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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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脖頸邊便感到有熱熱的液體流過,她竟是哭了? 蕭韶心中一頓,慢慢的扶住蔣阮肩頭,一手抬起她的下巴,那張從來笑的明艷的臉上此刻掛滿淚水,一大滴眼淚便懸在她的下巴上,晶瑩剔透搖搖欲墜,一如她此刻的神情。 “你……”蕭韶被她的神情怔住,正要說話,不想便見面前女子突然往前一撲,唇上一暖,溫軟的觸感從嘴唇上傳來。 身子一僵,蕭韶秀挺的眉蹙起,蔣阮今日的動作已然十分不尋常。且不說她平日里會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這樣的熱情發生在她身上,本就是十分奇怪的。他想要拉開蔣阮,而女子抱他抱得更緊,纖細的手臂將他緊緊環住,似是怕他跑了一般,蕭韶的心莫名的就軟了下來。而女子似是受到鼓勵,嘴唇一刻也不曾離開,甚至做的更為大膽。 蕭韶白皙的俊臉登時浮起一絲紅暈,美人投懷送抱,還是自己心儀的女人,便是個正常的男子也不會無動于衷。即便蕭韶平日里做事再怎么冷清,待她再如何溫柔,男人骨子里的掠奪感和征服欲卻是從來都在,他本就是個強勢而霸道的男人,只是平時掩藏在淡然的外表之下,被人忽略罷了。此刻卻是雙臂一緊,順勢將人扯到懷中,一手扣住女子的后腦,反守為攻,狠狠地吻了上去。 唇舌相接,同溫柔冷清的外表不同,吻霸道而熱烈,幾乎要將人吞沒,然而情至濃時,所有壓抑的情緒一同釋放出去。似是溫柔繾綣,又似抵死纏綿,絕色美人緊緊摟著俊美青年,仰著頭承接來自兩世的姻緣,姿態美妙的讓雪花也忍不住融化,仿佛看著寒冬里瞬間春花爛漫,冰封千里的原野桃花十里,美而沉淪。 門猛地被人打開,齊風和夏青瞧見面前場景都一同愣在原地,蕭韶動作極快,一手將蔣阮的頭扣在懷里,微微惱怒的看向門外。夏青臉瞬間紅了,撓了撓頭,心虛道:“三哥,我過來瞧瞧三嫂,你們繼續,繼續啊?!闭f罷拽了一下齊風,齊風收回黯然的目光,笑了笑道:“我與老五先去師父那里看看?!闭f罷便將門掩上,兩人一同出去。 蔣阮聽到聲音的時候已然清醒過來,此刻埋頭在蕭韶懷中,男子清冽的香氣充斥在鼻尖,一瞬間竟是有些不敢抬頭去看蕭韶的神情。方才一時激動起來,竟是做出了這等失禮之事。不過是沖動,也不知蕭韶此刻是什么想法。 “你打算將自己悶死么?”蕭韶有點想笑,將似鴕鳥一般的蔣阮從懷中揪起來。蔣阮面頰guntang,裝作鎮定道:“這是哪里?我怎么了?” 蕭韶瞧見她如此模樣,似是覺得十分有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道:“這是迦南山,我拜師的地方。你幼時被人下毒,被人引了毒出來,我帶你上山醫治?!?/br> “下毒?”蔣阮一怔:“你說幼時?” “是?!笔捝匮壑虚W過一絲寒意:“生來便帶了毒?!?/br> “我知道了?!笔Y阮微微一笑:“我當初斗垮嫡母后,曾聽她說過,幼時為了除掉我娘和我,她也曾讓我四妹,如今的蔣昭儀與我下毒。只是后來我被送到莊子上去,便也斷了這毒?!?/br> 她是第一次如此主動地將自己的事情說過蕭韶聽,蕭韶都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待聽到蔣丹時,又皺眉道:“你母親曾經養育過蔣丹?!?/br> “可惜養了一頭狼,”蔣阮淡道:“她畏懼夏研的威逼,本來只是要致我娘一人與四弟??珊髞聿贿^是怕我分了她的寵愛,便也對我下了毒?;蛟S她并不只是怕我分掉她的寵愛,只是在為以后鋪路?!鼻吧Y丹一個庶女,最后竟也成了一品誥命夫人,足可見早在很久之前便開始籌謀。甚至于許是她的中毒都是一場陰謀,誰又知道呢。 “此事交給我?!笔捝氐溃骸澳沭B傷就是?!?/br> “不必了?!笔Y阮開口道,蕭韶動作一頓,蔣阮看著他一笑:“這件事情我想自己來做,我知道那個人是誰?!?/br> “什么人?”蕭韶問。 “下毒的人?!笔Y阮垂眸:“是我大意了。不過以后我會小心的?!彼鹧蹃韺κ捝匾恍?,雖然笑容極淡,卻又有什么東西不一樣。蕭韶敏感的察覺似乎有什么東西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微微一怔,看著她沒說話。 …… 皇宮中,后妃殿中,女子一身錦衣,神情似是十分的舒坦。殿中滿是融融暖意,熏香裊裊升起,精致的玉器隨意擺在隔間上,顯然主子是極其受寵的。蔣丹慢慢的捻起水晶盤中的一粒梅子含了,看向面前的灰衣人,道:“總歸我是按你說的辦了,你究竟為什么要我那么說呢?” 灰衣人長長的袍子直遮到了腳,帽子幾乎要把半張臉都掩蓋,只露出美麗的下巴,語氣有些緩慢而詭異:“知道太多的人,最后只會有更大的麻煩。昭儀果真想要知道么?” 蔣阮捻梅子的動作一頓,面上飛快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她是聰明人,自是知道這句話的意味。和蔣素素不同的是,她從來不會有一定要掌控別人將自己放在最高的地位上。在那之前,她向來懂得潛伏,從來都懂得見好就收。這人話里的深意實在令人深思,況且蔣素素有一種直覺,對面的人并不普通。登時便笑了起來,道:“你為什么要我說那些話,我并不關心,只要能達到你說的話就好。之前你說只要我那樣說了,蔣阮便不可能再存在于這世上。如今許久都沒了她的消息,你該不會是失手了吧?” 之前在宮里的時候,蔣丹便經過宣離見到了面前的這個灰衣人?;乙氯酥ё吡诵x,與她說起蔣阮的事情。奇怪的是,他似乎很能明白蔣丹心中對于蔣阮的忌憚,提出合作的意思,讓蔣阮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以蔣丹謹小慎微的性子,本不應該這么草率的就答應灰衣人的要求,可如今蔣阮已經是錦英王妃,瞧著模樣還頗得蕭韶的寵愛,這實在是令蔣丹十分不安。若是能極早的解決蔣阮,那是再好不過的了。況且此事并不需要她出面冒險,只需要說幾句話便好。雖然不明白灰衣人到底用的是什么辦法,但是顯然蔣阮不知不覺中得罪了一個看似十分難纏的人,這對蔣丹來說正是樂見其成。 “你的懷疑毫無必要?!被乙氯说溃骸叭羰遣幌嘈盼?,昭儀大可自己去做?!?/br> 蔣丹面色一緊,隨即笑開:“我自是相信你的,我等著你的好消息,事成之后,還要多多感謝你才是?!?/br> “昭儀應該感謝的是自己才是?!被乙氯送蝗恍α?,雖然看不到神情,卻能聽見聲音里的笑意,若有若無的拂過人的心頭,實在是令人有些膽寒。他道:“若非昭儀多年前的手段,今日之事也不可能如此便宜,所以,還多虧昭儀多年前的籌謀?!?/br> 他一字一句都似乎重重敲打在蔣丹身上,蔣丹身子一顫,仿佛被人窺見了最深處的秘密,幾乎要癱倒在椅子上。這件事她本以為除了夏研和蔣阮知道,世上便再也沒有人知道了。夏研已經死了不足為懼,唯一要提防的不過是蔣阮。而這個不知道來歷的陌生人,卻好似早已知道了一般,他是用什么法子知道的?又想要干什么? 她強作鎮定道:“我不知道你說的到底是什么?!?/br> 灰衣人慢慢站起身來,聲音里若有若無的透著一絲怪異:“昭儀娘娘不必太過擔憂,我與您的目的是同樣的。因為我們想要的都是她的消失。這一點上,你和我沒有什么不同。其余的事情,我沒有心思管教,昭儀娘娘何必多慮?!?/br> “你和她有仇?”蔣丹試探的問道。 “事實上,我與弘安郡主并沒有仇恨?!被乙氯说幕卮鹱屖Y丹心中一緊,緊接著,他聽到灰衣人的聲音:“但是她妨礙到了別人,就必須消失?!?/br> 灰衣人的回答讓蔣丹長長吁了一口氣,她暗自壓抑出心中的疑惑,面上浮起一個笑容:“不論如何,我都等你的好消息?!?/br> …… 迦南山的風光與京城又是不同,沒有一絲繁華的市井之氣,反倒是像是世外桃源。蔣阮方醒過來便發現自己呆著的這個地方十分美麗,饒是如她這樣并不在意外部的人,也被眼前的美景驚得有一絲凝滯。這地方仿佛隔絕在塵世之外,絲毫沒有沾染到煙火之氣。似乎只要有人踏入到這里,都會被洗凈心中無悔的地方。 也正是在綠楊山莊,蔣阮見到了蕭韶的師父八歧先生。這是一個看上去十分仙風道骨的老人,同虛空道長那樣裝模作樣的不同,八歧先生有一種超脫與塵世之外的氣質,他性情溫和,與蔣阮下了一盤棋中已然窺見其心思澄澈玲瓏,是有大智慧之人。夏青因為沒有研究出蔣阮身上的毒性,這幾日一直在苦練醫術,便將迦南山從前閣樓里的醫書再一次全部翻了出來,想要彌補自己的學藝不精,整日呆在閣樓里,未見其人。 眼下蕭韶和齊風又出門打獵去了,偌大的綠楊山莊里,便只余蔣阮和八歧先生兩人。棋盤玲瓏,八歧先生執起一枚黑子落下,突然道:“阿韶很緊張你?!?/br> 蔣阮抬眼看八歧先生,八歧先生微微一笑:“丫頭,看棋?!鄙裆镒允且慌蓮娜?,蔣阮想不出其他,便伸手從瓷罐子里揀出一枚黑子落下,道:“我知道?!?/br> “丫頭可喜歡阿韶?”八歧先生道。這話由一個長輩問小輩有些奇怪,更何況還是蕭韶的恩師,蔣阮對待面前這個睿智老者并不想要隱瞞,幾乎沒有猶豫的爽快答道:“喜歡?!?/br> “老夫一共收了九個徒兒,九個徒兒中,阿韶性情是最冷清的?!卑似缦壬^也不抬的又落下一子,語氣里似是回憶般悠長:“當初在迦南山,他本是習的岐黃之術,即便當初錦英王府未出事,他也背負了許多,雖然習得是岐黃,卻并不看重。事實上,他是最有靈性的徒兒,老夫的九個徒兒,習得是九門絕藝?!卑似缦壬Φ溃骸翱珊髞礤\英王府出事了,阿韶就跪在老夫面前,要學習殺人?!彼袂槲⑽⒂行濄骸鞍⑸氐男郧椴⒉贿m合做天下第一殺手,老夫沒有同意。當日迦南山下了很大的雪。他就在山腳下跪了三天三夜?!?/br> 蔣阮的手微微一頓,而后跟著落下一子。那樣的蕭韶是她沒有見過的,不過錦英王府出事,與蕭韶來說應當就跟當初趙眉和蔣信之出事與她的感覺一樣,自是痛徹心扉,如今蕭韶沉穩而內斂,喜怒不形于色,似乎沒有什么能撼動他眉間的淡然一分,但只要想到當初那個貴氣少年慢慢的撩起袍角,于滿山的雪落之中緩慢跪下身軀,脊背筆直,那樣寂靜無聲的畫面也就足夠令人動容了。 “后來老夫就答應了他。阿韶待自己狠,因為他能做一個他根本不適合做的人。他在錦衣衛中這么多年,從沒有說過一聲苦。老夫認為,這就是他的毅力。這么多年,他看起來已經沒有弱點了?!彼聪蚴Y阮,目光里充滿笑意:“丫頭,你是第一個,你是他的弱點?!彼制鹱致?,棋盤上的棋局頓時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道:“不過,老夫很高興你能成為他的弱點,因為這樣,他看起來才更像一個’人’?!?/br> 蔣阮沉默片刻,思索著落下一子:“我不會傷害他的,他是我的夫君,若是有人為難,不管我能不能做到,我都會用盡我一切力氣來為他出氣?!鼻吧侨擞谒卸鞯?,今生結草銜環相報都不夠。更何況這輩子他又一次的幫助了她,欠下的債怎么也還不夠,倒不如就這樣欠一輩子,總歸她已經將自己和蕭韶綁在一起了。 八歧先生撫了撫胡子,飛快落下一子,道:“丫頭如此護著阿韶,是因為前生因果么?” 蔣阮手一顫,幾乎要拿不穩手中的棋子。目光一瞬間變得漠然而警惕,看向對面的老者不言。 “阿韶從來都有主意,丫頭昏迷的時候,曾經吐露過只言片語,阿韶很聰明,他并非不知道。只是不愿意主動相問罷了。阿韶不肯問,老夫卻要替他問。老夫于阿韶是師父,私心里也將阿韶當做自己的孩子,丫頭你雖然是阿韶喜歡的人,在老夫看來卻依舊待他不夠坦誠?!卑似缦壬?。 蔣阮心中卻似掀起了驚濤巨浪,蕭韶竟然知道。她自然知道八歧先生在此事上沒有必要說謊,那便是蕭韶很有可能猜到了她的秘密。她在夢里瞧見了前世結局,許是無意間說出了什么。一瞬間,蔣阮竟是從心底生出了被人窺探的干凈的恥辱感。若是被別人知道也無妨,可那人偏偏是蕭韶。這樣一個狼狽的,從黑暗中生出來的她,蕭韶會怎么看她? “丫頭不必擔心,”八歧先生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顧慮,溫和道:“阿韶既然沒有選擇相問,便并不在意此事。從來在意的人都不是他,而是你?!?/br> “我不知道師父是如何知道此事?!笔Y阮艱難道:“我并非有意瞞他,只是無法面對?!?/br> “丫頭無法面對的是阿韶,還是你自己?”八歧先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