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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末面露遲疑之色,旋即開口道:“屬下斗膽猜測,這可能是因為公子的一位朋友?!?/br> 葉錦玉疑惑道:“朋友?是何人?” ***** ——原來直面宗師之境就是這種體會嗎? 他在長白時為符真授藝,并非不曾直面過來自宗師的威壓,只是符真帶來的感受更像是一場席卷天地的暴風雪,須臾之間即可冰凍三尺,區區蚍蜉又要如何撼動天地之力? 而辜軼……辜軼神出鬼沒,變化莫測。深林之中古木參天,根深葉茂,他像是這片樹林里最老辣的獵手,將自己和周遭的環境完美的融為一體,謝枕汀作為被盯上的獵物早已步入對方的陷阱中,只是獵人不急著收割成果,倒像是有意戲耍獵物。他將謝枕汀圍困在這片樹林里,逐漸縮小范圍,身影在四面時隱時現,他出現時不一定是真的出現在了謝枕汀的視線中,而是劍氣乍現,一股冰冷強橫的劍氣隨他的心意而動,恣意揮灑,往謝枕汀身上涂抹血色,他離謝枕汀越近,涂抹的顏色就愈多、愈艷……一旦收招就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無一絲痕跡可循,到最后謝枕汀也說不清是這人每每消失后屏息靜候的時刻更揪心,還是當他切實攜帶劍氣出現時更驚心。 這段時日來謝枕汀渾身上下已遍布劍痕,失血過多讓他面色蒼白,四肢冰冷,連感官也不可避免地遲鈍,手里的刀變得愈來愈重,眼前一陣陣發黑,恍惚間似乎看到了一抹縹緲的身影…… 葉公子…… 那身姿使人見之忘俗,玉蘭般煥發著一層皎潔的幽光,倘若接近也能料想其身上的芳冽……謝枕汀一咬舌尖,強迫自己從幻影中清醒過來,只是——來不及了。 辜軼又出現了,這回他就在謝枕汀面前,一步之遙的距離被他手中的長劍所彌補,他只是微抬著手,靜靜指向他,不像個端正的劍式,也不再釋放出劍氣。 謝枕汀卻感到一股強烈的不安,一顆心用力地躍動,整個人被罩在那一寸劍光下動彈不得。 辜軼面無表情地望著他,問詢的是到目前為止他唯一會對謝枕汀說的話:“你可認輸?” ***** 葉帛玉又在祠堂里跪了一天。 昨晚送去的飯菜和水,今日去看還擺在同一個地方,一口沒動。蘋末留神觀察自家公子的狀況,葉帛玉跪在堂前的一面蒲團上,將脊背打得很直,蘊藏精神,他微垂著眼,意態嫻靜,面色比起昨日卻頗蒼白,旁的也不曾顯露什么。 蘋末暗嘆了一口氣。 他又出言勸了一回,只是這次葉帛玉不知因何犯起了倔,面上微笑著說“不必憂慮?!薄拔沂〉??!薄袆由蠀s不見半點更改的意思。 昨日獲知了幾分內情后,葉錦玉非但沒去見葉沉心,對此事也再沒只言片語。 蘋末只有放棄往他身上寄予的那份期望了。 好在他每日都要去葉沉心面前。 他以為現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不進食,也不飲水?”葉沉心怒極反笑,“很好,他拿自己的身體與我慪氣?” 蘋末忙道:“公子說,他對家法無半分怨言,都是他該領受的,也不是以自身脅迫兄長,只是唯有以此明證他的……他的決心?!?/br> “這么說……他愿意領罰,可也沒想改是嗎?”葉沉心喃喃道,又笑了一聲,“癡愚!” “他還與你說了什么?” 蘋末小心觀視葉沉心的神情,“公子問起……阿兄的狀況可還好,身體可還好?有沒有記得按時服藥?愿您不為他的事所累所憂心?!?/br> 葉沉心的神態似乎凝滯了幾分,也斂盡了薄怒之色,俄而抬眼淡淡掃視蘋末。 “除非葉帛玉決心已斷,否則你也別來見我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農歷再來一遍:讀者朋友們新年快樂~ ☆、第 33 章 從離去那日起算已近半個月了,謝枕汀杳無音信,人間蒸發了一般。俞明仙聯絡了幫里的人在余杭郡一帶查探,如燕坊里歸他分管的弟子也被動員起來,散落到四處去找人。 甘豆湯畢竟和謝枕汀有一番交情,對找人一事頗上心,數他跑得最快,在附近翻找了好幾座山頭,可惜都一無所獲。 這日甘豆湯和幾個兄弟守在入城必經的官道,留意過路的人,也從中找眼熟的江湖人打探消息。 一個上午過去,晌午時在山上搜尋的弟子過來回報,他們那兒發生了一樁怪事,也真被他們找著了一個人。 “那一帶我們都搜尋遍了,正準備收隊回來,奇了怪了,一扭頭就看到草地里憑空多出來一個大活人,先前那里明明什么都沒有,這人什么時候出現的?也沒人看到、聽到點什么,只怕是大白天撞了鬼了!” “唔……不知道是不是俞長老要找的人,不好認,瞅著倒像我們自家的人,受了重傷,氣息很弱,還沒醒過來?!?/br> 幾個兄弟把人從山上抬了下來,將他放平在地上,只見這人一身血污,衣衫被劍痕割得處處破損,蓬頭垢面的,難怪會被當做本幫中人。甘豆湯俯下身去辨認,瞬即舒展眉心喜形于色,“是了!正是謝少俠!” ***** 謝枕汀醒過來的時候是第二天,身在如燕坊的客棧里。 他只聽外面街上的聲音便判斷出這是什么所在,再看身上的傷口也被好好處理過,只是各處都還疼,這些時日來他卻幾乎適應這種疼痛了。他艱難地從榻上起身,挪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忽聞外面有一道腳步聲踏來,俞明仙推開門走進來,望見他一笑,“你可終于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