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嗯?!笔捔乜粗矍暗募讶?,甚是心滿意足。 在江南這些日子,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她,但凡遇見什么好玩的都收起來給她留著。 后來家里來書信說要給他定親,定的是鎮國公的嫡次女,那會兒他竟然高興地一個晚上沒睡覺,然后又瘋顛顛的跑去一個金匠家里,親手打制了一對蝦須手鐲。 雖然手藝很差,還把手指給敲腫了,好些日子都沒恢復,他還是很高興。 韓明燦看著那個原本神采飛揚的人對著自己竟是一副癡癡的樣子,不由得好笑又心疼,便勸道:“侯爺吃了酒,別在風地里站著了,快進去吧?!?/br> “好?!笔捔卮饝?,卻不動腳步,半晌又道:“我給你帶來一些玩的東西,今日一早已經叫人送到府上去了?!?/br> 韓明燦是從長公主府出來的,還沒見到東西,但也點點頭,微笑道:“謝謝了?!?/br> “跟我不要說這個字?!笔捔匚⑿χ粗?,舍不得移開目光,且滿腹言語不知從何說,又覺得這一刻里,沒必要說,說什么都是多余的。 精致的小院里,溫暖的陽光籠罩著,她就這樣美好的站在眼前,耳邊有婉轉的鳥啼,身后站著個低眉順眼的大丫鬟。這樣的場景,竟讓他想到四個字:歲月靜好。 韓明燦回頭看了一眼屋門口,小丫鬟守在那里等著打簾子,院子里的人都安安分分的,沒有誰往這邊看,初冬的陽光還很暖,院子里的幾盆菊花還在努力綻放最后的嬌艷。 一切都很平常,但她還是覺得不好意思,于是低聲催促:“那你快進去吧?!?/br> “好?!笔捔攸c了點頭,終于邁開腳步往里走,走了兩步又站住,回過頭來笑道:“我給你的東西里,有一個紅木盒子,里面的東西是我自己做的,你不要嫌棄?!?/br> 韓姑娘終于忍不住羞紅了臉,瞪了他一眼,轉過身去。 蕭侯爺終于滿足的笑了笑,轉身進屋。 當晚,韓姑娘回到家里,便有人抬了兩只大箱子送了進來。疏影便問是什么東西,抬東西進來的婆子回道:“二公子說是有人專門從江南給姑娘送來的小玩意兒?!闭f著,又奉上了兩把銅鑰匙。 疏影立刻會意,接了鑰匙,看了一眼箱子就把人給打發出去了。 韓明燦走到近前打量了這兩只大箱子,好笑的問:“不知道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居然弄了這么兩大箱子?!?/br> 疏影笑道:“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說著,捏了鑰匙走過去,蹲下身子把那黃銅螺鈿上的銅鎖打開。 “哎呦呦!”看見箱子里的東西,疏影忍不住笑了起來:“侯爺可真是費了心思?!?/br> 箱子里,有一整套竹根雕的小茶具,酒具,還有一些民間的繡品,并不精致,也不是綢緞絲線所繡,但卻透著拙樸風趣,另有大大小小幾十管紫毫,各種玉質的筆管精雕細琢,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 疏影從這一堆物件兒里,找出一副整塊竹板磨制的棋盤,陪著棋笥和黃玉墨玉兩色棋子,她左右打量著嘆道:“真真不知多粗的竹子才能用一整塊打磨出這張棋盤?!?/br> 韓明燦看了一遍這箱子里的物件兒,發現并沒有什么紅木盒子,便指著另一只箱子吩咐疏影:“把這個也打開?!?/br> 疏影忙放下棋盤,拿了另一把鑰匙開了鎖。 這個箱子里竟然有好多書籍,韓明燦隨意拿過一本來翻了翻,居然是一本棋譜。 他居然知道自己喜歡這個!韓明燦微笑著翻了翻,發現這居然是自己找了很久的一套古譜。于是更加喜歡。 疏影終于翻到了一只紅木盒子,忙拿出來托到韓明燦眼前:“姑娘,是不是這個?” 韓明燦把棋譜放下,接過那盒子來看了看,笑道:“應該是它了?!闭f著,她一暗螺鈿上的暗鈕,盒子啪的一下彈開。 疏影看了一眼里面的東西,立刻樂了:“這是什么呀!這是金鐲子吧?這做工……”也太粗糙了吧?這個怎么看都不是那種樸實無華的物件兒吧?誰閑著沒事兒弄塊金子這么糟蹋? 韓明燦把那兩只鐲子拿在手里翻來覆去的看了看,忍不住笑了,又橫了捂著嘴巴偷笑的疏影一眼,嗔道:“還笑!快把這些東西都收拾一下。亂死了!” ☆、第二十七章 蛇油風波 當日,蘇玉蘅從姚燕語那里離開的時候,帶上了一只五六個月大小的小狼崽子。 起因是蘇玉蘅偶然跟姚燕語和韓明燦嘆息,說大長公主養的豹子在大長公主去世之后就開始生病,懨懨的,不怎么吃東西,水也極少喝。然后終于在前日閉上了眼睛,追隨著大長公主去了。 姚燕語見她傷心,便叫翠微把唐蕭逸在江寧的時候捉來的那只幼狼給抱了出來送給蘇玉蘅,說:“我是個沒耐心的,它跟著我也是受罪,饑一頓飽一頓的。不如你帶它去跟你做個伴兒,它也有個好生活?!?/br> 這只小狼崽子通體雪白,一看就不是個凡品,蘇玉蘅見了很是喜歡,當時就抱在懷里不放開?;丶业穆飞习研|西抱進馬車里,拿了rou脯喂它。手指輕輕地抓著小狼崽子脖子里的軟毛,輕聲哄道:“千里,千里,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小狼崽子還是太小,rou脯叼進嘴里來來回回也嚼不動,最后不耐煩,便吐回了蘇玉蘅的手里。蘇玉蘅把濕乎乎的rou脯丟到痰盂里,拿了帕子擦手,嘆道:“還是回去叫廚房蒸牛乳給它你吃吧?!?/br> 狼崽子小千里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從一個主人的手里移交到了另一個主人手里,生活也將會發生很大的變化,懵懂懂的睜著兩只圓眼睛看著蘇玉蘅衣袖上的紋飾,張開小嘴巴咬住,親昵的撕扯著。 忙碌了一天,姚邸終于恢復了往日的安靜。 姚燕語換了一身家常衣裳趴在案幾上,前面擺了十幾個白瓷盤子,盤子里是各色藥粉,而她則什么也不做,只是盯著這些藥粉冥思。 “姑娘,天色不早了,該歇息了?!贝湮汛蹭伿帐昂?,過來勸道。 “唔,幾更天了?”姚燕語直起了身子,抬手自己捶了兩下腰背。 翠微忙上前幫她捶,并勸道:“已經三更天了,明兒還得去醫館呢。姑娘早些歇息吧,明兒去了醫館再想藥方子也不遲啊?!?/br> “好?!币ρ嗾Z站起身來走到了床邊,把身上披著的棉袍拿掉,只穿著貼身的繭綢褲褂鉆進了被子里。 翠微把衣服整理好掛在衣架上,又轉身過來給姚燕語掖好了被子,兩層帳子放下來,方把屋子里的等熄了,悄悄地退了出去。 姚燕語并不困,躺在床上也沒有立刻睡著,滿心里想著的還是凍瘡膏的事情,因為想事情,她免不了翻來覆去,放在枕畔的手臂收回來,忽覺一絲沁涼貼到了肌膚上。 卻是手腕上那串紫珍珠在外邊放的久了,染了涼意。于是她抬手把那串珍珠擼下來捏在指尖一顆一顆的數。 這是姚燕語從衛章送給自己的那一匣子紫珍珠里面挑出的三十二顆串成的串子,繞著手腕兩圈兒,剛剛好。捻著這珠子,她自然又想到了衛章,那張臉仿佛近在眼前,似乎還能感受到他炙熱的氣息。 這個人,真的像空氣一樣。觸不到,但卻讓她無時無刻不感覺到他的存在。 第二天一早,天竟然飄起了小雪。 姚燕語站在換了玻璃的窗口看著外邊,不由得一嘆:云都城都下雪了呢! “姑娘,今兒下雪,就不騎馬了吧?”翠微一邊忙著給姚燕語穿衣裳,一邊問。 “不,這雪下得小,還不算冷。再說,騎在馬上剛好看雪景?!币ρ嗾Z笑了笑,說道。 翠微還想再勸,被翠萍一個眼色止住了。 梳洗完畢,又用了早點,姚燕語方往寧氏屋里來跟她告辭,此時姚延意早就上朝去了。醫官不參政,所以不用上朝站班,每日也少了許多辛苦。 下雪了,皇上給張老頭兒賞下了新的棉衣裘氅,銀絲碳,竹炭,另外這老家伙享有一品院令的俸祿,到了冬天,戶部也會給他發一份兒取暖的銀子。 現在醫館就是這老家伙的家,所以這醫館后院正屋現如今被收拾的十分舒適暖和。 姚燕語進來后先給老師請了安,然后沉聲嘆了口氣,站在那里不動。張老頭兒抬了抬眼,瞥了愛徒一眼,問:“怎么了?一大早晨的拉這么長的臉,戶部少了你的俸祿了?” “沒有,學生想配些凍傷膏,但卻少了一樣東西?!?/br> “凍傷膏?有現成的???你有凍瘡?” “沒有。學生錦衣玉食,怎么會有凍瘡?!币ρ嗾Z搖了搖頭,“現成的那些學生都看過了,效果太慢?!?/br> “噢,一般的藥果然都入不了你的眼。不過,你弄這個作甚?閑著沒事干???” 姚燕語跟張蒼北完全不用拐彎兒抹角,直接說明本意:“給北征軍的將士兵勇們用?!?/br> “你直接說擔心你家情郎受凍不就完了嗎?”老家伙笑了笑,抬手捋了捋下巴上的花白胡須,問道:“缺什么,跟為師說?!?/br> “缺蛇油?!?/br> 蛇油,解毒消腫、潤膚防裂。主治:凍瘡、燙傷、燒傷、皮膚開裂、慢性濕疹等。 它質地細膩,與人體肌膚的生理生長特征有著極佳的配伍和互補性,對皮膚有著很好的滲透、滋潤、修復作用,非常適合人們用來理療和保養肌膚。 但上好的蛇油很貴重,而且姚燕語這里也的確沒有現貨。不過她想了,自己沒有現貨,師傅這里肯定有,他在皇上身邊那么多年,要什么沒有? “這好辦?!睆埨项^兒滿不在乎的說道,“御藥房里應該有幾壇子,我叫人給你都搬來?!?/br> 幾壇子?都搬來! 姚燕語一聽這話立刻笑彎了眼睛,重重的拍了老家伙一記馬屁:“還是老師有辦法。昨兒晚上學生為了這事兒,半宿沒睡著覺?!?/br> 老家伙哼哼一笑:“可拉倒吧你,誰知道你是想蛇油呢還是想情郎呢?!?/br> 姚燕語朝著老頭兒做了個鬼臉,笑道:“既然這也是給朝廷用的,不如我直接寫個單子,老師直接從御藥房里要藥材好了。學生就勉為其難出點力,配好了也好讓運糧草的大人把這些藥帶上?!?/br> 老頭兒‘嗯’了一聲,說道:“你都這么為國著想了,為師自然要支持你??!” 于是,張老院令大筆一揮,在姚主薄列的單子上簽上了大名,用上了鈐印。 姚燕語便帶著兩個司醫以及幾個雜役去了御藥房。 御藥房剛經歷了一場浩劫,從上到下都換了新人,但傳說仍在,眾人對張老院令依然是敬重有加。見到清單二話不說給姚主薄立刻取藥。 又是一通忙碌,姚燕語親自看著那幾壇子蛇油還有幾大包藥材放到了車上,才含笑跟御藥房的總管太監告辭。 說來也巧,她這邊剛走,便有小太監蝎蝎螫螫的跑來,說七皇子被炭火燙著了,謹貴人讓來尋蛇油用。 御藥房的太監無奈的嘆了口氣:“怎么不早來?幾壇子蛇油都讓國醫館的姚主薄給帶走了?!?/br> 那小太監來的時候被謹貴人罵過,一聽這話便急了:“你們莫拿這種話搪塞咱們,現如今可是七皇子要用藥!若晚了,誤了皇子的傷,你們有幾個腦袋讓萬歲爺砍!” 御藥房的太監也不是省油的燈,只冷笑道:“這可奇了!我們不過是奉命辦事,又哪里能搪塞你?你若不信只管進來翻找,若能找出一滴蛇油來,我這腦袋隨便你砍幾次!” 小太監被搶白的說不出話來,便恨恨的回去謹貴人宮中回話。 謹貴人張慧嬌乃是慧貴妃的胞妹,二人同是太史令張謙之女,慧貴妃乃原配所出,八歲上沒了母親。謹貴人乃繼室所出,二人同父異母,謹貴人比慧貴妃小了十歲。謹貴人十七歲應選入宮,三年后為皇上生下七皇子云瑞,七皇子卻比慧貴妃所出的三皇子云珉小了十三歲。 卻說小太監沒好氣的回去,因沒拿到蛇油,謹貴人自然責罵,那小太監便把御藥房和國醫館一起給告了。 謹貴人聽說御藥房的蛇油都被國醫館給弄走了,便冷笑道:“那國醫館不過是皇上給姚家那丫頭弄得一個擺設罷了,她也拿著雞毛當令箭,還搬空了御藥房?是誰給她這么大的膽子!” 小太監跪在地上不敢說話。旁邊早有太醫拿了燙傷膏給七皇子敷好。 九歲的七皇子便拉了拉謹貴人的衣袖,說道:“娘,兒子已經不疼了。您不要生氣了?!?/br> 謹貴人回頭看了一眼兒子,便越發覺得這口氣難以咽下,便摸摸兒子的頭,說道:“你別管,這宮里都是攀高踩低的,今兒他們不把為娘放在眼里,明兒就敢踩著你的頭上去!”說著,便又罵小太監:“你去國醫館,就說我的話,蛇油不是什么好東西,請姚主薄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多少舍我一點兒!七皇子的手能不能保住,就看她姚大人發不發這善心了!” 那小太監不敢怠慢忙往外跑。一時慌張沒看清,差點撞到了一個人。 要不說人若是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這小太監還沒來得及多想,抬頭看見明黃色的袍服上的五抓神龍,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趕緊的跪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求饒:“奴才該死,沖撞了萬歲爺,求萬歲爺饒命!” “干什么去?!慌慌張張的!”皇上沉著臉,顯然很不高興。 “臣妾(奴婢)參見萬歲爺?!敝斮F人已經娉娉婷婷的迎了出來,在皇上跟前裊裊下拜的同時紅了眼圈兒,一張花容月貌此時竟是花帶露月蒙云,一臉的委屈。 “我聽說瑞兒燙著了?嚴重嗎?”皇上伸手扶起了謹貴人,皺著眉頭往里走。 “還好?!敝斮F人已經帶了哭聲,并連連自責:“都是臣妾的錯,臣妾太大意了……” “兒臣參見父皇?!痹迫鹜兄恢话税准啿嫉氖謴睦镩g出來,迎著皇上跪下去。 “起來吧?!被噬峡匆娦鹤拥囊恢蛔笫侄急患啿祭p起來,忍不住皺眉,“怎么這么嚴重?” 云瑞低頭回道:“回父皇,是兒子自己不小心打翻了滾滾的茶,又碰翻了手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