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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枕汀張張嘴,卻發現自己不能直接應一個“是”字,說出來了,是不是之前的事就能“翻篇”了? 可他對葉帛玉當真無所求嗎? 他原本設想的也是讓葉帛玉消了氣,還能和自己做回之前那樣的朋友,更多的奢念可以藏起來徐徐圖之,不能激進,又嚇跑了對方。 可真到了這一刻,他發現那些念頭猛地躥升瘋長,怎么都壓不下去——那便不管了! 葉帛玉沒等到謝枕汀的回答,俄而感到手里被塞進了一個東西,摸上去像是一支木簡,上面刻了字,凹陷進去不平整,不知為何還有幾分潤意。 “我在上面為你刻了字?!敝x枕汀道。 葉帛玉便一個字一個字摸索下去,因為是鑿刻的字而非筆墨,他“看”的要比后者快幾分。 謝枕汀的聲音也在耳畔響起。 “公子沒問上一次為什么我還要騙你?” “因為我想知道你對琬婉是什么想法,而我自己也有話想對你說,可這念頭過于荒唐,甚至嚇到了我自己,可笑,當時我竟畏怯了,只敢那樣說給你聽……” “但我當時說的話,字字發自肺腑,無一個摻假?!?/br> 話音落地,葉帛玉也將木簡上的字看完了,他只覺這些字一筆一畫刻得異常深,一面看一面就拓在了心上,間歇里又因為謝枕汀也在說話,那些話便一并拓了進去。 謝枕汀緊盯葉帛玉的神情,只見他用力捏住了那支木簡,指節繃緊,還低頭怔怔地對著它,面上不見動容,對他的這番陳情像是沒多大反應。 卻不知葉帛玉表面尚且自持,胸中心潮起伏,翻涌不定,又是錯愕、震驚……又是尷尬、無措……當中卻夾雜著一種不合時宜的了然。 原來如此……葉帛玉想道。他早察覺到自己上一回對待謝枕汀的態度反常,可連自己都想不明白此中的糾結。 不是早就知道了?第一回和他相見的那個謝姑娘實為謝枕汀,第二回為他撐傘、帶他游船飲酒、給他喂蒸梨、最后背他回家,又將他抱在懷里安撫的那個人也是謝枕汀……為何到了第三回,偏偏難以忍受呢? 只因為他多說了那句話? 原來在對方再無隱瞞、坦誠相待的情況下,用相似卻更鏗鏘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他是不會有半分惱怒的。 甚至于……還有一絲欣喜? 他對謝少俠,莫不是有同樣的心思? 葉帛玉原本還能端住,思及這一層,一張臉卻不由自主發起熱來。 ☆、第 25 章 葉帛玉沉默不語,面上卻漸漸沁出一種緋紅的顏色,謝枕汀見他睫毛陡然顫動了一下,抿住唇遲疑片刻,隨即啟開薄唇說道:“謝姑娘對畫技有問道之心,此心至真至純,讓我油然欽羨,我和她言語相投,能做交心的知己,但水至清無雜質……” 他語聲凝頓,腦海中驟然閃過葉沉心、葉錦玉甚至久遠以前業已模糊的葉存敏的身影,可黑暗中那些身影終究是遙遠的,像是隔著一層陰冷的霧,當下唯有眼前人捧出的一顆真心觸手可及,連帶著對方的言語都是熾燙的,他又如何能做到不盡不實,不真誠以待?——那也有悖他一貫用以約束自身和對待他人的準則。 葉帛玉側過臉去,將聲音壓低了:“可若是第一回和我在姻緣樹下相見的謝姑娘,第二回在雨中/共執一傘、共渡一船、做行酒令、聽說書人口技的謝姑娘,我想上一個月葉家多半已往謝家送去了文定之禮……” 他的聲音輕柔低緩,薄軟得像是今夜的月華,謝枕汀的腦子卻像是被一支巨大的流星錘狠狠敲了一記,暈乎乎的,眼前天花亂墜,整個人被噴涌而出的狂喜淹沒,恍惚中還記得去抓重點。 “我不要你的文定之禮也愿意,”他說著一把絆住葉帛玉的手,“但我不是能接住你紅綠書紙*的女子,你愿意嗎?” 這人這時未免顯得急進了些,但葉帛玉也覺得這是他袒露無遺的真性情,對方似乎很雀躍……那種情緒從謝枕汀身上整個散發出來,輕易感染到他,也就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去了,聽這話反問道:“此前你可曾……曾思慕過如我一般的男子?” “從未,”謝枕汀說的篤定,“我從北邊走到南邊,三千里路,天下沒有第二個如你一般的人?!?/br> “這就很公平了?!?/br> 謝枕汀將這話反芻幾遍,回味過來:葉帛玉是說……他和他一樣,也是破天荒頭一回對一個男子動心? 他可以這樣想嗎?沒有想岔吧? 他不由將葉帛玉的手攥得更緊,甚至當下就想將人攬在懷里,摸一摸那染就顏色的臉上溫度幾何,親一親那珍珠般小巧白凈的耳垂…… 他竭力壓下翻涌的綺念,只捉住葉帛玉的手掌遞到自己面前,親昵地側過臉貼上去,低語道:“我還可以給公子一個反悔的機會……” “公子玉骨瑩質,卻還不知道我生的什么模樣,現在我想請公子好好地、仔細地摸一摸……” 這話說的曖昧極了,葉帛玉眨眨眼,睫毛一連動了好幾下,透出惶惑之意,面上的顏色也向更深蔓延,可謝枕汀發出的這道邀約對他而言偏偏極具吸引性,讓他不能抗拒。 ——謝枕汀生的什么模樣? 這個問題他并非不曾好奇過,還不止一次。 葉帛玉抿住唇,面容繃緊,無端透出嚴陣以待的意思,手下沿著對方的額角輕輕撫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