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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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傍徨路前 回望這一段,你吻過我的臉 曾是百千遍,沒去想 終有一天,夜雨中 找不到打算」 「情像雨點 似斷難斷,愈是去想 更是凌亂,我已經不想跟你癡纏,我有我的尊嚴 不想再受損,無奈我心 要辨難辨,道別再等 也未如愿,永遠在愛與痛的邊緣,應該怎么決定挑選,哪怕與你相見 仍是我心愿?!埂稅叟c痛的邊緣》·王菲 離除夕夜大概叁天不到,行李收拾完畢后,章紀杉駕車帶著成茜回老家過年。 成茜許久沒坐過他的副座,因為總忍不住揣測和自嘲,在這個離他最近的位置上有過幾段溫存纏綿? 她不是唯一留在他身邊的女人,不過如今也沒了心思和章紀杉再起爭執,闔著眼假寐,同他繼續裝貌合神離的模范夫妻。 在牌局上聽到的風聲蜚語讓成茜短暫的強勢了一回,畢竟她給他留足臉面,他卻讓她被人議論是非。 可是和母親的爭執又將成茜打回了原形,從始至終,她都只是個外強中干的人,清高自傲的維護著家族尊嚴,捉襟見肘的處理著婚姻矛盾。 她是脆弱的,被傷得支離破碎的心,仍舊會因為章紀杉偶然乍現的溫情而變柔和,卻依舊做不到屈膝服軟,她有她的底線,所以干脆推拉并施,欲擒故縱,用他的愧疚作為挽留的借口。 “我們一起過年?!彼ё∷f,“過個好年?!?/br> 辭舊迎新,來年,也許能發生好的開端。 盡管,這些年來,她也一直暗暗期盼著,要么解脫,要么放下。 可對他,說再多狠話,也抵不過一句,“茜茜,我真的愛你?!?/br> 不愛她,便不會強留,不會生出偏執占有,不會找和她相似的人聊以慰藉。 糾纏,纏綿,只差一字,意思卻大相徑庭,被動與主動都難舍難分。 復雜尖銳的感情撕扯著彼此,溫柔愛意又撫慰了不堪入目的傷口。 章紀杉望著成茜安靜的睡顏,半晌后,眉眼里漸漸漫出柔和笑意,抬手放下遮光板,調了首柔和的曲子,讓她在昏昧中休息。 ...... 成家在當地算有頭有臉的大家族,過年自然熱鬧非凡,在社會上各有建樹的后輩們聚到一起高談闊論,生意育兒養老是不可或缺的叁字經。 吃過午飯后,男人們相約著去打室內高爾夫,女人們上牌桌消磨愜意時光 “誒,茜茜今年你待幾天啊,前兩年你和章紀杉都只是來點個卯,今年爺爺大壽,說什么也不能提前走啊—誒碰了!”表嫂截住成茜丟出去的牌,笑意盈盈的和她寒暄,“我知道你倆都是忙著賺大錢的老總,但親情也不能淡忘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還能有什么矛盾不能解決啊?!?/br> 后一句帶著旁敲側擊的試探,用不以為意的語氣淡化成茜的痛苦。 自從她和章紀杉關系不和以后,越是溫情熱鬧的節日,她越討厭,因為大家聚在一起多半在討論是非八卦,而她總是成為話題中心。 知情的姑嫂們大多叫她要能容忍,要溫婉有女人味,才能留住丈夫的心。 “那個狐貍精不也就是會討人歡心嘛,你也對章紀杉溫柔點,他還去外面找人嗎,適當委屈一下才能求全啊?!?/br> 兄弟們則是叫她別多心,再拿出點氣度來,說男人逼得越緊他越要后退。 “你要放下點架子,不要事事都計較,章紀杉他工作和事業上的壓力已經很大了,做老婆的就該多理解一些?!?/br> 都說她強勢,說她傲氣,可這些分明是這個家塑造的,要她成為優秀的人,成為驕傲的存在,當她做到以后,卻又要她收斂鋒芒,做個溫柔小意的女人。 常言道,勸和不勸分,總之各方都有道理,唯獨她要離婚成了無理取鬧。 在婚姻里,女人總是不足,總是犯錯的那一個,男人總是居高臨下,有千百個正經理由掩飾自己的錯誤。 成茜壓在桌沿上的指節微動,帶著火星的煙灰斷裂,落到地上碎成一灘殘渣。 她聚起幾分笑意,聲音混著煙霧,帶著些氣定神閑的慵懶,“嫂子說得對,一家人有什么問題不能解決的啊,可前提是護自家人?!?/br> 成茜從小便活得循規蹈矩,成年后生理上的束縛少了,心理桎梏卻不斷加深,被社會打磨,被人情壓迫,變得圓滑世故。 克制,偽裝,埋沒她本性。 可心里總有幾分反意,對看似和睦實則暗流涌動的家庭,對別有深意的說教,對不能將心比心的親戚,她越發厭惡。 漫不經心的和姑嫂們打了兩局后,成茜找了個借口離桌,走到前院,看到門口圍了幾個親戚,說笑聲傳過來透著nongnong的歡喜。 是她的堂弟成?;貋砹?,去年還蹣跚學步的小侄女點點穿著新衣服蹦蹦跳跳的下車,可愛的臉蛋讓人愛不釋手,領了好幾個大紅包,笑得格外燦爛。 少不更事的孩子不識煩惱,過得無憂無慮,給人帶來歡笑和快樂。 如果她也有個孩子,是不是也會快樂呢?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瞬間,成茜下意識搖了搖頭,自嘲一笑,抬眼,看見成裕一家走近,和她拜年。 “二姑,恭喜發財,紅包拿來~”點點沖她咧著小白牙,笑得天真無邪。 弟妹拍了拍她的頭,佯嗔:“你這孩子,要說恭喜發財大吉大利!”說著瞪成裕一眼,“你就這么教孩子的,讓二姐聽了多見笑啊,一大一小都是財迷?!?/br> 成裕嗐了一聲,攀住成茜的肩膀,打趣道“我二姐才不是那么小氣的人呢?!?/br> 點點撓了撓頭,似懂非懂道:“二姑,恭喜發財,財源滾滾!” 成茜被逗笑,拍開成裕的手,“別浮夸啊?!?/br> 說著俯身摸了摸點點的小辮子,掏出紅包塞到她衣兜里,“點點新年快樂?!?/br> 點點收下后,掏出兩個小紅包,遞給她,“這個是點點給二姑還有二姑父準備的?!?/br> 二姑父這個詞說出口后,在場叁個大人神情都微妙了幾分,片刻后,依舊笑得不動聲色。 “成裕你去打高爾夫嗎,不去的話可以去替我的輪,搓兩盤?”成茜不著痕跡的轉移話題,望向弟妹“佳然你要試試麻將嗎?” “過節最大的快樂就是光明正大的搓麻將了,必須安排啊?!背稍V镜靡鉂M的拍了拍胸脯,視線落到點點鼓鼓的紅包上和她打商量,“寶貝兒,借爸爸一點本金唄,爸爸去給你贏大錢?!?/br> 宋佳然哭笑不得,“你啊你,沒個正經相,孩子紅包你都忽悠?!?/br> 一家叁口又鬧作一團,成茜在旁看著,不自覺笑出聲,覺得可愛又溫暖。 宋佳然是個溫柔靦腆的性子,成家親戚多,七嘴八舌的說鬧著,而她不善言辭,只好跟在成茜旁邊。 她是打心眼里崇拜自己這位二姐,性情磊落,處事果斷,事業上的成就比許多男人還高遠。 只是再能干的女人,婚姻卻一團亂麻。 聽成裕說,章紀杉和成茜相戀十多年,最艱難的時候都度過了,眼看都要到不惑之年了,卻又把婚姻生活過得渾渾噩噩。 外人都說章紀杉是品貌兼優,事業有成的精英人士,雖然養了個情人,但基本是照著成茜的模子找的,如果沒有愛,怎么能容忍呢? 但宋佳然不這么想,正因為長得相似,傷得才最深,用替代者對她進行從身至心的侮辱。 “二姐,我倆能聊聊天嗎,平時你工作忙,我也沒好意思打擾?!彼渭讶恢噶酥感』◤d,看到成茜點頭后,笑著挽住她手,“我這人嘴笨,不太會聊天,姐你別介意啊?!?/br> 成茜本以為她是個含蓄的性子,沒料到說起章紀杉的時候,用詞卻格外犀利直白。 “二姐,我知道其他人都是勸和不勸分,但我覺得一味的容忍退步,只會讓我們自己受委屈,你還是要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婚姻需要的是相互尊重,而不是單方面妥協換來表面的和平” 宋佳然說完這句話后,才意識到有些過激,但這的確是她真實的想法,惴惴不安的抬起眼,望向若有所思的成茜。 “你說你不會聊天,我覺得咱倆挺合得來?!卑肷魏?,成茜回神笑了笑,“妥協和容忍只能帶來短暫的平靜,所以我也打算徹徹底底做個了斷,就今年吧,不管好壞,總要有個塵埃落定?!?/br> 她摸了摸眉開眼笑的點點,聲氣低落了幾分,“做小孩真好,快快樂樂的?!?/br> “誰說的,我們也有煩惱的?!包c點一本正經的對成茜說,”二姑,你什么時候給我生個小弟弟啊,在這里我好孤獨呀,都沒人陪我玩?!?/br> 成茜聞言,緩緩收回手,正在思忖答案的時候,聽到了章紀杉和父親的交談聲。 離得遠,內容聽不清晰,無非是生意場上的事情。 成父從政多年,積攢了不少人脈,因為女兒的緣故,不遺余力的栽培章紀杉。 “今天讓你指導上桿的那個王主任是林業局的,你要拿下郊區那塊地,得經他的手,我這算是幫你鋪了條路?!?/br> 章紀杉聞言,微微頷首,“謝謝爸?!?/br> 對他畢恭畢敬的道謝,成父神情淡然,“也不用謝我,你和茜茜結婚十多年了,我和她媽也是把你當自家人看待的,對你好,是希望你對茜茜好,從小到大我們很少讓她受委屈,你在外面那些事兒我們是睜只眼閉只眼,不是不在乎,我只是希望你心里有個數?!?/br> 這句話的深意則是,沒有成茜,章紀杉在他面前根本沒有立足之地,對他施以恩惠,不過是維護這段婚姻的手段之一。 章紀杉知曉他這話是警示敲打,笑意斂了幾分,態度卻親和許多,“我會的?!?/br> 無論如何,成茜的確帶給了他許多利益,他虧欠太多,所以當時才甘愿選擇了結婚。 “表爺爺!二姑父!” 點點看到人后,很是熱情的跑過去,恭賀新年。 章紀杉被天真無邪的祝福惹笑,掏出紅包遞給她,”點點,新年好?!?/br> “嘿嘿,我把給你的紅包交給二姑啦,你去找她拿哦~” 點點指了指不遠處的成茜,章紀杉順勢望過去,看見她面上也掛著真切的笑容,心里一動,走了過去,臨到面前,笑著伸手。 “我的紅包呢?” 成茜微仰著臉看他,愣了兩秒后,掏出兩個紅包遞給他,一大一小,“喏?!?/br> 章紀杉收下,有些意外成茜居然單獨為他備了一份。 “新年快樂,章紀杉?!?/br> 成茜微微一笑,似乎又是曾經那個在晴天給他送水,雨天送傘的小女生了。 章紀杉一時有些恍惚,猜不透她這若即若離的態度,但不可否認,她對自己好,他是開心的。 “新年快樂,茜茜?!?/br> ...... 第二天的黎明時分,按家族慣例,大家都要去古寺拜佛,善男信女們揣著美好愿景,越過迷蒙的晨霧,有說有笑的上了山。 “茜茜,你今年求什么?”有人問她,“錢財你都不缺,求健康?” 母親笑著替她回答:“今年求子,我求佛祖趕緊給我送個乖孫來?!?/br> 成茜愣了片刻,不知為何,望向了睡眼惺忪的章紀杉 ,看到他虛握著拳,悄悄掩住臉打哈欠的樣子,莫名想笑,于是沒做否認。 到了寺里,眾人虔誠的跪在蒲團上燒香拜佛。 成母拉著成茜和章紀杉在送子觀音的畫像前跪了足足半刻鐘,然后又找師傅求了個送子符,交給二人。 “紀杉,這個你和茜茜可要替貼身帶著啊,不能掉的?!蹦赣H切切叮嚀著,“平時也要誠心祈福?!?/br> 章紀杉看著手中的叁角符,一時無言。 母親看出他的猶疑,意味深長地嘆氣道,“其實啊你倆早該有孩子的,但那時候時機不對,現在正正好?!?/br> 成茜聞言,微微蹙眉,明白她是在說流產的事情。 父母偶爾會在章紀杉面前提到這一點,像是怕他忘了自己的付出。 可越是這樣,越顯出她的無奈和卑微,用痛苦來博取他的注意。 半晌沒聽到章紀杉的回應,成茜更加煩悶,找了個理由說寺里香火氣太重,要去外面散散心。 漫無目的走到寺外,看到一株盤虬嶙峋的臘梅樹,明黃的花苞被湛然的晨光照得盈盈發亮,如同一粒粒珍珠,散發著幽香。 樹下有條木椅,成茜走了過去,雙手后撐著,仰頭賞花,空靈的鳥鳴聲點綴了蕭瑟的冬季。 平時少有這么放松的時候,疲憊和煩悶被寧靜的山野撫平,半晌落后,她長舒了口氣后,垂著眼睫,昏昏欲睡。 再睜開眼時,身上搭了件大衣,清冽的松柏氣息混著淡淡的煙草味,她吸了吸鼻子,側過臉,和章紀杉對上了視線。 “在這兒睡覺也不怕感冒了?!币娝蚜?,章紀杉淡淡一笑,“走吧,媽她們都已經下山了?!?/br> “哦?!比嗔巳啾粌龅么掏吹南ドw,成茜緩緩起身,將衣服還給他,“給你?!?/br> 章紀杉碰到她冰涼的手,皺眉道:“你穿著,我不冷?!?/br> “我也不冷?!背绍鐖猿滞七€給他。 一來一往,把溫柔變成了對峙。 “你啊......“章紀杉青灰色眼瞳里滿是復雜的情緒,沉默地望著她,半晌后輕輕嘆了口氣,“總是這樣?!?/br> 有我沒我,都一樣。 冬日清凈,視野遠處是影影綽綽的山巒,近處是灰黑的枯枝與零星的黃葉,啁啾鳥鳴和淙淙深澗滌蕩了世俗的心靈。 成茜忽然抬頭,望向一株挺拔的樹木,赭紅的落葉飄下,她正好抓住,輕笑道,“誒,冬天的杉樹居然是紅色的?!?/br> 旁邊的章紀杉步伐微頓,視線落到成茜被凍得泛紅的指骨關節,行動先于意識的握住她手心,點頭:“嗯?!?/br> 成茜微微一怔,男人溫熱的體溫從指尖漫到心尖,掀起溫柔的潮涌。 和他第一次牽手,也是這樣既溫柔又強勢。 那時候成茜在學校后門處被不愿分手的前任堵住,死纏爛打的追著她要復合。 她不勝其煩,在街上被他拉拉扯扯,心里又氣又怕,“你再這樣我要報警了!”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前任情緒激動,使勁兒拽著她,又是道歉又是威脅,軟硬兼施,“成茜,我們和好吧,真的,我不能沒有......” 他話還沒說完,一束強光車燈忽然掃過來,成茜抬手擋在前額處,攏出小片陰影,,虛著眼適應片刻后,看到有人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 是章紀杉。 前任回神后,繼續拉扯成茜,卻被章紀杉按住肩膀,沉聲道:“別纏著我女朋友?!?/br> 成茜聞言,很是訝異,畢竟那時候和章紀杉的交集算不上密切,雖然有過暗示,但他沒有明確接受,只能說處于曖昧期。 沒料到忽然就確定了關系,還是在這么混亂的情況下。 大概是他氣勢太盛,理直氣壯得讓人心虛,最后前任灰頭土臉地走了。 因為這么一耽擱,學校過了門禁時間,兩人都進不去了。 成茜和他找了個地方坐下后,她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謝謝你啊?!?/br> 章紀杉一瞬不瞬地望著她,直到看緋紅從耳尖擴散到她白凈的臉上后,終于笑出聲:“應該的啊,畢竟你是我女朋友?!?/br> “女朋友?”再次從他口中聽到這個稱呼,她既欣喜又莫名覺得委屈,“我們都沒有說過喜歡......” 成茜后半句的聲音又小又輕,柳絮似的,聽得章紀杉心里發癢,問她:“那你喜歡我嗎?” “我......”望著章紀杉湛亮的眼瞳,情緒無處遁形,她點頭,“我喜歡你?!?/br> 話音剛落,手心一熱,章紀杉牽著她的手,貼到胸膛上,掌心下是節奏盡失的勃勃心跳,“我也喜歡你,成茜,我們在一起吧?!?/br> 青春時代的愛情是炙熱鮮活的盛夏。 心跳是剛啟封的罐裝可樂,哧哧冒泡,情緒是暴雨之下的河流,涌動不息。 成茜望著章紀杉,有些恍惚,記憶里的人依然站在眼前,牽著她的手,美好的往日同此刻銜接,讓她不愿失去。 “我們,重新開始吧?!彼f。 章紀杉怔住,靜靜地望著成茜,眼底閃過微妙的詫異和釋然,許久后,點頭:“好?!?/br> 吃年夜飯的時候,點點作為年齡最小的后輩,格外受寵。 大家紛紛開玩笑,說成裕和宋佳然有福氣,然后話鋒一轉落到成茜臉上,明里暗里的提醒。 “茜茜你們也得抓點兒緊啊?!?/br> 成茜???,溫柔目光望住章紀杉,微笑道:“我們會的?!?/br> 章紀杉也笑得溫和自若:“嗯?!?/br> 吃過晚飯后,成裕要打麻將,宋佳然觀牌,點點自發自覺的抱著玩具跑到成茜身邊,玩得不亦樂乎。 成茜望著她的小卷毛,忍俊不禁,眉梢眼角都是柔和笑意。 “二姑二姑~”點點忽然抬頭看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湊近點,“我有新發現~” “哦?”成茜附耳過去,也壓低嗓音配合她,“你發現什么了?” 點點嘿嘿一笑:“我發現......”胖乎乎的小手指向不遠處熱火朝天的牌局上,“二姑父一直在偷看你?!?/br> 童稚的言語軟得她心里也化成水,循著指尖的方向望過去,竟然真的和章紀杉碰上了視線,他也是一愣。 兩人隔著喧鬧,無聲對視。 忽然有人叫了句:老章出牌??!” 他倉促回神,抬手抓了抓后頸,難得露出拘謹,朝成茜笑了笑。 因為守歲的緣故,大家都熬得比較晚,成茜洗漱完之后,躺在床上習慣性的梳理思緒。 在特殊的節點,人總是容易產生儀式感,回復完各類喜氣洋洋的祝福語后,成茜的心情也變得有些輕飄飄。 章紀杉的手機放在床頭柜上充電,消息不斷堆積,屏幕閃個不停。 直到一串熟悉的號碼撥過來,熱烈的鈴聲合著窗外怦然綻放的煙花一起涌進她的眼里,將一顆心炸得支離破碎。 故作鎮定的接通了電話,成茜咬著下唇,聽到那個女人笑著祝福章紀杉:“老章,新年快樂?!?/br> 親昵的稱呼讓她如墜冰窟,白日的一切在夜里都變得黯然失色。 灰白的晨霧,明黃的臘梅,赭紅的杉樹,還有溫情清雋的丈夫,在腦海里組成鮮艷的畫面,又忽然被撕碎,成了落在地上的煙灰殘渣。 或許是因為她許久沒出聲,電話竟然掛斷了,只余下重復的忙音一聲一聲,敲擊著她的內心。 在章紀杉出來前,她藏起情緒,想到了最無力的挽回方式。 成茜緊緊抱住他,壓抑著眼淚,如同淋了雨的蝴蝶般脆弱,喃喃道:“給我個孩子吧,這樣......我就不會孤單了?!?/br> 憤然和失落讓她放下了自尊,委曲求全。 可當他進入她時,在昏暗中,那雙眼也總是錯開視線。 成茜自虐般的想著,章紀杉望見她這張臉,心里到底想著誰呢? 會不會連他的溫柔也是錯覺,自己才是替代品? 她的床技應該更好吧,與他更合拍,她的聲音也好聽,讓人想到甘甜的糖果,她比她年輕,愛意也比她濃烈。 而且,他此刻,到底愛誰? 缺乏情意的zuoai,讓彼此都心不在焉,例行公事的溫存結束之后,成茜背過身,說自己困了。 章紀杉望著她微曲的脊背,還有顫動的雙肩,束手無策。 心情沉重得像寄居了一整季冬天。 “好?!?/br> 他穿好衣服,拿著煙,走到了陽臺上,看著綿密的雪絮,落在橙紅的火星上,轉瞬即逝。 浸濕的紙緣貼合手指,像柔軟的白刃,章紀杉想起剛才成茜那憎惡的眼神,自嘲的笑了笑。 她總是這么恣意地玩弄他的情緒。 不過也是他自作自受。 起初,他愛她的優秀,欣賞她的完美主義,覺得她利落的個性可愛又迷人,后來這些優點又全部成了缺點。 她太優秀,以至于外人都說他不過是憑借她才成就了事業。 她的完美主義,在他身上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生活里的小細節被她無限放大,樁樁件件都成了按部就班的任務等著他去完成。 她利落的個性,有時如同鋒利的刀刃,總是逼迫著他作出不情不愿的選擇,有時如同失控的潮水,脫離他掌握。 尤其是那個死去的孩子,幾乎成了他的夢魘。 殺死它的不是自己啊,可為什么所有錯誤都在他。 男人有千百個理由為自己辯解,我已經很累了,已經付出很多了,為什么還得不到理解。 卻不明白,世上沒有忽如其來的失望,一切都是積攢已久,最后忍無可忍才爆發。 他懷恨在心,也愧疚于心。 恨她將他關在婚姻的圍城里,讓他不得不收斂鋒芒,不得不察言觀色,不得不委曲求全。 偶然間遇到了陳芙,和妻子相似的容貌,相異的性格,讓他慶幸不已,仿佛得到了重新開始的機會。 對成茜的愛和虧欠,全都如數放到了她身上,他想,這樣也算另一種彌補吧? 只是沒想到成茜在得知出軌以后,也找了個和他相貌相似的男人刺激他。 “這就是你帶給我的痛苦?!彼f,“這就是我的報復?!?/br> 章紀杉垂下頭深深地吸了口煙,撣掉灰燼后,聽著屋內克制又細微的啜泣聲,緊閉著眼。 如果愛情的本質就是破碎的,扭曲的,面目全非的,那他愿意和她一起墮落進地獄。 至于陳芙,是她甘愿墮落,所以他從不覺得歉疚,也從不給她未來的許諾。 做情人,歡愉縱樂便可,得寸進尺只會被拋棄。 這一本的立意比較復雜,不單是愛情,更多是想描寫婚姻里的女性和男性各自的立場,以及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