候府就沒這么開懷暢飲過。

    看著姚燕語跟衛章舉案齊眉互敬互愛，姚鳳歌心里著實的羨慕。再想想家里躺在床上的蘇玉祥，又覺得無限心酸?？墒怯帜茉趺礃幽?？各人有各命，半分不強求。

    想當初她十里紅妝嫁入定候府的時候，滿云都城的貴女們都艷羨不已。

    定候府是皇親國戚，亦是開國功勛之家。誰都知道蘇家的三少爺是定侯夫人的心尖子，人又出落得俊逸風流，為人謙和有禮溫文爾雅，是云都城里出了名的佳公子。

    當時的姚鳳歌想著，能得如此郎君相伴一生，縱然沒有刻骨的愛，也應該有平靜的幸福。

    可誰知道溫潤如玉的佳公子也不過是金玉其外罷了。

    其實他風流成性也好，無所事事也罷，定候府的基業在這里，姚鳳歌又有豐厚的妝奩，只要他不尋事，不找茬，安穩的日子還是有的。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家里正妻妾氏一屋子還不夠，偏偏看中了不該看中的人，而他看中的人又不是那種任人揉搓之輩。

    按說，求之不得，明智之人也該罷手了。畢竟一個有通天本事的女人，又得皇上賜婚，并御口親封了品級職銜，絕對不可能隨隨便便拉進屋子里去給誰做妾。

    可悲的是，這世上還有‘執迷不悟’四個字。

    執迷不悟??！姚鳳歌輕輕地嘆了口氣。

    “奶奶，您頭暈么？”旁邊的珊瑚忙問。

    “沒有?！币P歌搖搖頭。

    珊瑚看自家主子一臉的落寞，又小心的問：“這就要到了。奶奶累了吧？要不奴婢給您捏捏肩？”

    “不用了?！币P歌笑了笑，又問珊瑚：“李忠待你怎樣？”

    珊瑚一怔，不由得低了頭，說道：“挺好的?！?/br>
    “真的挺好？”

    “還行吧。他那個脾氣是有些急，不過再急也就是罵兩句，卻從不敢跟奴婢動手?！?/br>
    “他憑什么罵你？”姚鳳歌皺眉問。

    珊瑚是她身邊的頭等大丫鬟，當時嫁給李忠的時候，姚鳳歌給了她一份豐厚的嫁妝，在那么多丫鬟中也算是獨一份兒了。再有李嬤嬤也是近身服侍的，自然知道珊瑚在主子心里的分量。怎么這還不能讓他李忠好生相待嗎？

    珊瑚笑著嘆了口氣，說道：“嗨！奶奶是尊貴人，自然不知道下人們的那些事兒。其實哪家的勺子不碰鍋沿兒呢？不過是湊合著過罷了。就大奶奶的陪房陳興家的，三天兩頭都被他男人抽兩下，兩個人不也還是一樣過？孩子都生了三個了?！?/br>
    姚鳳歌‘哧’的一聲笑了，笑過之后又輕輕地嘆了口氣。是了，這世間哪有那么多的舉案齊眉？哪有那么多的情深意重？不過是湊湊合合過日子罷了。

    馬車行至定候府門口停了下來，珊瑚忙把姚鳳歌斗篷上的風兜兒拉上來罩住了頭，又把宮絳系緊，然后才先出去，又轉身扶著姚鳳歌出了車棚。

    雪下得越發大了，一片一片鵝毛一樣從墨色的夜空里飄落下來，定候府門口的石獅子在高挑的燈籠下變成了橘色的雪獅。

    后面馬車里，衛章扶著姚燕語也下了車，夫婦兩個踩著厚厚的雪走到了姚鳳歌的面前。姚鳳歌笑道：“你們兩個進去喝杯熱茶吧？”

    姚燕語搖頭說道：“這么晚了，我們就不去打擾了。jiejie快進去吧，月兒這會兒怕是該睡了?！?/br>
    “嗯，如果你們不進去的話就早點回家吧。天太晚了?！币P歌抬手拂去姚燕語大紅羽緞斗篷上的雪花。

    姚燕語微笑著說道：“我今天說的玻璃場的事情，jiejie盡快找個時間過來，我們商議好了就得選人，過了年就派去江寧去找大哥?！?/br>
    “好，我會放在心上的。改天我再去你府上?！币P歌答應著。

    姐妹兩個道別后，姚鳳歌看著衛章把姚燕語抱上馬車，然后帶著家丁護衛旖旎而去，又輕輕地吐了一口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