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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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時間,她與沛兒,早已有了親母子一般的感情。早在宮變的時候,她便命令自己的貼身宮女抱著沛兒逃走,卻還是逃不了。 “母親!母親!”沛兒掙扎著哭叫,卻躲不開那雙在自己身上亂摸的手。 蔣阮只覺得渾身冰涼,長相侯李棟最愛狎玩男童,在她入宮時便早已得知??墒?,如今,她卻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被這等惡魔欺辱。 她大聲呼叫,只能發出“啊啊”的嘶啞含混的聲音。 李棟厭惡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為什么,娘娘非要這玩意兒看著我行事,實在是倒胃口至極?!?/br> 他想了想,卻仍舊屈從于皇威,不敢有其他動作,便專心逗弄起被摔暈的男童來。 蔣阮坐在木盆里,到這時,她方知為何蔣素素獨獨留了她一雙眼睛,她是要,自己看著最后一個親人死在自己面前。 她像一個木偶似的愣愣的坐在盆里,前塵過往一幕幕劃過眼前,母親死前灰敗的臉,父親涼薄的笑意,八皇子的承諾,蔣素素握著她的手道謝,皇上的冷眼,后宮的苦楚,最后變成了眼前掙扎哭叫的沛兒。 李棟不經意間回頭,冷不防看見木盆里的人,嚇得一下子跌下床去,大叫:“來人啊,來人??!” 木盆中的女子,神情木然,兩行血淚劃過臉頰,愣是洗出了慘烈的凄厲之感。破門而入的家丁一時也怔在原地,只覺得看到了地獄中前來索命的惡鬼,渾身冰涼。 李棟氣急敗壞道:“還愣著干什么,給我亂棍打死?!斌@懼之下,他早已將娘娘的命令拋之腦后,反正院子里都是他的人,也不用擔心走漏風聲。 家丁回過神來,捏著棍棒沖過去,不由分說兜頭往下打。 沒有人聽到,木盆中人心中最深刻的詛咒:就算永不超生,灰飛煙滅,也只愿生生死死化為厲鬼!讓害她之人血債血償! 與此同時,陽平殿內。 “皇上今日看起來真是分外精神?!笔Y素素輕笑道。 新帝抬眸看向對面的女子,鳳冠霞帔,精致的臉被一身高貴的服裝更襯得不似凡人,如同九天之上的仙女。蔣權的這個幺女,的確是清麗絕俗。 “蔣阮還沒有消息嗎?”冷不防,他低聲問。 蔣素素臉色一黯:“沒有,jiejie想必是攜了沛兒一道逃離了,這些年她也辛苦了,只是無論如何不該不信任皇上…” 新帝想到蔣阮,卻發現無論怎么回憶,蔣阮在他的印象里也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了。她名聲不好,充其量也就是一個有姿色的女人罷了,他娶的是蔣家背后的勢力,蔣阮和蔣素素并沒有區別。趙長安既然已經是先皇的女人,他絕不會娶。 雖然蔣阮已經是棄子,但他還是有些遲疑,在宮中這么多年,許多時候都是靠著蔣阮度過險境,她的確幫過自己不少??墒?,又為何不等到他下決定,就先一步逃離暗牢? 他不喜歡這種不受掌控的感覺。 冷哼一聲,新帝道:“不識好歹。時辰已到,走吧?!?/br> 蔣素素福了福,將手放到男子手心。 宣德十八年,新皇登基,立蔣氏為后,親自加冕,寓永結同心。 ------題外話------ 哈嘍親們,好久不見,茶茶又回來鳥,俺想死你們啦~有沒有想我?打劫留言! 第二章 年夜飯 三間青瓦紅墻房,寬敞的農家院中地上覆了厚厚一層積雪,看家的大黑狗踱到門口,懶洋洋的吃一口破碗里的骨頭,似乎被冷氣凍極,又縮回窩中。 正是大年三十,門口貼著五谷豐登的彩色年畫,屋檐下垂著三只大紅色的胖燈籠,外面傳來爆竹的聲音,屋中人言笑晏晏,適逢一年年夜飯的時辰,雖是農家菜,八大件卻也做的講究,葷素搭配,香辣豆豉蒸鱸魚,老佛爺紅燒rou,茶香煙熏雞,五彩茄絲,羊rou大蔥餃子,祈福喜蝦,四喜丸子,金玉滿堂。旁邊擺著一壺釀的極醇厚的高粱酒,顯然主人家家境富裕。 這邊觥籌交錯,熱鬧非凡,與此同時,農家院最里間偏僻的一間院子冷冷清清,唯一的一間房中,屋中燭光昏暗,似乎馬上就要滅了。 一個個子高高的梳著丫鬟髻的年輕姑娘坐在屋前,小心的往火盆中添柴。屋中狹小,火盆添了柴燃燒起來,立刻發出一股刺鼻的濃煙。 另一個身材嬌小些的丫鬟連忙跑過來,隨手拿過地上破舊的蒲扇小心的扇著,斥道:“連翹,你小心些,姑娘身子還未大好,嗆著了怎么辦?” 連翹撇了撇嘴,神情憤憤,卻仍是壓低了聲音道:“我倒是希望一點煙也無,今日我去找那張蘭家的,不說銀絲炭,就是普通的炭塊,她倒好,推說這幾日用度多得很,倉庫里沒有炭了。我呸!蒙誰啊,如今年關,家中怎會沒了炭,無非是仗勢欺人,若不是如今姑娘還病著,不敢令她擔憂,我非抽她兩嘴巴不可!” “你…”扇扇子的丫鬟嘆了口氣:“你且收收倔性子吧,這家人縱然欺人太甚,咱們如今卻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真起了爭執,吃虧的還是姑娘?!?/br> 連翹鄙夷的看了她一眼:“白芷,我真不知你竟然這般膽小。這家人是個什么身份,咱們姑娘又是什么身份,不管姑娘發生了什么,依姑娘的身份,就斷不能讓這些下等人欺負了去!” 白芷搖頭:“你我都是姑娘的丫鬟,我難道不想姑娘好?只是京中遲遲不來消息,不知姑娘還要在這里呆到什么時候?日子短了還好說,可你看如今已經是第四年了,老爺可有差人來過問一聲?若是還要長長久久的住下去,你與他們起爭執,最后受苦的還是姑娘?!?/br> 連翹不做聲了,半晌,才低低道:“莫非就這樣讓人白白欺負了不成?” 白芷只低聲嘆氣。 屋中又陷入沉寂,只有柴木在火中發出噼里啪啦的零星聲響。兩個丫鬟兀自扇著手中的扇子,無人注意到床上的人已經醒來。 蔣阮醒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白芷與連翹的交談自然也一字不落的進了她的耳朵,三天前從榻上醒來,她發覺自己竟然回到十年前,前世種種像是一場午后春夢,只她自己知道血海深仇不是一場夢就能消散的。既然老天給了她一次重來的機會,她也會毫不客氣的收下,好好利用。 三日前她從榻上醒來,白芷和連翹大大松了一口氣,自落水后蔣阮已經昏迷了十多日,大夫來過都說無力回天,張蘭家的甚至都出門打聽棺材后事了,誰知她又醒了過來。連翹握著她的手大哭一場,直說老天保佑,蔣阮卻瞇起了眼。 死過一次,前世種種非但沒有煙消云散,反而記得無比清楚。四年前母親去世,云游來府上的道士一眼便算出她八字極硬,克夫克母,實在是天煞孤星之命。蔣權本想將她送進家廟,一身青燈古佛,正是蔣素素跪下來求情,蔣權才改變主意,將她送進了鄉下的莊子。正因為此事,蔣阮對蔣素素從來存了一份感激,如今想來,在這里受人欺凌,全都是拜蔣素素母女所賜了。 莊子交給張蘭一家打理,張蘭此人貪財吝嗇,又極為兇悍,平日里沒少指桑罵槐侮辱蔣阮。張蘭的丈夫陳福更是好吃懶做,整日酗酒的賭鬼。這兩人有一兒一女,兒子陳昭好色至極,女兒陳芳尖酸刻薄,蔣阮來的時候帶的不少首飾珠寶,不是落入張蘭手里,就是被陳芳騙走。十幾日前蔣阮不慎落水,也是因為在池塘邊陳昭對她動手動腳,蔣阮不堪受辱自己跳入水中。陳昭見闖了禍忙逃走,等連翹和白芷叫人來將蔣阮救起來后,蔣阮已經不省人事。 正是寒冬臘月,池水冰涼刺骨,加上這幾年在張蘭苛刻下蔣阮的身子越發虛弱,受了風寒如同雪上加霜,立刻就重病一場。 蔣阮記得很清楚,當初自己醒來并沒有這般早,醒了后就落下病根,更重要的是不久外面就有風言風語傳來,說她小小年紀便會勾引男子,千金之體不自愛,主動勾引陳昭不成才掉入水中。想來也是張蘭的手筆,倒是把所有的污水都推到她身上,拜這盆污水之名,日后蔣阮容貌見長后,也才落了一個妖女的名頭。 如今她醒的倒早,風言風語也還尚未傳出,想必張蘭還沒有想到此處,倒是可以趁此送她一份新年賀禮。在這個任人欺辱的莊子上過下去,是沒有未來的,四年后被當成一枚棋子送進宮去,也是她不能忍受的。而被人白白討了便宜去,也不是她的目的,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價,陳昭就是第一個開刀的。 蔣阮看了看窗外,屋外爆竹的聲音隱隱綽綽,只有三人的屋中顯得更加冷清。 她慢慢坐起身來,白芷聽見她起身的聲音,忙跟真站起來迎上去,道:“姑娘醒了,可有不適的地方?” 蔣阮搖搖頭:“現在是什么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