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容昐一見是他,心下打了個哆嗦,伏勇俯□子,探向長灃的脈搏:“太醫來瞧?!遍L須都已花白的太醫哆哆嗦嗦上前,撥開長灃的袖口診斷,眉頭一會兒深皺一會兒又舒展。 伏勇發亮的雙眸帶著一絲殺氣緊緊盯住容昐,容昐咬住手指驚恐的看他一樣,飛快的瞥開目光,眼淚啪嗒啪嗒流下。 太醫足足把了一刻鐘的脈,才捋著長須,嘆道:“此子身體甚為薄弱,定是娘胎里帶來的頑疾。不知他平日在府里可吃的什么藥?” 容昐恐懼的看了一眼伏勇,側身低頭道:“左歸丸和天五補心丹都是常吃的?!?/br> “哎!”太醫道:“這些藥都是極好的,也利公子病情,只是這里可沒有這些好藥給你們?!?/br> 伏勇大吼:“治不死就好!”正對話的兩人被他吼的一愣,太醫連忙從藥香之中取出一枚黃豆大的黑丸,塞入長灃口中:“這是調和肝脾的黑退遙散,公子先吃著……”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伏勇提著往外面走去:“只要保他這幾天內活下來就可以了!” 他的腳步極快,三步并作兩步已經到了外頭,容昐咬緊牙關,一抹眼,沖出去。 “她要跑了!”侍衛在后大叫。 伏勇回過頭,正要抬腿踢去,卻見她猛地一跪,拉住太醫的袍衫哀求道:“求求您,救救我兒子吧。下輩子我當牛做馬攜草銜環都要報答您的大恩大德……”容昐接連磕了十幾個響頭,那土黃砂礫的土地不過幾下就把她白皙的額頭磕的破了皮。 黃色的砂礫和鮮紅的血色夾雜在順著血水留下。 在斂目之間,容昐飛快打量四周的情況。 這個小屋正前方有一個小亭,左右兩邊分別是通向花園和廂房。因是南方的緣故,眼下不似京都三月樹木凋零,而是大樹依舊蒼天聳立枝葉茂盛。與她想象一樣的是,這里警衛極是森嚴,五米左右一個長矛侍衛,再有十個親兵組成的輪流哨衛把守。 若是這樣,要逃生就必定得往花園方向去了。 太醫到底年紀大了,心下很是不忍,連忙攔?。骸罢O,閨女,不是我不替你救,而是現如今沒有京都那些好藥,況且公子雖羸弱但脈搏跳動還是極有利,短時并不會有生命危險?!?/br> 容昐目的已達到,便不在多做強求,只是哭的不肯放開他的袖子。 伏勇哪里還有好脾氣,大吼一聲:“閉嘴!”幾步將她提起往屋里提去。 容昐在他要放手時連忙抱住門檻才不至于摔在地上,伏勇齜牙咧嘴對守衛呵斥:“看好他們,沒事別來煩我?!?/br> “是?!笔绦l立馬應道。 容昐看他走了,才扶著腰往里間走去。 門外又聽的落匙的聲音,長灃見她進來,才從地上爬起,睜著一雙亮晶晶的雙眸問:“看見了么?” 容昐呼出一口氣,這些日子難得松快:“看見了,不過有點難度。讓娘再想想出路?!?/br> 不過總歸是有些希望了不是? 只要活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容昐這樣告訴自己也這樣告訴長灃,長灃似懂非懂,在她的輕聲拍撫之下嘴角帶著笑意陷入黑甜的夢鄉。 沒有多少吃的,要想保存體力只能最大限度的減少活動,睡眠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待容昐醒來時,已是日薄西山,夕陽的余暉從窗口被釘死的木板縫隙中照進。容昐打量著屋子,那兩具棺槨已經不似當初那樣令她恐懼了,甚而她對雍王妃產生了一絲好奇。 在先皇在位時,曾多次稱她為佳婦,對雍王的世子也極盡寵愛,甚至蓋過了當今的太子。 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人呢? 容昐陷入沉思時,門口忽聽的侍衛喊:“王爺?!倍笈镜囊宦?,鑰匙落下,門被推開。 容昐抱著長灃往外后退去,用白皤掩蓋住他們的身影。 “王爺?!狈碌穆曇?,兩人的腳步都有些闌珊。趙擴低低吼了一聲:“都給我滾!”而后是酒瓶碎地的聲音。 容昐聞得一股刺鼻的酒味,隔著白皤望去,只見趙擴整個虎背都趴在供桌之上,雙腿卻支撐不住癱軟在地上。他的兩頰通紅,狹長的丹鳳眼凌厲的上挑,緊盯著上頭的牌位看的極其認真。 “愛妃……” “……”容昐覺得今晚自己有點倒霉,看著架勢雍王是要進行內心獨白的,若是被他抓住自己不小心偷聽了,那該怎么辦??? 雍王癱坐在地上,醉眼朦朧,似憶起了什么,雙唇微微拉開,笑了聲:“還記得你我小時候的事嗎?咱們一起把太后娘娘最喜歡的鳥給拔了毛丟丟給成妃娘娘的貓吃,為此你還挨了岳丈大人十個鞭子……還有你替孤生下宇兒時,你氣孤只看重宇兒和孤鬧別扭的事兒?!?/br> 雍王打了個嗝,抓起供桌上的酒杯昂頭又是一口,后來不知怎么想的,拿起一杯雙手沾了沾抹在世子的牌位上,低笑道:“你都十幾歲了,父王允你喝酒……” 趙宇的牌位比王妃略小一些,卻緊緊挨著母親。雍王默然的盯了許久,聲音似有些哽咽,問:“你們母子兩怎么不多等我一會兒,???孤就要帶兵回王府接你們母子兩了?!壁w擴嘩啦一聲把所有的供品都砸落在地上,指著滿屋子問:“是孤沒用,護不住你們母子兩!孤該死!孤該死?!?/br> 燭臺最后晃動了下,也沒經受住倒地,火紅的燭油低落而下。 容昐和長灃就躲在供桌之下,長灃被燙的猛地叫出聲,容昐嚇得連忙捂住他的嘴巴。 可已經來不及了,趙擴怒喝:“誰!出來?!?/br> 容昐不敢動,越發抱著長灃往后縮,緊張的盯著他,那夜的記憶太過恐怖,她不想再第二次再重演。 然而形勢并不如她所想的,趙擴飛快繞過白皤,撩開白色紗幔,容昐看清他赤紅嗜血的雙目,渾身血液一股腦的全沖上來。 趙擴晃晃悠悠隔著一層紗簾望著里頭,他眨眼使勁的搖晃著頭,伸出大掌一把將兩人拉出。 容昐用手一擋,趙擴越發搖晃著頭厲害,他挑起鳳目,瞪大了雙眼,不敢至今的看著眼前的女人。 是他的愛妃回來了。 就在容昐要逃時,他突然朝她跪下,一把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氣急敗壞的問:“你們到底去哪里了,坑害的孤好苦啊?!?/br> 長灃也被他緊緊摟在懷中,母子兩呆若木雞。 趙擴又是哭又是笑,捧起容昐的額頭斷斷續續落下一個個吻:“以后不要再離開孤了?!?/br> 他的吻極其的厚重,似乎他把所有的感情全部承載在這些吻之內,容昐感覺到除了那股炙熱外,還有一股涼意低落在她臉上。 雍王喝酒了,把她和長灃錯認為了王妃和世子。 現在怎么辦?容昐的手比她的思緒更快,下意識的已經搭上他的闊肩輕輕拍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