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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在門口把鞋底的泥巴敲掉,然后將抹布稍微沾濕,將鞋子上的泥點兒、灰塵之類的一一擦去。最后才擠上一點兒鞋油,用鞋刷刷勻——這個活兒她干的挺熟的,因為她平常上班基本上都穿皮鞋,刷皮鞋是常干的事情。 見毛思嘉坐在門口刷皮鞋,院兒里掃雪的奶奶就笑著調侃:“哎!思嘉今天刷鞋呢?到底是長大了,知道心疼你爸媽了!這誰的鞋???” 毛思嘉家斜對面就是楊家,楊雪燕正在廚房里忙著做中飯,擇菜呢!隔著窗子聽院兒里的老人這么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大聲道:“刷個鞋就長大了?那咱們院兒里就沒長不大的了!我前些日子還看見平平給她爸刷鞋呢,平平才多大?” 掃雪的奶奶本來就是開毛思嘉的玩笑,長輩對小輩總是寬容的,再加上毛思嘉從小就得人意,院兒里看著她長大的老人家可不是得偏她。這個時候說這個話,說實在的,是有些夸張。這個年代的孩子,如毛思嘉這么大的,家里的家務活兒,里里外外一把罩是很正常的。她刷個鞋而已,實在不值得拿出來表揚。 但是這話又不能這么說,孩子是自家的好!這個時候鄰里情是很深厚的,特別是住在一個院兒里的,別人家的媽像自己家媽一樣,別人家的閨女當自個兒閨女看,這都是尋常事。 在這種背景下,親厚的長輩對著偏愛的院兒里孩子多夸兩句怎么了? 旁人就算是較真兒的也該知道這是長輩對晚輩的偏愛而已! 然而楊雪燕就偏偏多這一句嘴,可以說是兩邊得罪了——不只是被她針對的毛思嘉,就連奶奶也大感不樂。 匆匆掃了雪,回了屋里就和家里孩子抱怨:“楊家那孩子怎么回事兒?那么不會說話?” 孫子輩兒的一姑娘,二十出頭,年齡近一點兒,知道其中的內情。攤攤手:“奶,你不知道就別說了,雪燕兒啊她對別人還行,可沒那么討人厭!她就是太不喜歡思嘉了?!?/br> 大人很多時候容易忽視孩子之間的矛盾,只把這種矛盾形容為‘小孩子吵嘴’‘一時合不來’‘小打小鬧’‘冤家’這樣,反正無限削弱其中的對立。事實上,小孩子之間不對付起來并不比大人來的簡單! 孫子輩兒最小的孩子今年才十一二歲,呲牙咧嘴地做了個鬼臉:“我知道、我知道!我聽哥哥說了,楊雪燕心眼兒小,見不得別人比她好?!?/br> 一個院兒才多大?基本上毫無秘密可言。天長日久地相處,人和人之間那點兒小心思,就連一個孩子都知道。毛思嘉受了楊雪燕這一擠兌,也沒放在心上...這種事情從小到大發生太多了!她要是真為了這樣的事和楊雪燕鬧,只能讓自己更鬧心。反正如果只是口頭上說兩句,毛思嘉都是忽視的。 刷好了皮鞋,毛思嘉回到屋子里,又看到了放在屋角的梨子。又有點兒嘴饞了。于是拿了個塑料臉盆裝了有五六個梨,打算凍幾個凍梨來吃——這個時候大家都沒有冰箱,但北方的冬天,外面的世界就是一個天然大冰柜。 凍梨之前出于習慣,毛思嘉去水泥池子那里還給洗了一遍。聽著水龍頭里偶爾發出的輕微異響,毛思嘉心覺真挺不容易的...這個時候屋外多冷啊,水管子要是不管,被凍住是必然的。 為了保證自來水順暢,大家早早給水管纏上了草繩。 好不容易洗完了五六個梨子,毛思嘉的手也有點兒僵了。忽然門口有人喊了一聲:“毛思嘉,有你的信!” 毛思嘉一邊心里疑惑是誰給來的信,一邊走出去接。這個時候楊雪燕也來水泥池子邊兒洗菜了,看到毛思嘉放在一邊的塑料臉盆,一眼就看到了臉盆的梨子。她也不說什么,沖了沖盆子里的白菜葉子,轉身走的時候一伸手,一個梨子就放進了自己的菜盆里。 毛思嘉拿了信回來,一邊走一邊看信封,信是孫繼東寄過來的。 孫繼東一家今年冬天去了老家,據說是好不容易湊齊了一家人,想著去老家看看什么的。毛思嘉是真沒想到,就去老家這么點兒時間,孫繼東還能想到給她寫信。 想著回屋去看信,毛思嘉順手就把新塞兜里了,然后去端放了梨子的盆兒。 因為心思在信件上,她倒是沒注意六個梨子變成了五個。 把掛在屋檐下的籃子取下來,梨子全倒了進去,然后又給掛到屋檐梁上了——其實凍梨子擱在屋外哪里都可以,但大家不會把這個擱到窗臺下面這類觸手可及的地方,這不是防小偷,而是防著一些調皮孩子使壞。 不說這個時候的道德品質問題,事實上,什么時代都有好人也有壞人,所以認為這個時候的人淳樸,不用防備的就可以歇歇了。只是這個時候的人有一個習慣,就是兔子不吃窩邊草,就算是有什么想法,也不會對著街坊鄰居來。 之所以得把梨子特意放高一些,是怕一些孩子亂來。 這個時候的小孩子,管束不多...學校里現在是放羊式教育,家長呢,孩子多,又都有工作,同樣是管不了。孩子們愛玩兒是天性,偏偏這是一個沒什么娛樂的時代,他們滿身的精力沒地方去,可不是就要‘為禍地方’了么。 之前秋天里大家晾柿子,預備著冬天里吃想,想著也是一樣水果。卻沒有想到這幫小混蛋偷偷摸摸地都拿鐵絲給扎破了!扎破了的柿子一開始看不出來,但會非常不耐儲存。原本準備冬天吃的柿子根本放不住,看到早早全爛了的柿子,大家只能加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