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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花千宇和安明熙離開了書房,樂洋的腦中仍是一團漿糊。 …… 京中官獄遠比花千宇和樂洋在蘇州呆過的那座監獄要舒適得多,先不論獄中氣味,光茅草都比刺史府內的干凈。角落里有一張石床,石床旁還有一張石桌,石桌上還擺著兩碟小菜以及一碗白飯。牢獄高墻,墻中央一人半高的位置上還有一扇兩人并肩那般寬的窗,窗口豎著五根鐵欄桿,此時恰好能透過鐵桿瞧見那夜空高掛的那輪上弦月。王孟閉著眼,讓那月光灑在臉上。囚衣潔凈發白,他的手腳都上著鐐銬。 牢房內的王孟一言不發,牢房外的花千宇的話不能撬開他的嘴分毫,于是花千宇隨他一同沉寂。時間流逝,安明熙用手肘推了身旁的花千宇,花千宇笑笑,用口型道:先交給我。倏爾,花千宇出聲,問:“王中書可知道顧方山莊的王語蝶?” 王孟側頭,稍稍有了反應?;ㄇв钕氩还芡跽Z蝶是否他的女兒,但應該是他認識之人。 “王中書放心,若是我要將他們抖出,陛下早就派人抄家。大夫人曾招待過我,我與顧家公子交好,所以現在,我還什么都沒說?!?/br> 王孟轉身,問:“你想要什么?” “王語蝶是你的女兒?” 王孟沉默了一會,還是答:“是,但你為何知道?你又怎么和顧家扯上關系?” 即便面上自如,花千宇和安明熙二人卻同時心驚。 王孟補充道:“她八歲時才被我們收養,十二歲便出嫁,我們只做了四年的父女,罪不及她?!睂τ谕跽Z蝶,他心中多少有些愧疚。當初收養她是想撫平妻子的心傷,卻不想妻子越看她越傷,因不忍讓她重新流落,于是只能早早將她嫁與人家。 花千宇先把疑慮埋下,接著問:“王中書落到現在這番地步,難道不疑有他人作梗?” 也許是“養女”的存在打開了王孟的話匣子,王孟也愿意回答花千宇的話,他冷哼一聲:“是我貪心太重,還能怪誰?” “貪心,王中書若是貪圖錢財,自然有更穩妥的方法,為何要走著極端?” 王孟不語。 “難道不是財,是權?” 王孟仍是不答。 “陛下待你不薄,對你也是信任,在你擢升中書令之時,竟然也沒想查查你的底細,如此仁君難道不值得你效忠?” 王孟走到了床邊,坐下,仍然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花千宇繼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王中書對待妻子尚且忠心耿耿,為何卻不愿為一名仁君除去禍害?難道真只為小家而不顧大家?” 王孟側過頭去,看向墻壁:“十七年,我在蘇州當了十七年的刺史?!彼莫毰ё愣?,他也只能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公務上,但無論他做得多好,他永遠都只能是個刺史,能被器重或得到提拔的只有天子腳下的臣子。 安明熙不解,刺史不好嗎?上州刺史的品級可不低于御史大夫。而花千宇卻能感同身受。若把王孟換成他,他估計也要瘋——除非他所在的位置已是頂端。官職變動無常,三十年處在同一位置的事常有,一朝之內連升三品也有,除去實力,還需氣運,這點氣運比不過人,難道不使人苦惱嗎? “讓張懷收征田稅之人,你不懷疑是他在背后搞鬼嗎?——那位你認作恩人的人?!?/br> “是張懷貪心?!蓖趺咸上?,轉身,面向墻壁。 “他,想你死?!?/br> 王孟不再說話。 “唉,你好好想想吧?!?/br> 石桌上的菜早已涼透,但王孟沒有進食的意思,也不進油鹽。 “我們會再來,告辭?!?/br> 兩人離開,并肩走出官獄大門,門口的樂洋在瞧見他們的一刻,眼睛都亮了起來,他喚道:“公子!皇子殿下!” 身為仆從的他,竟然把二人跟丟了,等反應過來,跑出王府,自家公子和公子的皇子都已不見人影,他只能憑著二人先前談話的內容找至官獄,然而沒有任何憑證和身份的他無法進入,只能守在門口候著。 花千宇笑笑,走近問:“吃了嗎?” 樂洋老實搖頭,于是花千宇拍拍他的肩,從他身旁走過,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去酒樓吃吧!” “好!” 安明熙問身側的人:“不先入宮問父皇關于‘恩人’的消息嗎?” 花千宇伸出左手,方碰到安明熙的手背,想到早些時候安明熙說的話,便又收了回來,不在外頭做親昵舉動,只對上安明熙的眼,道:“明熙總是聰慧得令我心動?!?/br> “他大概也在猶豫,”安明熙收回目光,避免無盡地對視,“不然也不會給出這條線索?!彪m然不明確,但不否認便以足夠說明“恩人”的存在。 花千宇回到安明熙先前的那個問句:“不回宮哦,明熙別忘了約定?!?/br> 安明熙別過臉:“還記得?!?/br> “倘若回去的時間不夠晚,我親愛的四皇子殿下怎么有理由在花府留宿?” 安明熙接不上話,半天只能吐出三字:“不正經?!?/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平生投喂的地雷呀~ 第76章 076 “離憂,”樂洋把懷中抱著的東西放在桌上,招呼坐在床上看書的樂離憂,“這里!” “有事?”樂離憂將手上的書反放,書頁壓在枕頭上,記錄停閱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