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春梅驚叫著捂著耳朵倒退一步躲到容昐身后,這時聽的外頭沙沙腳步聲:“太太,太太!” 慌亂的腳步聲由遠到近,驚起四周無數的燭光點亮,容昐心跳錯漏了一拍,緊張望去,兩個仆婦驚慌失措的叫道:“太太,不好了,大公子氣喘病發……” “什么!”容昐一怔,茶水晃動潑出燙的她一手,春梅連忙要接,容昐已充充往外跑去,待眾人回神時望去,只見廊子轉彎處飛快的閃過她的衣角。 從夫人來時,長灃就住在夫人的碧紗櫥后。 容昐飛快跑過,吳氏屋里點了燈,紅燭出來呵問守門的婆子:“剛才誰在外面鬧?” 婆子叉著手道:“姑娘,是太太。大公子病了,太太來看?!奔t燭眼珠子一轉,連忙退回屋里,將此事報給吳氏。 寒冬里,容昐跑的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直進到長灃屋里,奶娘婆子見她來,一一上前請安,徐老婆子急道:“太太,大公子半夜發病,也不知是怎么的,可見咱們大公子底子本就不好?!?/br> 容昐飛快掃過她一眼,目光落在床邊的太醫身上,稍頓,轉而退到紗櫥后:“怎么太醫都來了,才通知的我?” 徐婆子跟著她進去,撇撇嘴:“原只是以為舊疾復發,不是什么大病,可哪知大公子忽就臉色鐵青喘不過氣來,所以才叫了太醫,奴婢瞧著該是沒……”話音未落,容昐忽然轉身一停,還不待她反應過來清脆的一巴掌已經甩了過去,她指著徐婆子的鼻子,厲聲呵斥:“賊婆子,給我聽好了,我兒若是出事,我定拿你陪葬!” 徐老婆子被打的措手不及,連連往后退去,后面丫鬟都厭惡她已久,哪里肯去攙扶?徐老婆子摔在地上當下哭道:“老不死的娼婦,怎么造下孽了!說嘴打嘴,讓我還有臉去見夫人!” 綠衣丫鬟阿蓉插著雙手啐道:“果真如此,倒叫咱們太太不費口舌,只怕你這個老王八賴著咱們龐府不肯走是了!” “你這小蹄子,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兒!”徐老婆子氣的一蹦老高,拉開袖子就往上扯。 容昐目光冰冷刺過,口中道:“阿蓉,你退下?!毙炖掀抛右灰娝陀X得兩頰火辣辣的疼,哪里還敢造次,低著頭嘟嘟囔囔退下。 這邊太醫已經看完,施了針,開好了藥方,容昐連忙叫人給太醫搬了凳子,問道:“不知我家大兒可好?” 太醫微微抬頭,見紗帳中隱約坐著一個妙齡少婦,再聽她剛才厲聲呵斥,便知曉是龐府的太太,當下立馬肅下神色,恭敬道:“太太莫急,大公子乃是誤適用了引發哮喘的食物,才至昏迷。學生已施過針,大公子如今也已醒來?!?/br> “吃了不該吃的食物?”容昐神色一凜,望向徐老婆子。 “你說,今晚大公子都吃了什么?” 徐婆子慌張跪下,支支吾吾:“今,今晚大公子是和夫人一處吃的,只用了米飯,怎可能誤用了芝麻?”說罷,連忙忽想起什么:“還,還有太太的羹湯?!?/br> “你說,是我害的大公子?”容昐怒極反笑。 阿蓉撇開眾人沖進來,指著徐婆子怒道:“太太,她說謊,您給大公子做的羹湯是被徐老婆子自己吃了的,大公子根本就沒有吃過?!?/br> “賤,賤人!”徐婆子沖上去撕扯阿蓉的頭發,阿蓉也不是吃素的,三兩下就和徐婆子糾纏在一起,給她老臉上抓了三道血跡,把徐婆子打的哀天叫地,跟癩皮狗一樣到處亂串。 容昐沉下臉,對太醫道:“半夜把你叫來,叨嘮了,只是不知這藥吃下,我兒病可還會復發?”太醫道:“太太無需擔心?!比輹S心下才安,說著轉向秋菊:“給先生封五兩,送出府去?!?/br> 秋菊撩開簾子走出,太醫只見紗帳內人影浮動,一陣暗香幽幽襲來,說不出的好聞,再看向床上躺著的大公子,心中已知這龐府的太太也定是一絕色妙人。 他雖有心再看,奈何世族大家規矩極多,拿了銀子就被兩三個婆子丫鬟請出了門。 剛一出門,只見不遠處一群銀奴俏婢環繞著一老夫人走來。 太醫哪里還敢多看,連忙低頭隨仆婦出了內院。 這邊,徐老婆子跪在地上,渾身上下被扒的只剩下里衣。 容昐坐在羅漢床邊上,用棉被將長灃緊緊圍成一團抱在懷中,秋菊站立一旁端著碗給長灃喂熱水。 容昐用帕子替他擦干額頭上的吸汗,長灃用力推開碗,容昐輕聲問:“還喝嗎?” 長灃搖搖頭,累的閉上眼靠在她的肩頭。 容昐嘴角浮出一絲苦澀的笑,低下頭吻上他的額頭。 長灃睫毛微微一顫,卻沒有躲開她的親吻。 “夫人?!遍T外通傳聲響來,吳氏由紅燭攙扶著跨進來,見地上跪著的徐嬤嬤,立馬拉下臉來,責問道:“顧氏,這是怎么回事?” 容昐淡漠的看去:“這個老奴占著自己資歷深厚,又服侍過您和長灃就倚老賣老,忤逆于我?!?/br> “奴婢冤枉啊,夫人!”徐婆子連爬帶滾的拉住吳氏的衣袖哭道:“奴婢對主子您可是忠心耿耿,還請夫人給奴婢做主?!?/br> 吳氏掰開她的雙手,厲眼瞪向容昐。 容昐將長灃交給秋菊,掃了掃裙子,走上前:“今夜長灃氣喘病發,她不曾告訴我,以致延誤長灃的病情,待瞞不住了才叫了請了太醫去,這樣的奴才要了又有何用?” 吳氏微微沉默了會兒,看床上躺著的長灃,對徐婆子道:“可有這事兒?” 徐婆子急道:“夫人也知曉,大公子自幼便有氣喘之病,奴婢怕耽誤了才先叫了太醫去?!?/br> “呵,是嗎?”容昐冷冷一笑:“那太醫說長灃誤使了芝麻又是怎么回事?你明明知曉他不能吃,怎么還在他飲食上如此的不小心?” 徐婆子張了張嘴,轉向吳氏:“夫人明鑒,今晚的飯菜是在夫人那邊吃的,哪里有芝麻?” “是在夫人那處吃的?”容昐看向吳氏。 吳氏不悅的踢開徐婆子:“我這邊定是沒有不妥當的地方,想來卻是這婆子輕慢了?!鳖D了頓:“既是如此,那就罰她一月月錢便算了?!?/br> 徐婆子知道夫人定是要拿她頂罪了。 容昐搖頭,朝吳氏行了個萬福道:“請恕侄媳不敢遵從?!?/br> 長灃猛地抬頭,目光在吳氏和容昐臉上流連。 吳氏細細看容昐,讓她蹲在地上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才冷笑道:“怎么,你這是要殺雞給猴看吶?” 容昐直視回去,笑道:“二嬸誤會了,這個徐老婆子不但照顧長灃不利,還將我親自煮給長灃的羹湯,以及給長灃去寺廟求的附身符和高價買的玉佩都私吞了,有長灃院中的阿蓉為證?!?/br> 阿蓉急忙出列,跪在地上:“回夫人,奴婢親眼看著徐婆子將太太煮給大公子的羹湯喝了,還將太太送來的附身符和玉佩私吞?!?/br> “你!你胡說,夫人千萬不要相信這個小娼婦的話!”徐婆子凍得瑟瑟發抖,心下卻是一陣陣的恐懼。 容昐雙手抱胸:“若真是阿蓉冤枉了你,那我就把阿蓉給治死!若是真有此事,我也定不饒你!秋菊?!?/br> 秋菊連忙上前,容昐道:“你領三個婆子,去徐婆子屋里給我好好翻查仔細了,看看可搜出什么臟物沒?” 秋菊領命,連忙退下,吳氏使了一個眼神給紅燭,紅燭連忙也帶著三個丫鬟跟去。 屋內,吳氏居于主位,容昐右下,徐婆子跪在地上,臉上被打的亂七八糟。 一盞茶的功夫,熱茶已新沏了一杯,容昐心下越安,吳氏越覺得她惹人討厭。 直到外面傳來聲響,秋菊興奮走來:“太太,沒搜到附身符,但卻搜到玉佩了,您看著裝著這玉佩的香囊還是咱們屋里出去的繡品?!鼻锞者f上來,容昐看了一樣,擺擺手叫她給吳氏看。 吳氏面色已很是不悅,紅燭低垂著頭走到她身后,俯耳細細說了一句什么。 秋菊這邊又拿了一袋銀子上前:“夫人,太太,還從這婆子屋里搜出二十兩黃金,一百五十兩的白銀,以及一本小冊,里頭記錄了這些年徐婆子私下里刮下的地皮,以及克扣大公子的月例?!?/br> 容昐沉默了,只看著吳氏:“二嬸,您說呢?” 吳氏啪的一聲站起,指著徐婆子怒罵:“你說,這些東西是哪里來的!” 蠢啊蠢! 徐婆子已經呆在原地,直到吳氏甩手怒道:“我不管了!”徐婆子才驚覺過來,跪著跑上去哭道:“夫人救我,夫人救我??!奴婢根本就沒有拿大公子的玉佩和香囊??!” 奈何吳氏已領著紅燭腳步飛快。 徐婆子回過身,只見主位上已換了一個人。 太太坐在上頭,神色莫變,昏暗的燭光更似一層漿糊越發將她遮蓋的看不清神色。 這一刻,徐婆子才覺得害怕,害怕這個從來沒有被她放在眼里的太太。 “太太,太太,饒命。奴婢錯了,奴婢愿意從此以后效忠太太一人,求太太開恩吶?!毙炱抛庸蛑橘朐谌輹S腳前。 容昐低下頭,挑起她的下顎,看著她滄桑的神態,嘴角微咧起一絲笑。 徐婆子心下正閃過一絲竊喜。 卻見她眸色閃動了一下,用輕的不能再輕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聲道:“遲了,我很早之前就想除掉你,難道你不知道嗎?”容昐拍拍她下墜的皮rou,掩嘴露出一抹寒光,站起身對兩旁道:“抓出去,重打四十大板,所有衣物一律不許帶,給我凈身滾出府!” “太太!”徐婆子驚叫一聲,徹底昏了過去。 容昐閉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氣,回過頭看向床上的也打量著自己的長灃。 容昐道:“以后,就住在母親身邊。你弟弟他,他和你父親住在一起?!闭f著跨出門檻,下臺階時,林嬤嬤匆匆趕來。 容昐做了個停的手勢,林嬤嬤點點頭,隨她回了朱歸院中。 容昐靠在暖墊上,感受炭火的溫暖重新彌漫她的全身。 許久開口問:“全部處理干凈了?” 林嬤嬤湊上前:“大公子喝完藥,阿蓉就已經將藥渣倒掉洗凈,查不出里頭放了芝麻?!?/br> 嬤嬤繼續道:“那塊玉佩是您剛進大公子屋里時,奴婢命人放進去的,還有這二十兩的黃金,徐婆子這回不死也得半殘!” 容昐側目,疲林憊閉眼。 她知道自己這回做了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吳氏就是龐晉川的生母。 張氏是大太太,現在是容昐的婆婆。 ps:謝謝捉蟲的親們,但是昨晚的評論真的好少啊,為啥呢? ☆、內有乾坤 這是顧容昐穿越的第七年,在第七年,她對她的大兒子下了藥,引發胎里帶來的哮喘,借此乘機鏟除了徐婆子,分化夫人的勢力。 如今坐在清澈無比的鏡臺前,屋里點著明滅的火光。 容昐伸手撫上自己的臉,依舊年輕的很,但心態呢?心態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單純的顧容昐了。 “太太?!绷謰邒哒驹谏砗?,正替她打理長發,容昐淡漠的望去,林嬤嬤道:“太太不用擔心,阿蓉剛才來過,說大公子已經睡下,氣息也已經穩好,想來太醫的藥該是好的?!?/br> 幸好,長灃還好著,容昐舒了一口氣。 “這個徐婆子是自找死路,太太一味寬讓卻讓她越發的放肆,竟忘了誰是主誰是仆!”秋菊端了夜茶進來,氣鼓鼓道。 容昐冷冷一笑:“趕出去了?” “是呢,太太?!鼻锞詹[瞇眼,見著容昐就笑的開懷。林嬤嬤說,太太心里苦的很呢,所以就喜歡看著人笑,看著看著,她也就不覺得苦了。 秋菊吐舌道:“您送的附身符,誰叫她扔了,既是如此那在那份清單之中多加通靈的玉佩也是她自找的。還有那碗羹湯,太太您是早知曉大公子在夫人那邊吃,所以故意還送了過去?” 容昐點點頭,眼眸越發淡漠冷然:“我就是要叫她有苦說不出。長灃犯病,定是要細查飲食,我親手做的羹湯她既然敢吃,就要知曉等會這個后果。照顧大公子不利,以下犯上,便是她有夫人做靠山又能如何?” 她要拔掉這顆眼中釘,就要拔的徹底! 林嬤嬤在鏡中贊賞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一手已經挽好入寢的青絲,最后用松軟的頭巾輕輕扎好,她想了想問:“太太,那個紅燭要一起除掉嗎?” 秋菊一同望去,容昐低眉沉思了許久:“不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