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房頂上,鄭少封聽到此話,捂著肚子無聲狂笑。唐天遠“好不容易”被禮部侍郎看上?禮部侍郎算哪根蔥啊,這是他今年聽到的最好的笑話了! 下邊唐天遠也有些哭笑不得,答道,“是是是,總之是他們亂說,你不要信?!眱扇艘且驗檫@點破事生嫌隙,那就不好了。 譚鈴音一撇嘴,“那你還在我面前夸她,說她比我好?!?/br> “我錯了,”唐天遠的認錯態度特別好,“她沒有你好,誰都沒你好?!笨吹皆鹿庀伦T鈴音高興地翹了一下嘴角,他不由得心神一漾,便低頭去親她。 突然,房頂上一聲斷喝,“誰?!” 親親我我中的兩個人嚇了一跳,警醒地東張西望。 譚鈴音看到房頂上探出一個腦袋,不過是自己人。 鄭少封扶著房檐,低頭對他們說道,“你們繼續?!闭f著退回去,踩著房頂拔足在夜色中狂追。 唐天遠本打算追上去幫忙,可轉念一想,怕這是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鄭少封武藝好,自保應該沒問題。 譚鈴音云里霧里地沒明白過來,“到底怎么回事,我們今晚等的就是這些人嗎?那要不要跟上去?唐大人他一個人應付不來怎么辦?” “沒關系,他武功很好?!?/br> “他還是個武功高手?不愧是唐天遠呀?!弊T鈴音贊道。 “……”唐天遠覺得特別胸悶。 事實證明,對方并沒有唐天遠預料的那樣謹慎,他們沒玩兒什么調虎離山。 鄭少封回來了,邊走邊罵,“媽的,跑得比兔子還快,一個沒抓到!” “無妨,他們暫時不敢來了,我們抓緊時間審問?!?/br> 譚鈴音跟著唐天遠走進牢房,挨著他悄悄問道,“那些人是什么來頭?不會是想殺人滅口的吧?” 唐天遠停下來,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門,迅速收回手,“聰明?!?/br> 譚鈴音不好意思地摸著腦門,傻笑。 鄭少封真的、真的快看不下去了。這倆人要是故意在他面前秀恩愛也就罷了,他一人打一頓,夠他們老實的了??扇思乙膊皇枪室獾?,哪怕無意中的一個眼神,都不自覺地帶上火花,簡直要把旁人的狗眼閃瞎。 為了不再瞎下去,鄭少封主動去幫唐天遠把那土匪頭子提來。 由于犯人太多,牢房緊張,段風作為土匪頭子,沒有享受獨立牢房的待遇,有好幾個人跟他關在一處。 鄭少封進去時發現,那些人都貼著墻根待著,遠遠地和段風保持距離。 鄭少封心想,這大概就是身為老大的風采,哪怕成了階下囚,也得把其他階下囚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段風蹲在牢房中間,手里也不知拿著個什么,在地上劃啊劃的。 兩個獄吏打開牢門,鄭少封走進去,剛要開口,哪知段風卻先他一步怒吼,“不要踩我!” 鄭少封:“……”媽了個巴子的,他跟他距離至少半仗,他得長多大腳才能踩到他? 兩個獄吏在外面怒道,“想干嘛?反了你了!”說著就要走進來。 鄭少封制止了他們。他發現自己腳下有好多道道,顯然是方才段風劃的。鄭少封調整一下身體,仔細辨認,看出這些是字。筆畫一開始很稚嫩,越到后來越熟練。 狗、屎、狗、屎、狗、屎…… 很好,全是狗屎。這個土匪頭子在牢房里寫了一地狗屎,很明顯是想表達對官府的鄙視。 鄭少封有點佩服他,這小子膽兒夠肥的。他也沒為難段風,讓人給他上了枷,帶出去了。 段風一走進審訊室,眼睛就沒離開過譚鈴音。 唐天遠心里那個堵啊,他讓譚鈴音坐在門口附近記錄,這樣段風跪下時就是背對著她。 鄭少封坐在唐天遠身邊,笑道,“嘿,我剛才踩到狗屎了?!?/br> “那也得先有狗吧?!碧铺爝h不信,反正鄭少封喜歡開玩笑,慣會胡說。 鄭少封也不想掰扯這種小事,他指了指地上的段風,“審吧,趕緊的,后面還有那么多?!?/br> 唐天遠先給段風灌輸了一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道理,接著問了他關于鳳凰山寨搶劫的情況。 段風的記性特別好,什么時候干過什么事兒、搶過多少東西,只要唐天遠問到,他都能答出來,而且與案件記錄上的情況吻合。 唐天遠又問道,“那你為何上鳳凰山落草為寇?又是如何召集其他匪徒的?” 段風沉默不語。 “你不說,本官替你說。前任縣令桑杰想要盜采黃金,需要苦力,不好公開招募,更不能搶奪普通百姓,因此便去各地綁架流民乞丐。你們全是被綁來的,對不對?” 段風驚訝地看著他。 唐天遠繼續說道,“桑杰逼迫你們替他干活。黃金盜采殆盡之后,桑杰想要殺人滅口,不料被你們發覺,逃出天目山,躲進鳳凰山。因為做下此案的本來就是官府,所以你們不敢報官,也不敢走出鳳凰山,只能靠搶劫路人為生?!?/br> 段風兩眼泛紅,不發一語。 “你們繞遠路去搶孫員外的田莊,是因為知道孫員外也是參與盜金的主謀之一。老鐵是孫府的雜役,后來被孫員外使喚向天目山送傳物品,再后來滅口之時他也險些遭殃,自此跟你們一起落草。老鐵了解田莊之內的情況,因此你們搶糧十分順利。我說得對不對?” 段風點了點頭。 唐天遠又問了一些關于盜采黃金的細節,最后嘆了口氣,說道,“你可知你們哪里錯了?” 段風從善如流道,“不該搶東西?!?/br> “不,”唐天遠搖頭道,“你們落草是被逼無奈,搶東西也是為了活下去,這些錯誤的根源并不是你們。但千不該萬不該,你們不該搶掠良家女子,”他重重一拍桌子,“說!你們到底搶過多少女子,又逼死過多少?!” 段風一抖,“就一個……加上她,兩個?!彼f著,扭過頭看了譚鈴音一眼,可惜她正埋頭奮筆疾書,并未看他。 審完了段風,唐天遠又提審了幾個人。他并未避諱鄭少封,因此鄭少封也算是明白了唐天遠到底欽的什么差。 夜還很濃重,已經有早起的公雞在鳴叫。 譚鈴音整理好記錄,站起來拍了拍因久坐而酸脹的腿。 唐天遠加派了人手看守牢房,他還讓人進去告訴犯人們,最近可能有人想要來刺殺他們,讓他們自己警醒一點,別睡太死,有情況就喊。 其實唐天遠只要透露出消息,讓對方知道他該問的都問出來、殺人滅口已經沒意義了,那么他們就不會多此一舉了。 譚鈴音跟著唐天遠走出來,情緒低落。 唐天遠幫她緊了緊兔毛圍脖,問道,“累嗎?” “不是,”譚鈴音搖搖頭,看著唐天遠,“他是不是會死呀?” 按照大齊例律,段風犯了強jian罪,當處以絞刑。她……怎么說呢,心情復雜,總有點不忍心,覺得這個人還沒壞到必須死的地步。 唐天遠握住她的手,說道,“一個人不管處在怎樣的環境中,都該有底線。他被人害了,但這不能成為他殘害別人的借口?!?/br> 譚鈴音便點了點頭。 唐天遠牽著她,“走吧,今天去我那里?!?/br> “???不不不,我我我……”譚鈴音站在原地不動。 “我院中客房很多?!?/br> 譚鈴音便跟上他。 鄭少封看著他們牽在一起的背影。他覺得好孤獨好寂寞。 ☆、第57章 唐天遠把譚鈴音弄到自己院中的首要目的還是為了安全,其次,能更多更近地看到她,那自然是極好的。 小院中多住進兩個人外加一頭獅子,一下子熱鬧了許多。在這個敏感時刻,唐天遠不打算從外頭招不知根底的下人進來,他讓香瓜去伺候鄭少封,雪梨去伺候譚鈴音,他自己則暫時用粗使的小丫鬟。反正大家都不是嬌氣的人,先這么將就著吧。 三人都累得夠嗆,唐天遠尤甚,三天里只睡了兩個時辰。因此他們一回去就睡了個昏天黑地,直到中午才被叫起來吃飯。 譚鈴音不想起床,她還沒睡夠。她把腦袋埋在被子里,假裝沒聽到雪梨的呼喚。 雪梨笑嘻嘻道,“譚師爺,我撓你腳心了?” “……”譚鈴音默默地爬起來。 穿衣洗漱之后,譚鈴音來到飯廳。糖糖早就聞著rou味兒堵在門口了,看到譚鈴音走過來,它高興地跑過去跟在她身后走進飯廳。 鄭少封坐在桌邊,用筷子指著糖糖,笑道,“這個獅子要成精了?!?/br> 已經不止一個人說過糖糖要成精了,譚鈴音很高興,就跟夸她自個兒要成精了一樣。她把糖糖抱起來放到鄭少封懷里,拍了拍它的腦袋,“糖糖,乖?!苯又约阂沧诹硪粡埖首由?。 唐天遠幫她拉了一下凳子,又若有若無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糖糖果然很乖,反正它現在也沒心思去管誰在抱它。它兩條前腿扶著桌沿,盯著桌上的菜,兩眼發直。 鄭少封有點手忙腳亂,這這這,這可是獅子??!他以前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懷里抱著頭獅子吃飯。他小心地摸了一下它,輕聲細語地問,“糖糖,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夾?!?/br> “大人,怎么能讓它上桌吃飯呢,”譚鈴音不好意思,“也太抬舉它了?!闭f著,隔著桌子去敲糖糖的頭,“糖糖,下去?!?/br> 糖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碗紅燒rou上面,它這次沒有聽譚鈴音的話。 鄭少封不以為然,“什么話,糖糖可是剿匪的大功臣,理應上座?!彼樦翘堑哪抗?,發現了紅燒rou,于是夾過來一大塊,放到碗里,推到它面前。 糖糖便高興地吃起來,吃完之后一舔舌頭,賞給鄭少封一雙贊許的目光。 鄭少封就跟打了雞血一樣,不停地給糖糖布菜。 唐天遠也跟打了雞血一樣,不停地給譚鈴音布菜。 于是這一頓飯,譚鈴音和糖糖都吃得有點多。唐天遠留下他們在院子里消食,自己去了退思堂。雪梨帶著兩個小丫頭去南書房拿譚鈴音的東西,唐天遠說了,在這件案子了結之前,譚鈴音最好一直住在此處。 唐天遠來到退思堂時,李大王告訴他,周縣丞家中出了急事,要趕回去,今天想跟縣令大人告假??墒强h令大人一直沒起床,所以他就先走了,托李大王給知會一聲,還附上告假條一張。 唐天遠掃了一眼告假條,淡淡答道,“知道了?!?/br> 他心中有數,說什么家中急事,哪有這么巧的,多半是那邊亂了套,周正道沒了主意,急急忙忙去找宗應林請示。 *** 周正道已經不明白那位縣太爺的路數了。他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是如何在沒有府臺大人的支持下,一夜之間搬來那么多救兵。這樣的神通實在讓人提心吊膽。他也不知道,縣太爺為什么一定要連夜審訊,還加強了牢房的防守,甚至散播消息說有人要殺犯人。 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而且這件事情很嚴重。 所以周正道一早起來就快馬去了池州府。反正是個人都知道他是府臺大人派下來的,大家心照不宣,他也不用太避諱。 宗應林沒有立刻見周正道,因為他正在接待另一撥人。 “大人,小的確實找了不少好手,只不過誰也沒料到,大半夜的竟有人在那牢房門口幽會,談情說愛卿卿我我,刺客們一不小心露了馬腳,只好先撤退了?!?/br> 宗應林嘴角抽了抽,“胡扯,誰會選在那種地方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