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沐華回答不上來,因為她想起了曾經氣息奄奄躺在病床上的李秋夢,望眼欲穿等著父親,卻到死都沒有等到他的人影。 她到底做錯了什么??。?! 眼淚從眼眶里流出,轉瞬間就干了,不知不覺間,她的心已經成了戈壁沙漠,寸草不生。如果有不怕死的探險者貿然潛入,除了幻化成各色人形詭笑著的妖魔鬼怪,其他一無所有。 從弟弟的臥室走出來,沐華本想直接回客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奇心驅使她躡手躡腳潛入了被丁默遠霸占已久的房間。 屋里黑漆漆的,沒有開燈,透過過道的燈光,沐華可以看見床上隱約有個人影。 到此時,沐華不得不給丁默遠點贊,她這個老公是多么不在乎她,才能在這間房睡得下去??! “既然來了,就快睡吧,明天我還要早起?!?/br> 突然,黑暗中響起男人涼涼的聲音。 “你沒睡?” “剛處理完公事,怎么可能這么快睡著?” “是嗎?”沐華挑了挑眉,半信半疑,“你的心理果然足夠強大?!?/br> “難不成你想讓我吃醋?” “男人都一樣,從小到大,都有很可笑的競爭意識,不過是所比的事物有變化而已?!?/br> “你覺得,我現在還有必要和他比較什么嗎?該有的我都有了,包括娶了你做老婆?!?/br> “哦,那就——祝你今晚有個好夢?!便迦A轉了個身,抬腳就走,男人一把攫住了她的左臂。 “有了他的臉,你還不想留下?” “因為還有你?!?/br> 第21章 驚夢 方潔挺著大肚子站在李秋夢的病榻前,她的淚不斷落在沐華的記憶里。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沐山已經結婚了?!?/br> 李秋夢病入膏肓,氣息奄奄,形容枯槁,已經發不出聲音來,只能像在沙灘上被擱淺的魚一般,用干枯的嘴唇一開一合。 方潔不明白李秋夢的意思,可沐華懂: “這……不怪你?!?/br> 時光荏苒,星斗轉移。 以為曾經血和淚都已經埋葬在心底深處,筑墳立碑,只是用來銘記和懷戀。誰知,命運只是華麗麗的轉了個圈,所有的幸福和希冀不過是被它抖落的花瓣,一切終又回到原點。任憑她怎么哭喊怎么祈求,仍不能阻止方潔從沐宅頂層縱身而下…… 沒有翅膀的飛翔,注定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場。 鮮紅而冰冷的血液沿著記憶的邊緣一點一點滴落下來,至今觸目驚心,哀慟難言。 “??!” 沐華從噩夢中驚醒,她的額上都是汗,心砰砰亂跳,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誰?!” “是我?!蹦腥说穆曇舴€健而安定。 “你怎么在這里?” “你贏了,我確實睡不著,所以下樓來喝些酒?!?/br> “哦,那你去吧?!?/br> 門外沒了聲響,但不知為何,沐華知道丁默遠并沒有走。 她跳下床,打開客房的門,果然男人還在門口。 “你怎么還不走?” “我想問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喝點?” “丁默遠,你不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而我的答案也不會有任何變化?!?/br> 丁默遠不再多說,拽著女人的手臂就走向吧臺。 沐華并沒有太過反抗,此刻的她驚魂未定,需要有個會呼吸的活物將關于血腥和死亡的回憶暫時屏蔽,哪怕活物是她的敵人。 “你要喝什么?” “bloodymary?!便迦A將手肘撐在吧臺上,一只手無聊的盤弄新染的半紅不紫的卷發。 “我和歐陽恒不同,除了代理董事長這個頭銜之外,沒有其他兼職?!?/br> “真是不容易,你的品位和進入沐家之前一樣單調無味?!?/br> “我沒興趣去學侍候人的愛好?!睔W陽恒將瓶裝橙汁遞給女人。 沐華像小狗一樣嗅了嗅,就將它棄之一旁:“都是香精和添加劑的味道?!?/br> “明天就是總經理辦公會議召開的日子?!?/br> 沐華挑了挑眉:“那應該很熱鬧?!?/br> “托你的福,我們對恒昌的注資為零,這種金額程度,只需要經理層級就能夠決定監察董事的委派人選?!?/br> “何必在我面前裝糊涂,你將余宏也安插了進去,參與選派標準的制訂,有他這么一攪和,張黎就要容易多了?!?/br> “論心計智謀,余宏不遜于歐陽恒,可他只能在暗處cao縱,大部分時間還是需要張黎單打獨斗,結局堪憂?!?/br> “你認輸了?” “我從來都沒有參與過,何來勝負一說?” “呵呵,丁默遠,你當我是傻子嗎?” “不,我覺得你一向都很聰明?!倍∧h晃了晃酒杯里的冰塊,“聰明到讓人難以招架?!?/br> “現在認輸還來得及?!?/br> “你會饒過我?”丁默遠挑了挑眉。 “從一開始,你就不該介入我和安城之間?!便迦A語氣冰冷的說道,“明明你對我沒有任何感情?!?/br> “沐華,你不會對自己這么點信心都沒有吧?”丁默遠勾唇一笑:“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一個溫文爾雅,貌美如花的豪門小姐怎么可能不讓沒見過世面的窮小子動心?” 沐華輕笑一聲:“你確信——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我要去睡了,適度的酒精果然能催眠?!?/br> 轉移話題是丁先生的強項,沐華早就有所領教。 次日清晨,總經理辦公會議在駿山集團第二十二層樓召開,歐陽恒盤弄著鋼筆,玩味的看著對面正襟危坐的張黎,季遠坐在會議室首位看著由人事行政部門根據選派標準以及征詢其他部門意見之后所提出的議案,雙眉緊蹙,一言不發。 不出所料,議案上有四個名字,歐陽恒、肖童,張黎和吳亮。 吳亮是第三任沐夫人的遠房親戚,肖童是歐陽恒一手提拔上來的銷售部門副經理……這四個人選讓季遠一個頭兩個大。在這個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的世界,保持中立,各打十板,并不一定能保住烏紗,甚至小命。 季遠眼前閃現過兩張女人的臉,一個是高冷的沐華,一個是隱忍的夏婉青。這兩個女人的博弈,卻拿男人作為棋子,而他也十分不幸的在這盤棋上。 此時此刻,季總經理不得不做出抉擇,究竟往左還是往右。 “經由各方面的慎重考慮,現在,我來宣布監查董事的最終人選?!闭f到這,季遠刻意停頓了一下,“兩位人選分別為——張黎和吳亮。張黎將繼續擔任駿山的副總經理并兼任監察董事一職,吳亮將作為派遣董事前往恒昌任職?!?/br> 議案一公布,張黎的面色如烏云蔽月,風雨欲來,與此截然相反,歐陽恒笑得格外朗月風清。 東邊日出西邊雨,人世本是如此。 就張黎而言,只是多了兼職和少了幫手而已,損失不大,可這也意味著一向拿著公平秤的季遠已經明顯傾向于沐華那一方,他們這一派在駿山核心勢力的斗爭中暫落下風。 季遠放下議案,長舒了口氣。自擔任總經理以來,他勢單力薄,難以服眾,整天過著提心吊膽,如履薄冰的日子,現在倒好了,塵埃落地,成敗天定,無法回頭。 自古以來,只有一主二仆,若是一仆二主,除非像魏征那樣,以諫臣之姿來掩蓋幾易其主的史實,否則下場都會很慘。就讓他一葉障目一回吧,沐天畢竟年幼,沐華勢不可擋,丁董事長深沉如水,內心難測。 正如歐陽恒所言,與其像拉磨的驢一樣,永遠盯著吊在前面的胡蘿卜,不如抓住垂手可得的利益。 畢竟人生苦短,而他季遠的路已經走完了一大半。 第22章 生變 駿山總經理辦公室會議在歐陽恒優雅的撣了撣肩上若有似無的浮灰和張黎灰溜溜的完敗中草草結束。 與此同時,沐華和沐夕都換上了喪服,早早出了門,前往墓園。 直到站在李秋夢和方潔的墓碑前,沐夕才驚覺自己的母親居然葬在了沐山身邊。 “這是……為什么?”他難以置信看向沐華。 “這是她臨終前的遺愿?!?/br> “我媽——還要和他葬在一起?!” “她說了,就算是死了,也要在黃泉路上等著看他的下場,所以我要讓她‘看見’且從此安心?!?/br> 沐夕說不出話來,他看了一眼沐華,就不忍再看下去?;蛟S在所有被傷害的人中,沒有人比jiejie更恨父親。她眼睜睜看著重病的母親被棄之不顧,看著繼母跳樓身亡,看著自己兩手空空被掃地出門,看著夏婉青在父親懷里享受著養尊處優、風光無限的生活,看著她的兒子沐天奪走本該屬于自己和她的一切。 這已經不是錢的問題,而是長久以來越積越深的憤怒轉化為滔天的仇恨! 沐華站在李秋夢的墓碑前,獻上了她最愛的紫羅蘭。 小時候的記憶已經模糊,一切都仿佛靜止在母親生病的那段時光,臉色總是很不好,聲音輕輕的柔柔的,每說句話都要歇一段時間。一開始還會流淚,漸漸的連眼淚都少了,雙眸像一汪干涸的死水,黑幽幽的令人心慟。 盡管視線有一瞬的模糊,但沐華沒有哭,與方潔的心懷不甘和死不瞑目不同,李秋夢至死都真心想和沐山在一起,生不同寢,死同xue。 女人啊,那可笑可悲可嘆的愛情,也只有女人才會流淚…… 歐陽恒從會議室出來,打開手機,在眾多號碼中,有一個引起了他的關注。 他掃了周遭一眼,匆匆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 “喂,請問是袁君先生嗎?” “是的,你有什么事?” “袁先生,您好,我是旭陽偵探事務所的葛勇,您委托我們尋找的人已經找到了,不知您是否能抽出時間面談?” 乍聞這個消息,歐陽恒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直沖腦門,他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 “你挑個地方,我們見面?!?/br> 歐陽恒在趕往約定地點之前,先回家一趟,換上普通的襯衫和牛仔褲,將往后梳的頭發全部放下來并戴上墨鏡。即便如此,他那高挑的個子和精悍的氣質,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并非池中之物。 “袁先生,這是我們拍到的幾組照片,請您過目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