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憫枝道:“今天娘子出去折杏花,回來的路上淋了雨,所以著涼了?!?/br> 皇帝蹙眉,“你們明知道她身子不好,當差也不知仔細些,見到人沒回來為何不出去找?” 宮人們嚇得跪下,妙蕊辯解,“奴婢們出去找了,可是見到人時已經、已經淋到了……” 她們是在太液池邊的一個回廊找到小姐的。當時憫枝正站在回廊的盡頭張望,見到她時激動地揮了揮手,而她撐著傘快步走近,驚訝地發現小姐居然和天一道長站在一起。 小姐的面色很不好,怔怔地看著對面的天一道長,幾次張口欲言都失敗了。而天一道長平靜地看著她,唯有眼眸犀利如刀,讓人害怕得緊。 她本能地覺得小姐需要人幫忙,所以提著裙子便跑了上去,“奴婢來遲了,娘子恕罪。您沒有淋到吧?” 小姐明顯松了口氣,搶過她手里的傘,“你來了就好。我衣服都濕了,得趕緊回去換下來,咱們快些走吧?!?/br> 撐起那把四十八骨的紫竹傘,她轉身便走下臺階,步入大雨之中。妙蕊愣了下立刻跟上,走了十來步后忽然回頭,朝回廊下望去。 天一道長還站在那里,大雨阻隔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模模糊糊地覺得,那個銀灰色的身影雖然挺拔又筆直,卻帶著說不出的寂寥。 仿佛這蒼茫大地,他永遠是孑然獨行。 “陛下……”葉薇細弱的聲音傳來,皇帝順著望去,卻見伊人面色蒼白、虛弱一笑,“你別怪他們了。是我自己出門得不巧,誰能料到會下雨呢?他們已經來得很及時了?!?/br> 若不是妙蕊那會兒趕到,她真不知要如何應對后面的事情。 皇帝摸摸她額頭,“還好,不怎么燙。喝了藥沒有?” “喝了?!?/br> 皇帝嘆息,“看你這個樣子,上次不答應教你冰雕是對的。那冰室你都不用待幾天,一個下午就得臥床了?!?/br> 那晚他和葉薇開玩笑,說她喚聲師父就教她冰雕。當時她支支吾吾不肯叫,他便順勢拒絕,只因心里還是覺得那么折騰的事情不適合她。 “怎么就這么愛生病呢?”男人捧住她的臉,恨鐵不成鋼般念道,“朕養著你,真是比養一個孩子還費神??!” 葉薇可憐巴巴地拽住他袖子,沒有說話。這具身體就有這么弱她能怎么辦?想當年她栽到雪堆里也沒有著涼,如今淋點雨就成起不了身了,真是凄慘。 又想起下午的事情,她咬唇。 可能,還有受驚過度的緣故吧…… “不成,不能任由你這個樣子下去。你得學點東西來打熬筋骨?!?/br> “打熬筋骨?”這不是那些習武之人才會做的事情么? “你這個年紀再習武藝已經晚了,換點別的吧。會騎馬么?” “會……” “那好,等這次病好了就跟朕去馬球場。朕教你擊球?!?/br> 馬球?那可是又危險又激烈的運動啊,他就不怕她掉下來摔死? 察覺到她的擔憂,男人氣定神閑地笑了,語氣是葉薇熟悉的自負,“放心,有朕在,一定摔不到你?!?/br> “當真?”她眨眨眼睛,“這么有自信,莫非您以前教過別人擊球?” “沒有?!彼挠心枪Ψ?! “這么說臣妾又是頭一個了?”她神情嚴肅,“按說作為您收的第一個徒弟,臣妾應該感到榮幸,可想到您之前都沒經驗,我這心里怎么那么虛呢?” 她把他曾經的話盡數奉還,皇帝忍不住輕笑。摸摸她冰涼的臉頰,他與她四目相對,語氣變得溫柔,“在朕身邊,你大可放心。朕會保護好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br> 他說得認真,而她在瞬間的驚訝后垂下眼眸,像是害羞,也像是……困惑。 . 謝懷的居處在建章宮南端,氣派寬敞的兩儀殿,除了太上皇無人可隨意進入。 他下午一直在三清殿和上皇論道,等回到兩儀殿時天色已晚,鄒遠恭恭敬敬地站在門口迎他,欲言又止,“師尊……” 謝懷不用他多說便猜出了緣由,“知道了,你先出去?!?/br> 鄒遠如釋重負,立刻退出正殿,還體貼地替他關上了門。等到殿內再無旁人,便有個粉白的身影從屏風后出來,慢條斯理走到他面前。 “天一道長,本宮可算等到您了?!?/br> 謝懷微笑道:“原來是宣和夫人。再過幾日就是您的冊封典禮,怎么有空來貧道這里?” 宣和夫人道:“自然是因為本宮想見道長,有問題想問道長?!?/br> “夫人有什么話但請直言?!?/br> “您倒是爽快,那這些日子為何一直對我避而不見?還非得我親自找上門來?!毙头蛉死湫?,“你是怕我問你,那天晚上為何要幫著沈氏,為何要破壞我的計劃吧?” 謝懷不語。 “事前我已經說了,你不肯幫我便罷,我自能找到愿意幫我的道人??赡慵热灰蒙硎峦?,為何不干凈利落些?半路殺出來講了那番話,你知不知道我的辛苦謀劃全被你毀了!” “此事是貧道對不住夫人,您要責怪貧道無話可說?!敝x懷道,“只是沈容華是貧道故交,所以我不得不救她?!?/br> “故交?!毙头蛉诉@回是真的嗤笑出聲,“我知道,她是那個女人的表妹嘛。你心心念念記掛著的人,你怎么舍得讓她的meimei死呢?” 她惡狠狠地看著謝懷,幾乎是咬牙切齒,“那個死人究竟有哪里好了,值得你記掛到今天!” 第40章 刁難 宣和夫人本在氣頭上,話一出口就悔了。果不其然,謝懷神情猛地冷下來,那雙眸子同樣是注視著她,如今的眼神卻令她感覺到刺骨的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