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龐晉川一怔,才知她說的是先前那個流掉的孩子:“你迷糊了。哪里有男孩,他現在還安安穩穩在你肚里。來,把剪刀放下?!饼嫊x川慢慢靠近,聲音越發輕柔。 “不對,不是,還有一個?!比輹S捂住額頭,痛苦的j□j一聲。 龐晉川乘著她愣神的功夫,一步上前要搶她手中的剪刀。 容昐回過神,也撲向他要奪,兩人扭轉之間,剪刀的刀鋒朝向她,龐晉川驚恐不已,唯恐她傷了自己,雙手緊緊握住剪刀口。 那鋒利的刀口慢慢刺入他的手心之中,容昐看著鮮血從他手掌中嘩嘩低落,滴在她挺起的小腹之中。 “爹爹!”門口忽傳來一陣哭聲。 是長灃的聲音。 容昐猛地一放手,剪刀被龐晉川奪回,那刀口深深刺入他手掌rou中,龐晉川疼的臉色蒼白,容昐隔著他,看到長灃捂住眼睛嚎啕大哭。 “娘!” 她撐起身子,朝長灃爬去,雙手朝他大張,渴望著:“別怕,別怕,娘在這兒?!?/br> 長灃驚恐的要逃,容昐哭道:“到娘懷里,是娘啊?!?/br> 長灃哇的一聲,撲到她懷中,這才大哭:“娘,不要不要爹爹!長灃要爹爹?!?/br> 容昐猛然驚醒,眼中一層迷霧漸漸散去。 她緊緊的將他按在胸口,滑落在地上,背對著龐晉川闔上眼:“你走……或者是我走?” 龐晉川幽幽的望著她,高挺的身子似乎一下子被壓垮了一般。 ☆、第75章以金買笑 已入深夜,月色當空。 六月的南澤,也就在這時候才微微有些涼爽。院子里,蟲鳴低聲鳴叫,隨著習習的涼風吹進窗臺,卷起碧色紗幔。 大夫閉這眼,捋著白須問脈,層層床幔后伸出的小手骨指分明,因消瘦金釧滑落在手腕之下。 龐晉川沉聲站在他身后,不時望向床里躺著的人。 大夫嘆了一口氣:“哎?!逼鹕?碧環連忙上前收好白帕,撩開床幔將她的手放回到鴛鴦被褥內。 “如何?”龐晉川跨前一步,焦急問。 大夫緩緩道:“夫人此前便有郁結之癥,今日在下問診,發現脈象擁堵,似越發嚴重了?!?/br> 龐晉川低低頷首:“今夜哭過一回,我擔憂是多年積壓之下迸發的?!?/br> “如此越發要注意了?!贝蠓蚣毤毜纴恚骸皨D人有孕,各有不同,就是同一人幾次有孕也是不一樣,夫人身上無事,卻行事怪誕,乃是心病。心病仍需心藥醫,需心境開闊放才藥到病除?!?/br> “何為心藥?” “夫人喜愛之事,之物,之人皆為心藥?!贝蠓蜃跁狼?,一邊道,一邊將前些日開的藥方稍加修改一番,遞給龐晉川。 龐晉川略微看了眼,將藥房卷入袖內,揚手:“勞煩了?!?/br> “不敢?!贝蠓蜃髁藗€揖,來旺上前送他出去。 龐晉川走到窗前,關上窗戶,回過頭對婢女道:“你們都下去吧?!?/br> “是?!?/br> 碧環走至最后,在闔門時,她最后看了一眼屋里,只見大人坐在床頭,沒有撩開床幔,而是伸出手將太太的手重新從被褥中抽出,抬起,放在嘴邊落下了一個吻。 她心下不由責怪起那個蘭姑娘,好好的一對若是沒了她該好了吧! 屋里又恢復了安靜,明亮的燭火熠熠燃燒著,照亮了所有的角落。 龐晉川低咳一聲,聲音有些啞然:“我知道你沒睡,有些話,必是要與你說的?!?/br> 容昐睜著空洞的雙眸盯著房梁,神色平靜。龐晉川緊緊的拽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親吻著,他把臉靠在她手背,低聲呢喃:“只有一次,容昐?!?/br> 一次什么?她想問,可嘴巴像被人上了鎖,張不開。她想抽出手,連手都不受她控制。 “萬蘭兒,她有些像你?!饼嫊x川解釋著。 一個像她的女人?真諷刺。 “你不喜歡她,那咱們就不要?!饼嫊x川撩開床幔,露出她的小臉,容昐轉過頭,望向他,看見他被刺穿的手掌,她伸出手摸上去。 龐晉川心下一喜,正要解釋,容昐張開生裂的嘴唇,聲音嘶啞的問:“疼吧,是我剛才刺的?” “別擔心,是我不小心?!彼鲅园参?,緊抓住她另一只手,他將她的兩只手都緊緊包裹在掌心之中。 她的手很小,只有他的一半大,在這夏日之中卻冰涼的很,他極力想捂熱了。 “我忘了,不是故意要刺傷你的,那時我控制不住,做了什么,我也迷迷糊糊的?!比輹S望著他幽深的雙眸。 “我知道?!饼嫊x川的側臉緊緊貼在她手上,容昐眼角緩緩滑下淚水,她輕聲道:“可這個傷口就算好了,這個疤終究要留在那里的,真是抱歉?!?/br> 龐晉川一頓,眸色忽的陰霾下來,輕輕抿下嘴,哄著她:“噓,噓……別說了。咱們好好養病?!?/br> 他明白她的意思。 容昐轉過身:“好,我養病。遲了,你也去睡吧?!?/br> “我留下陪你?!饼嫊x川摸上她的臉,容昐偏過頭,低聲道:“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br> “容昐?!?/br> “我困了?!彼D過身,背對著他,拉起薄被到肩膀上。 “好,你等會吃了藥再睡?!彼詈笳f完。 “嗯?!比輹S點頭答應。 等了許久,直到聽到房門輕掩的聲音,她才轉過頭大力的喘息著。 今晚,是從未有過的疲乏,困倦,剛做了什么事兒,她許多都想不起來,只覺得從未有過的波動。 但她知道,自己的確是病了,總歸狀態不是很好。 可深究起來,為何會這樣? 她又是何時開始對龐晉川起了依賴之心?是車簾后的一望,還是那晚在大廳他緊握住自己的雙腳時的心疼?總之,在經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后,龐晉川給了她一個喘息的機會,她也給了自己放縱的機會。 但終歸是不同的。 是她錯了。 容昐抹掉眼底的淚,爬起來坐起。 碧環端著藥進來,見她起來,連忙放下藥,幫她弄好靠枕頭,碧環遞上藥碗,容昐聞著聞,皺著眉一口喝完。 “蜜餞?”碧環問,容昐搖頭,要了水漱了口。 “太太,要奴婢陪著嗎?” “不了,你下去吧?!比輹S閉上眼,碧環猶豫了下,走到門口時說:“太太要快點好起來?!?/br> 容昐不由朝她一笑:“去吧?!?/br> 好不好,都是自己的,總歸是要過的,哭著也是過,笑著也是過。 只是如今這道坎兒,終究是邁了過來。 ———————— 從那日起,容昐就努力讓自己好起來。 她很用力想一些開心的事兒,做一些讓自己高興的事兒,請評書的來講評話,讓裁縫做衣衫,畫了圖紙讓外頭寶物鋪的依樣給她打造出來,還有誰今天逗她樂了,她就賞給那人金瓜子。 如此下來,所有的人,都卯足了勁尋著讓她高興。 有時是負責買菜的大嬸回來,菜都還來不及放下就和她說起今日街上的趣事;有時是負責采辦的尋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來,繪聲繪色的演示起;還有時是長灃一副有進步的油畫,容昐的時間被這些人這些事占的滿滿的,無暇顧及其他。 但偶爾夜里還是不成眠的。 幾日下來,好不容易養回來的rou又瘦了下去,龐晉川看著只是久久的沉默,除了不得不外出的公事,他大多時間都待在驛站,每夜總得聽人說她睡下了,才放下心。 大夫來問脈時,又重新換了藥方。 容昐吃了,一覺便能睡到天亮。 這給龐晉川留了一個機會,他可以在她入睡后光明正大的擁她在懷里,在她身邊,躺一會兒,說一說話,摸一摸她越來越大的肚子。 即便她對他話越來越少,他也覺得在她身上獲得了偌大的滿足。 人,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一日傍晚,容昐用過飯,在院中走圈,碧環跟在她身后,小心的看護著。 容昐兩只手扶著腰,走的很慢,時不時會停下,叫碧環替她松一松腳上的繡花鞋。 這幾日腳腫的厲害,前幾天剛做的鞋又小了。 兩人正走著,忽聽到門扉被打開的聲音,龐晉川騎馬歸來,來旺緊跟其后。 兩人見到對方皆是一怔,這些日子雖同住一起,但白日里像這樣見面的機會極少。 他在時,她大多都在屋里看書曬太陽;他在書房里的時候,容昐在廳里聽人說笑。 “散步?”龐晉川下了馬,將馬鞭丟給后頭的來旺,眼睛緊緊盯住她,貪婪的望著她的臉龐。 容昐抿了抿嘴,扯起一抹笑意:“是,您回來了?!?/br> “再走一圈吧?!彼Z氣不容拒絕。 容昐低下頭,踢著腳邊的石子,猶豫了會兒,他下意識解釋道:“近日忙,南澤的事兒已到收尾階段,我許久沒見到這個孩子了,她許也想聽聽我的聲音?!?/br> 說著轉身,先走在前頭,兩側服侍的人皆退去。 容昐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慢慢跟上。 兩人一前一后,緩慢的走著。 傍晚的夕陽給四周都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照著屋檐上的瓦片金黃锃亮,空氣里是甜膩的花香味,偶有涼風卷來,掃平煩悶的氣候。 “今天,身子好嗎?”他問。 “好?!毙《Y物一整天都沒動,她其實等的有些心焦。 “孩子累你了沒?”他想回頭,想牽著她的手一直走下去,他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沖動,唯恐再引起她的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