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許惠橙出行的日期是在兩天后。年前的機票緊張,她當時改簽已經無法再延后。 鐘定之前沒有問她什么時候走,晚餐后他才得知她即將離開,他瞥過去一眼,“你到了那里,有地方落腳?” 她搖了搖頭,“我先找個出租房,住下再作打算?!彼龥]有去過g市,可是想到家人都在那,就倍感親切。 “不在這過年?” 她又搖頭?!拔疫^完年,就在那邊找工作?!彼谶@里過的春節,不曾有過喜慶的心情。 鐘定在旁邊的糖罐里揪了一顆糖,拋到嘴里,“你想找什么樣的工作?” 許惠橙住進來時,還吃驚于他的嗜糖如命,后來漸漸習慣了,在家的他,和在外不太一樣。她回答說,“服務員、洗碗工這類的?!币驗楸容^好找。 “就這樣?” “我……沒文化……”她輕輕道,有種無法掩飾的自卑感。在這個大學生滿街跑的年代,她這樣的,也就只能干干那些活。她在鐘定面前,其實不太會覺得羞愧。但是這一次,例外。 鐘定繼續淡淡問,“最高什么學歷?” “初……中……”她的頭低得不能再低。 “文盲?!彼铝私Y論。 許惠橙因他的這個詞而刺了一下,她咬著唇,不反駁。 鐘定不知何時已經離開沙發,站到了她的跟前。他捏起她的下巴,“小茶花?!?/br> 她這才發現,他眼里有一片清清的笑意,不似平時那樣的譏誚。 他唇角勾了,“來說說,誰最帥?” “鐘先生,你最帥?!边@句話,許惠橙已經說得很自然了。 “小茶花?!辩姸ǖ拿佳刍《热缭?,“想不想看看更帥的鐘先生,嗯?” ☆、第46章 許惠橙當然不敢回答“不想”。 所以,她跟著他上樓,納悶他接下來還要如何自戀。 復式二層,才是鐘定的活動區域。 許惠橙當初上來打掃衛生時,光是那個健身房就讓她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這里還有一個品酒間。 她不曉得鐘定究竟愛酒到什么程度,只是對于那里擺放酒瓶的數量很吃驚。 她更沒想到,他是要在這里耍帥。 當黑膠唱機轉動后,鐘定回頭看了眼許惠橙。她拘謹站在門口,暈黃的壁燈投射在她的頭發,半張臉隱在昏暗中。 他走向吧臺,“小茶花,過來坐?!?/br> 許惠橙端不準他的意圖,聽話坐上吧臺凳。 鐘定在手指在酒格子間跳著跳著,抽出幾瓶酒。 當他拋出盎士杯的時候,她就知道他要干嘛了。她愣愣地望著。 會所那里的吧臺小哥,是個長相普通的調酒師。畢竟那里來的客人都是男性居多,擺個大帥哥在吧臺,毫無意義。不過那個普通小哥,倒是會花式調酒,經常露一兩手。她們這些小姐們看著也會喝喝彩。 鐘定的花式和會所小哥不一樣。 鐘定沒有表演夸張的空中拋酒瓶,他就是偶爾的一個干凈利落的動作,就很有味道。譬如,左手在往盎士杯倒酒時,右手的手肘上,調酒器在一下一下跳著。譬如,當他漫不經心甩著一個杯里的酒水時,許惠橙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然后,那些酒水在空中沿著拋物線,果然進去了另一個杯子。 她倒抽一口氣,然后熱烈地拍手,“鐘先生,你好厲害!” 鐘定已經很久沒有觀眾了,當然,他也不在意這些。他看都沒看她一眼,專注于手中的盎士杯和酒瓶。直到推給她一杯淡粉雞尾酒后,他才瞄著她的小虎牙,撇嘴道,“你現在這個樣子蠢透了?!?/br> 許惠橙掩住笑意,捧起酒杯,啜了一口,有一點酸、更多的是甜?!扮娤壬?,你學過的呀?” “啊?!彼淹媸掷锏陌皇勘?,“中學時候,經常翹課去酒吧玩?!?/br> 她又灌了一大口?!澳遣皇菍W了好多年?” “別喝太急?!边@個把他的調酒當白開水喝的女人,明顯不具備任何品酒的潛質?!爸袑W都在玩這個?!?/br> 她握著酒杯,搖了搖?!澳悴簧险n嗎?” “沒去?!辩姸ㄐα?,聽語氣挺得意?!安贿^,我好歹也混到了高中學歷,比你多三年?!?/br> 許惠橙瞪大了眼?,F在這個年代,高中畢業很值得驕傲么。但是,因為他的這句話,她之前的自卑消散了大半。她繼續喝了一口酒,換了話題,“鐘先生,這個有名字嗎?”她雖然外行,但也知道調酒都有著難懂的名字。 “french kiss.”鐘定說完,不懷好意地笑,“你讀初中時,學過英文么?沒有的話,我給你翻譯,這個酒中文叫‘你很蠢’?!?/br> “初中也是有英語的……”她嘟噥著又喝了一口,味道很好,禁不住就想嘗,這么一口一口的,居然就見底了。她抿了抿唇,口腔中還留著酒的香甜,比她以前喝過的所有酒味道都好。 他有意玩耍,一杯一杯,五彩繽紛的顏色排成一列。 許惠橙是個稱職的觀眾,鼓掌聲贊美聲,極度奉承,就是說話越來越暈乎乎。她的酒量在會所練了些,只是,初初喝得急,沒一會兒就頭重了。 她一手托著腮,蒙著眼去望面前的男人。 他的眉目在暈影中,透出了俊秀魅惑的輪廓。 這樣的氣氛中,簡直酒不醉人人自醉。許惠橙舌頭有些打結,“鐘先生,你……你是……鐘先生嗎?” “活該?!辩姸犓@聲音,就知道她醉了,“讓你別喝那么急?!?/br> “鐘先生,你長得……好像……一個人?!?/br> 他橫她一眼,“沒人說我長得像鬼?!?/br> 她搖頭,搖著搖著,趴倒在吧臺上。然后她勉強撐起自己的下巴,仰頭看他,反駁道,“不是像……一個人,是……像……一個人?!?/br> “舌頭捋直了再和我說話?!?/br> 許惠橙發出模糊不清的“嚕嚕?!甭曇?,貌似是真的在口腔捋舌頭,她笑開了,“我跟你……說……我認識……一個,一個男的,長得可帥可帥了……” 鐘定飄來冷淡的一瞥。 “他對我可好……可好了……” 他更冷淡了。 “我……有他電……話?!彼蛄艘粋€嗝,“可我不敢找他……” “滾出去?!?/br> 許惠橙完全不聽他的,她拍了拍嘴唇,繼續自說自話,“我很高興……我……初.吻……是他的……” 鐘定諷刺道,“就你這種,還有初.吻?” “我……有?!彼鲋^,坐直起來,“和他們……不親……我討厭!” 他放下盎士杯和調酒器,語氣惡劣,“你是很討厭?!?/br> “我不……討厭……”她的思維已經和他不在同一個頻道,“他很溫暖?!?/br> 鐘定切道,“你這么懷念,我還以為他是火山。原來就是溫泉而已?!?/br> “你不懂……不和你說……”許惠橙說著說著,就側臉趴倒了。她閉上眼睛,手指在自己的唇瓣輕撫。 那動作映在鐘定的眼里,無端端就讓他引了心思。他扶著她的肩,俯下頭去,“小茶花?!?/br> “嗯……”她迷迷糊糊,半睜開眼。見到他的貼近,她抬著頭,想要坐起來,卻正好給了他一個角度。他改扣住她的腦袋,傾身含.住了她的唇。 許惠橙恍惚乏力,只能被動地仰頭承受著他的攻襲。 和喬延那一次完全不同。這種侵略性的強勢,是鐘定。 她和喬延,只是雙唇相貼了數秒。 而鐘定,則卷進了她的嘴里,幾乎要奪去她的呼吸。她閃躲著他的追逐,卻被他勾得無處可逃。 她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在他的吮.吻中,她覺得自己燙得快要溶掉了。 許惠橙半夜醒來時,驚了一下。 她的記憶就停在喝酒的時候,至于后來發生的事情,比較混亂。 鐘定和她親.吻的過程,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她都分辨不清。 她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衣服,是昨天的那套。 許惠橙下床去衛生間,在鏡子中望了一眼,然后就定住了。她的下唇,有個傷口。顏色特別鮮艷。 她伸手摸了摸,一陣疼痛傳來。那……她就是真的和他親了? 她懊惱地坐上馬桶,拼命回想當時是怎樣的場景,卻只能捕捉到片段。而她居然不記得,是誰先主動的。就怕是她喝醉了酒,把他錯認了喬延。 許惠橙準備洗個澡再回去睡。就在她脫下衣服時,又驚住了。 她的頸肩處,有幾處印記。不同于喬凌的齒痕。那些淡紅的斑駁,有曖.昧的意味。她的目光繼續往下,然后微微松口氣。其他部位沒有吻.痕。 不知昨晚她和鐘定是如何擦槍走火,可是從現今的狀態來看,最終沒有成。 許惠橙站在花灑下發呆。 她怎么也想不到,鐘定會和她熱.吻。畢竟,她只是一個低廉的妓.女。 也許……他也是喝醉了。 許惠橙洗完澡,換上了干凈的衣服,重新躺回床上,卻難以入眠。 鐘定救了她,所以她懷著報恩的心情和他同住。 她從沒有將兩人的關系往別的方面上想。他眼高于頂,自然瞧不上她。而她離開了會所,也想重新開始,不再往賣.身的路上走。 但是,她現在意識到,就算她怎么把兩人關系純潔化,他們都是一男一女。 鐘定不是陽.痿,他會有正常的需求。而在欲.望之下,她和他同居一室,不太好。 但是轉念一想,鐘定應該不至于饑不擇食吧。譬如昨晚,他都留下了印記,不也抽身而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