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習慣了一個人獨睡,每每只要他在,她就睡的不安穩。 感覺到他綿長的呼吸,容昐悄悄的移開他的手,躺到另一邊,想著今早見到姚梅娘的情景。 姚梅娘和姚小姐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 一個大家閨秀,一個楚楚動人。 龐晉川,龐晉川,你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樣的?她是該把這個姚梅娘當做是新寵還是替代品呢? 容昐好奇的盯著床邊的男人。 他似從未睡般,仍舊閉著眼兒,嘶啞著聲兒:“還不困?” 容昐嚇了一跳:“就睡了?!?/br> 容昐覺得他的心思一向難猜,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這里,還不如想好下一步。 她自然還不會那么天真的以為,吳氏和何淑香的手段就只有這些。 越是平靜下,越是處處伏擊。 ☆、第32章以牙還牙 姚梅娘的事兒很快因為忙碌的年底在容昐和龐晉川之間消散。兩人好像從未提過這個話題一般,依舊如恩愛夫妻出現在眾人面前。 十二月初二,大夫人回府,容昐和龐晉川親自去莊上迎接。不過月余不見她似乎又清瘦了許多,但瞧著精神頭依然充沛,見著他們,含淚拉起笑道:“好好好,我的佳兒佳婦?!?/br> 龐晉川朝她拜了三拜,感慨道:“兒子迎母親回府過年?!?/br> 母子兩人和和氣氣的坐在炕上對話,容昐冷眼看著,這大夫人面上雖親切但對龐晉川的親昵,還不如對她有感情呢。 也是,面對一個冰冷冷的便宜兒子,是誰都產生不了感情的! 十二月初六,在大夫人回府的第四日,大老爺也終于在萬眾矚目中欣欣然回府,容昐站在迎接隊伍的前頭,難得的看見了這個一年才見一次面的公爹。 大老爺叫龐厲官,長須胡,身形健壯,穿著一身湖藍色的道袍,隨他回府的還有一群道士。 容昐只在二門內迎接,大門外的事情倒不太清楚,但聽出去的丫鬟說,二老爺看見大老爺帶回來的道士,當場臉就變了下來,大老爺卻老神的拉住二老爺的手,親切道:“二弟,今年辛苦你了?!?/br> 二老爺是個和龐晉川一樣的正統士大夫,平生最厭惡兩件事,一是耽于美色;二便是修道。 容昐私下里和林嬤嬤吐槽,這二老爺平生對小妾卻是最寵,向皇上進獻丹藥也是最勤的。 由此可見,二老爺果真是時下最炙熱的的正統人士,一樣的虛偽,一樣的衛道士。 十二月初八,冬至后的第三個戌日,臘月。 天大寒,往外潑水立馬就能結成冰,府里多增了半數的小廝鏟雪和除冰。容昐和龐晉川一起出了朱歸院,她呼著手,纖細的小手凍得又紅又腫,今年毫無意外的又長了凍瘡。 府內有官職的男人都要進宮叩謝皇恩,女眷則留在府里整治舊年府內新弊。 龐晉川旁若無人的拉起容昐的手,放在唇邊呼了一口熱氣,使勁揉搓著,對她道:“以前我小時讀書練字雙手也時有凍壞,祖父便是這般與我取暖?!比輹S似在他眼中看到難的的動容。 但她對于龐太爺已經沒什么印象了。 兩人且行且走,多半沒聊天,直到大門外分道揚鑣。容昐等著他的轎子消失了,才收起笑的僵硬的臉,往大夫人院中走去。 “太太,來的正好?!币粋€綠衣裳的小丫鬟和一紅衣少女迎上前,行了禮。 容昐笑問:“夫人可醒了?” 小丫鬟捂嘴偷笑,對容昐說:“還好您來了,不然奴婢們眼下得過去找您了,太太且進去看看?!比輹S撩開門外鏨銅鉤上懸著大紅撒花軟簾,跨進門檻,進了內間。 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紅氈條,屋里暖和極了,沒點香,卻有一股淡淡的水果香。 一個大鐘靠著墻,下面有個秤砣搖搖晃晃,容昐繼續往里走,見大夫人張氏帶著秋板貂鼠昭君套,圍著攢珠勒子站于穿衣鏡前,兩邊丫鬟侍候著,蔡嬤嬤也蹲著替她捏裙角。 張氏見她來,笑著招手:“過來孩子?!比輹S跨進門檻朝她先行了個萬福,余下丫鬟婆子也朝容昐行禮:“請太太安?!?/br> 容昐手虛抬,張氏看她道:“我許久沒穿這些勞什子了,你且替我看看,可哪里有不對?” 因今兒個是臘八,是祭祀祖先和神靈,祈求豐收和吉祥的大日,便是要長房長媳親自主持,故以她今日格外鄭重。 容昐替她上上下下細瞧了一番,道:“這玄丁香色織金的裙兒雖好看,且不如換一條大紅洋縐銀鼠皮裙來的華貴?!闭f著又指著金簪笑問:“母親怎么不戴我送的五蝠捧壽簪?” 張氏這才恍然:“便是你們這些年輕人會打扮,經你這一提點倒是好多,你以后且多來我屋里與我說說?!闭f話間的功夫蔡嬤嬤已經捧著裙兒和簪子上來,張氏見了又笑道:“我身邊便是只有她也最和我心意了?!?/br> 容昐捂嘴彎眉,含笑看向蔡嬤嬤。 蔡嬤嬤五十出頭,比張氏大上五六歲,顯得富態。張氏說:“以后若是有事,你可與她商量了去,且知?” 容昐知曉這才是主題,連忙應道:“知了,母親?!辈虌邒呔獾拇蛄恐?,眼中露出淡淡的喜歡。 ———————————————————— 主母祭祀一年緊有一次,加之這次是張氏與容昐聯手帶著府中眾人,因為較往年尤為盛大。 張氏領著容昐踱步走去。 累絲金鳳簪,碧玉的金步搖,玄色五彩金遍邊葫蘆樣鸞鳳穿花羅,鵝黃縷金挑線的裙兒,容昐在眾人的目光中昂頭走過。 仆婦紛紛拜在地上,請安:“請大太太安,大太太萬福?!比輹S斂目,在大夫人身邊坐下,看向張氏,張氏目光如炬,面色嚴肅,微微頷首。 容昐虛抬一手:“皆起?!?/br> 眾人異口同聲跪了再拜,這才起了身。 待眾人起來時,二夫人吳氏才帶著何淑香姍姍來遲。 二人穿的亦是華麗,甚而吳氏風頭堪堪蓋過了張氏,只一個氣焰掠奪,一個波瀾不驚。 吳氏笑問:“今日來遲了些,但還未到吉時,主母不會怪罪吧?!焙问缦愠輹S二人行了個禮,帶著散漫。 眾人皆至,唯她二房女眷獨獨遲到,不是不敬祖宗而是沒把大房看眼里。 張氏波瀾不驚的盯了吳氏一眼,冷淡道:“二弟妹雖遲,但你年紀已大,自是沒什么,便你家的兒媳卻要管教,如此目無祖宗尊長嗎?” 何淑香連忙跪下,委屈道:“大夫人不知,如芬今早找了涼,故以來遲了,還望夫人寬恕?!?/br> 亭下鴉雀無聲,眾人紛紛盯著兩邊斗陣,對吳氏婆媳,他們浸yin在她們之下許久,此番哪里敢出頭? 只等著望著風聲,看哪邊風刮得強勁,就往那邊倒。 容昐冷眼旁觀,上前到張氏耳邊:“母親,吉時已到,該捧碟了?!?/br> 張氏心領神會,對吳氏道:“既是如此,二弟妹,你便來侍候吧?!闭f著領著眾人往正殿走去。早前已經開了宗祠,著人打掃,收拾供器,請神主,又打掃上房,以備懸供遺真影像, 吳氏微咬住牙,眼中幾盡噴火,死死的盯著容昐的后背:“這個死丫頭!” 年年祭祀她都要落于張氏手下,心中如何能甘! 何淑香起身扶著她:“母親?!眳鞘吓啥ィ骸澳闶莻€沒用的,就不如她會說話嗎!” “吉時到——”禮樂聲響。 各位龐家祖宗依次列席,墻壁上正居中懸著龐家祖先遺像,皆是披蟒腰玉。 張氏帶著眾人一一捧碟。 先是素盤,里頭裝著素菜,由后往前依次從家中最小媳婦傳進,到何淑香,到容昐,到吳氏,最后由張氏捧碟進奉祖宗。 后是葷菜,如此一一捧了十來桌,張氏才拈香下拜,眾人方一齊跪下,階上階下兩丹墀內,人塞的無一隙空地,場面極為的肅靜,只聽得鏗鏘叮當,金鈴微微搖曳之聲,一時禮畢。 張氏與吳氏一句話都未有,容昐本就不是話多之人,何淑香卻想講話,但見三人如此,也只憋著心中一團怒火。 祭祀完畢,眾人退到正房花廳內,按輩分敬茶。 張氏為當家主母,坐于正堂,容昐站于她身旁。 吳氏立在堂下,捧過一盞清茶遞給張氏,咬著牙一字一句蹦出:“大嫂請用?!睆埵辖舆^,抿了一口:“二弟妹辛苦了?!辈虌邒吡ⅠR上前打開手中一精致盒子,里頭是一枚仁風普扇簪。 吳氏不甚在意,看都不看一眼。 待到容昐捧茶給吳氏,guntang的熱茶摸著連杯壁都是燙,容昐跪于暖墊之上,雙手高舉:“母親,二嬸吃茶?!?/br> 張氏嘴角帶笑,慈愛望她吃了一口,親自送了仁風普扇簪:“你且要為大爺開枝散葉,教養子女?!比輹S應下,秋香連忙上前收好禮物。 待吳氏吃時,她若有所思的看了容昐一眼,只這一眼端茶的手忽的一錯,guntang的茶水劈頭蓋臉澆下。 眾人驚呼,連忙上前詢問。 “沒事,沒事?!焙迷谌輹S退得快,也只是燙了手,撩開袖口,手掌上紅了半片,起了水泡,注意到張氏焦急的目光,容昐安慰道。 “怎么這般不小心!”吳氏冷著臉呵道:“便是長媳怎如此毛躁?” 何淑香笑道:“大嫂許是見著母親緊張了吧,呵呵?!?/br> 容昐目光幽幽往二人臉上一轉。 落在張氏身上,見她未出言幫忙,便知她在看自己如何行事,眼下對吳氏又一再拜:“且嚇著二嬸了,是侄媳的不是?!闭f著又忍著痛給她敬了一杯。 眾人目光紛紛落在那杯微溫的茶水上,吳氏嘴角一抿,揮著手,一個丫鬟上前遞給容昐一個裝著羊脂色茉莉小簪的盒子。 容昐含笑接下,斂目起身,去了后院用涼水沖刷手背。 因耽擱了下,手上已起了水泡,密密麻麻一大片,剛燙下還不知覺,眼下卻生疼的緊。 秋香含淚給她摸了膏藥,氣道:“二房也太欺負人了?!?/br> 容昐只道:“等會兒回了屋,用針幫我把水泡一一戳破?!?/br> “豈不疼死了?”林嬤嬤有些猶豫。 容昐說:“哪有那些時間給我好好養著?過來臘月便是年下,各府的夫人禮品都要一一打點,我還需與他親自去他幾個上司家中送年禮?!?/br> 吳氏這一燙給她惹了多少麻煩! 雖知,她是故意的,但剛堂上人那么多,她若發起脾氣便是死一百次眾人也道她是悍婦;若是單靠張氏救場,她以后又如何服眾? 吳氏,吳氏! 容昐稍整衣冠,換了一套鬏髻和臥兔,耳邊戴了青寶石墜子。 張氏見她回來,問:“可有事?”容昐藏起手背:“無事,讓母親和二嬸擔心了?!闭f著似笑非笑看向吳氏。 吳氏道:“如此,以后小心些,接個茶都不清楚嗎?” 容昐闔眼:“是,謹遵二嬸教誨?!?/br> 說罷,坐于張氏右手下,由何淑香敬茶。 “大嫂請?!焙问缦愣松?,她站著有些遠,容昐不得不伸手來接。 一瞬間,她掩蓋的手背,j□j于眾人眼前,耳邊抽氣聲不覺,密密麻麻看著讓人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