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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不見,花千宇成長了不少,但安明熙仍能一眼將他認出——他高了,黑了,褪去了嬰兒肥,五官更加立體,外表更加成熟穩重,英姿颯爽,更有幾分豪氣……但他還是安明熙喜歡的模樣。 或許是想給予驚喜,或許是想給自己時間調整表情,安明熙沒摘下面具與之相認,只是靜靜地跟著花千宇,走他走過的路,看他熟悉的風景,見他熟知的人……然后離他越來越近。 然安明熙還不及出聲叫住花千宇,就見花千宇被幾位姑娘簇擁著走入了花樓。猛地一盆冷水從頭潑下,澆滅了安明熙眼中的火光,連日來的疲憊在這時反噬,他沒了思考的力氣,腦中只想著:你答應過我…… 他想,也許認錯了人,但姑娘們那一聲聲“花將軍”卻提醒他別自欺欺人。 花千宇向他承諾過不會踏入風月場,不會拈花惹草,他曾深信不疑,如今卻要懷疑這三年間,花千宇說了多少謊話。四肢變得冰涼,心緒卻逐漸平穩——他隨著花千宇的腳步進了春風樓,無視前來招呼的姑娘,挑了空位坐下。他要了壺茶,等人端來了茶,把茶倒好放在他面前時,原本口干舌燥的他卻沒了喝茶的心情,只靜靜地看著花千宇的背影,看他飲酒,看他與身旁的姑娘互動——安明熙聽不見他們的談話,只注意到二人說著笑著鬧著……他冷靜地看著,直到花千宇注意到了他。 他以為花千宇認出了他,但花千宇沒有,只帶著酒氣走近,向他說了些不著邊際的話,此時的花千宇在安明熙眼中,言行舉止比過往更加輕浮,輕浮得令他上火。 “姑娘們皆喚你‘花將軍’,真將軍假將軍我是不知,但是個風流痞子?!边€是個背信棄義、無信無義的偽君子。 不知是否聽多了這樣的評價,花千宇沒有太大反應,只是一雙溫和的桃花眼里多了幾絲凜冽,卻還故作和善道:“郎君誤會了——在下姓花,名千宇,敢問郎君大名?!?/br> 安明熙不想自取其辱,自然也不愿說實話,于是回道:“兔子?!?/br> “是,”花千宇起身,對著他作了一揖,“兔兒爺好?!?/br> “假惺惺?!彼蛔⒁饬藗€“爺”字,但看花千宇的表情,熟悉花千宇的他不用猜都知道這不是什么好稱呼,可往深處想,他也只能想到那月兒上的玉兔。 “郎君何時回京?” “即刻?!?/br> 安明熙想,他不會再在意花千宇的感受,他會回京,娶了那李家女公子,重新回到權力中心,奪得權勢,將花千宇栓在身旁,讓他為他的謊言付出代價。 花千宇重新在身近坐下,說道:“那么就陪我喝幾壺酒吧,也當作是為兔兒爺送行?!辈坏劝裁魑跬?,花千宇便招來小二,要了壺九釀春,并讓人換上碗。 還沒喝夠嗎?安明熙心問。 何時起,你開始嗜酒了? 安明熙不想見他這副模樣,又無意瞧見婉婉正看著他們,于是道:“去找那位姑娘吧,我不需要你送行?!?/br> 花千宇搖頭,笑道:“我偏要你?!边@兔子雖說對他并不友好,言語也帶刺,但奇怪地,并不令他討厭,反而讓他看到安明熙的影子——那只初會時帶著刺的貓兒,讓他不禁想逗弄幾番。 新酒上了桌,花千宇讓小二撤下與酒相比顯得無味的茶。 “有姑娘不找,偏要找男人,將軍好雅興?!?/br> 花千宇笑了,彎了眉眼道:“我就喜歡男人?!?/br> “看來是邊境沒有小倌給將軍打發,這才來青樓消磨?!?/br> 花千宇端起酒碗痛飲,一不注意,酒便順著嘴角濕了衣襟,飲畢,他忽然道:“我家夫人不讓我進青樓?!彼难凵駶u漸變了樣,蒙上幾層悲情,然而此時如受五雷轟頂的安明熙注意不到這點兒變化,幾乎就要將花千宇摁在桌上用拳頭招呼,讓他說清楚關于“夫人”的事。 “但我不會一直如他意?!被ㄇв罱又?。 也許是他在喝了酒后傾訴欲提升,也許是對面這人身上的熟悉感令他依戀,他不由一股腦地把心事說了出來:“我那未過門的妻子啊……明明答應了會等我……卻還是背著我娶了妻?!?/br> 花千宇把壺中酒倒盡,晃了晃碗中僅三分之一的酒:“至少……知會我一聲吧?但他卻狠心斷了聯系,讓我白擔心一場……最后也只能得到他已然成親的消息?!?/br> 聞言,花千宇在安明熙眼中忽然順眼了許多,安明熙收拳,方要抬手掩飾微微上揚的嘴角,便意識到自己戴著面具。他緩緩把無所適從的手放下,若無其事地端起面前的茶杯,然后在觸到面具后放下。 花千宇目光落于酒上,沒注意他的一再失態,直到聽他問:“你怎知他成了親?”花千宇才抬頭,反問:“忽然對痞子感興趣了?” “也許會是個不算太差的故事?!?/br> 花千宇放下酒碗,道:“但我不想講了?!笔钦l說的一醉解千愁?他現在仍覺得清醒得很。 花千宇起身,從錢袋中掏出幾兩碎銀,對安明熙道:“我請了,有緣再見?!?/br> 安明熙不由跟了上去,像來時一般,默然跟在花千宇身后,直到出了大門,花千宇回身問他:“有事?” 安明熙轉問:“你去哪兒?” “茅房?!?/br> 安明熙語塞,而花千宇就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開口,直到來了人打破了這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