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子曰只是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當下也沒有去探究。 很快,最后一批秀女離開大殿后,這次的選秀也落下帷幕。方才記名的太監也將留下秀女的數量上報,這次統共留下了十人。這樣一個數字讓子曰覺得,她們選人是不是刻意為之? 殿選結束后,皇上沒有多做停留,以要處理政事為由離開?;噬锨澳_出門,太后后腳也說了句‘之后的事情,貴妃與皇上商討’跟著離開了,只不過,太后是帶著子曰一起走的。 德妃有些言不由衷的笑道:“這十個meimei嬌滴滴個頂個的好,不知貴妃jiejie準備如何安置她們?” 按理這些新進宮的,在位份上不可能是一宮主位,德妃饒有顏色,可近來皇上已經很少去她的凌霄宮,挑好拿捏的給自己固寵,這是常態??v然是她不想接受,也得接受。不然,皇上只會離她越來越遠,在宮里,除了早無圣寵的皇后,她的年紀當屬最大,而這些剛進宮的秀女,個個兒正直青春少艾。 賢妃也是有同樣的想法,不過她比較隱晦,也不會表露出來。蘭修儀無所謂,王充媛則是不想要,她覺得如果有人住到自己宮里,那不是邀寵的手段,是分寵的賤.人! 貴妃扯出一抹微笑,語氣冷沉:“后宮那么大,自有地方安置她們,不用德妃cao心!”睇向德妃,對著眾人淡淡道:“本宮還有宮務要處理,先走了?!?/br> 余下的幾個人顯然對這次的秀女進宮的想法不一,她們防備的人或許一樣,可看重想利用的卻有不同,貴妃走后,她們也各自散去。 太后與子曰離開后,并沒有乘轎攆,兩人錯開半步慢慢走著。這個時節天氣涼爽,走一走不會發汗,反而會全身舒暢。 子曰還是挺喜歡這樣的散步的,空氣好親近自然,有人打點,遇上涼亭即可坐下喝茶吃點心,懷孕之后,她越來越享受這樣的生活了。 慢行了一會兒后,太后問:“可累著了?哀家讓人抬轎子過來?!?/br> 子曰臉上綻出一抹笑容:“臣妾不累,太醫也說了,懷孕的時候多走走,有助于順產?!痹捖?,嘴巴一撅,告狀似的嘟囔道:“可是李嬤嬤每天都不讓我動彈一下?!?/br> 旁邊的李嬤嬤聽了一愣,委屈的看向太后。 太后慈愛笑道:“李嬤嬤也是緊張你,想要動彈還不容易,以后每天來哀家宮里,陪哀家散散步,當是給你運動了?!?/br> 子曰露出一個十分狗腿的笑容:“太后最好了,那臣妾以后就要去叨擾太后了?!?/br> “哀家即便不說,你每天也不是來哀家宮里叨擾嗎?”太后取笑道,后又假意板著臉:“剛才在殿上,可是太調皮了!” 子曰看出太后只是在敲打她,并沒有真的生氣,是以吐了吐舌頭,撒嬌似的說道:“是,臣妾不敢了。只是前些時候傳聞太盛,一下子沒管住好奇心,臣妾還得多謝太后替臣妾兜著?!闭f著盈盈福身,俏皮一笑。 哎,她當時聽到李嬤嬤說那個秀女的名字,然后皇上又讓她問問題,她對那個秀女的印象完全停留在她愛慕皇上很久了這點上,所以很自然的脫口而出那個問題。 太后趁機給子曰上課道:“宮里是非多,口舌易生事端,你且記著不要隨便什么都往外說,有些事情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有根有據也就罷了,若是信口雌黃而被人扭曲,那你到時候哭都來不及?!?/br> 子曰受教的點頭稱‘是’。 李嬤嬤也護主的說道:“寧主子有了今日的教訓,日后定當會更加謹慎?!?/br> 太后也沒緊揪著不妨,突地笑道:“不過你夸皇上的那番話,倒是有趣,任誰聽了都舒心?!?/br> 子曰作羞怯樣,道:“臣妾說的可是大實話?!?/br> 太后笑著‘哼’了一聲,未明所以道:“如果不是得益于那番大實話,你早就被人遣送會寄暢園了?!?/br> 子曰一怔,愣愣道:“太后,臣妾知錯了?!彼A苏Q?,笑道:“要不下次臣妾有機會見了皇上,多說些大實話,彌補今天的失儀,太后以為如何?” 太后笑瞇瞇的看著子曰:“你啊,哀家現在可管不了你了?!?/br> “太后可不能不管臣妾,臣妾還眼巴巴的想陪著太后散步吶,太后剛才的話可不能不作數?!?/br> “哀家雖不是男子,也知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道理?!?/br> “臣妾就知道太后對臣妾最好了?!?/br> 終于,在子曰打滾賣笑下,太后不再提她在殿選上那個錯誤的問題,不禁暗自擦了擦額頭冒出的汗珠。懷孕后,她和太后的關系可以說是更進一步,只是她覺得太后對她的好是有底線的。 她們之間就像在玩游戲,這里面太后制定了一個游戲規則,這個規則還能隨時隨地被太后改動,一旦她觸犯了,將沒有可以挽回的余地,直接被踢出局。 子曰只能寄希望于肚子里的這個孩子,孩子無法養在自己身邊,太后是她目前最好的選擇,離得近,她還能每天去看看,總能維系母子情分。而且有了親孫子這個樞紐,她和太后的關系也應該會發生變化,往好的方向去。 人心不是石頭,只要她全心全意,她相信總有一天太后會比現在更加真心的對她,或許那時她已經足夠強大,不用借助太后,反而能更加純粹的孝順她。 子曰同太后到了康壽宮的門口,看著太后進去,自己才往寄暢園的方向去。坐了大半天,又走回來,子曰確實有些疲憊,吃了幾口糕點,又喝了些白開水就直接歇下了。 而太后回宮后,便有人來報,說是德妃求見。 太后微微嘆息,還是讓人將德妃帶進來。 德妃進來便乖順的行禮,太后讓人賜坐,德妃愛嬌的說道,似嗔似怪:“姑姑方才走的那樣急,竟也不帶著臣妾一起走?!?/br> 太后半臥著,有小宮女再旁伺候著替她按摩,故而聲音懶洋洋道:“哀家看你好像有話要與貴妃說,若是叫你與哀家一道走了,豈不是說不成了?!?/br> 一句話拆穿她的心思,德妃低下頭用笑意掩蓋那絲窘迫:“姑姑還說呢,姑姑有了寧容華都不疼臣妾了,臣妾現在可是羨慕寧容華得緊?!?/br> 太后被這句話逗樂了:“你羨慕寧容華什么?你一個二品德妃去羨慕一個七品容華,這話要是讓貴妃她們聽到,還以為哀家和皇上苛待你了!” 德妃心知太后絕對不會跟她發脾氣,頂多是教訓兩句,越發的說起心里話來了:“姑姑誤會臣妾了,皇上和姑姑對臣妾很好,只是臣妾雖然貴為四妃之一,膝下卻無一子一女,如今姑姑疼寧容華勝過臣妾,臣妾可不就羨慕嘛!”話音剛落,眼眶里的淚便涌出。 看著德妃那委屈落淚的模樣,太后心中稍有動容,只是想到德妃往昔的舉止,卻也糾結了起來。最后竟是嘆息,淡淡道:“你還年輕,皇上也常去你那,總會有孩子的,改明兒讓太醫院的給你調理調理。想要有孩子,就用點心,不要嘴上嚷嚷,孩子是嚷一下就能來的嗎?” 德妃眼眶中懸著淚珠,甚是惹人憐惜:“臣妾,臣妾就知道姑姑是疼惜臣妾的?!?/br> “傻丫頭,你是哀家的親侄女,哀家不疼你,疼誰?”太后遞了塊絲帕給她:“這么大了還哭鼻子,快擦擦?!?/br> 德妃接過后拭去淚痕,眼眶還是紅紅的:“姑姑,您又何嘗不知道臣妾找了太醫調養身子,可就是一直沒信兒,臣妾心里也急啊?!?/br> 說到皇上的子嗣問題,太后也是惆悵,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皇上的孩子沒有一個活過五歲,帝王之家看重子嗣,卻因爭斗太盛,能活下來的不多。 希望這次選秀能為兒子開枝散葉,這沒有兒子,皇位也坐不穩吶!至于德妃的問題,她垂下眼簾,緩緩道:“遇事沉穩,不可大亂,哀家跟你說過多少次?你記住了嗎?你就是太急,你跟在哀家身邊也有快十年了,脾氣卻還依舊是原來那個樣子?,F在沒有孩子,不代表未來一直沒有,穩下心,攬住皇上才是正事,可你卻整天只知道爭風吃醋,皇上見了,定會厭棄,那時哀家也幫不了你!” 德妃委屈的動了動嘴皮子,沒敢反駁,她好不容易讓姑姑憐惜了她兩分,可不能圖一時之快,讓姑姑失望了。 太后訓斥得有些煩躁,揮開捶腿的小宮女,繼續道:“你說哀家疼寧容華,可你知道哀家為什么疼她嗎?” 也不指望德妃給出答案,太后自問自答道:“她年紀小,可比你沉穩,懂得孝順哀家,除了身份不如你外,哀家覺得她哪點都比你好!” 德妃臉色發白,攏在袖中的手死死捏緊,指甲刺入柔嫩的手心,她卻感覺不到疼痛。 太后像是沒看到她這般臉色,沉下臉冷聲道:“可是,你忘記了一點,不管哀家對寧容華有多好,她的出身永遠都只是個宮女?!彼R煌?,拔高了音量:“而你,不管哀家怎么對你,你都是哀家的親侄女,四妃之一的德妃。只要你安分,寧容華永遠都越不過你去!可是你想過自己做過些什么嗎?” “寧容華還是宮女的時候,她孝敬哀家,這是她一個宮女應盡的本分,可你呢?嫉妒、怨恨,不敢找她的錯,就肆意的以私刑對待一個浣衣局的宮女!這就是你作為德妃的寬厚仁德嗎?”緩了口氣,太后的語氣愈發淡漠:“一個宮女尚且死不足惜,可你用了最愚蠢的方式去解決問題,你只知道哀家對寧寧容華好,可你想過哀家為什么對她好嗎?!” “哀家活到這把年紀了,什么樣的人沒見過,什么樣的事情沒經歷過?哀家,也不需要你來告訴哀家該去寵誰,該去護著誰!” 太后這最后一聲怒斥,將德妃嚇得失了心魂,低著頭任眼淚直落,眼中不是受教,而是滿滿的屈辱與埋怨。 縱然是明嬤嬤這種在太后身邊伺候的老人,也已知太后這是真的發火了,只是在氣頭上,德妃還在,她也不好去勸阻。 太后見德妃一點悔過和要改過的舉動都沒有,只是傻愣在那里,嫌煩的揮手:“哀家言盡于此,聽不聽在你,哀家累了,跪安吧?!?/br> 方才太后拿她與寧容華作比較,處處貶低她,此刻德妃已經被委屈和仇恨沖昏了頭,福了福身子便快速的離開了。 太后仰躺在塌上,重重的嘆了口氣,良久,才輕輕道:“入明,你說哀家這么做對嗎?” 明嬤嬤皺著眉頭,一臉擔憂的回道:“德妃娘娘總會明白太后的用心的,太后,您也得當心身子?!?/br> 太后嘲諷的笑出聲,臉上凈是苦澀:“她要是能明白,早在坐上德妃這個位置的時候就明白,她這算是廢了嗎?” “德妃娘娘還是關心著您的,只是現下鉆了牛角尖而已?!?/br> “你別替她說好話了,哀家還沒老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她是關心哀家,還是關心在宮里頭的位置,哀家分得很清楚?!?/br> “德妃娘娘這只是在吃醋而已,她定然還是真心關心太后您的?!?/br> 太后沒有接下這話,而是不想再反駁,德妃今天的目的,不就是想養著寧容華肚子里的那個孩子嗎?她倒是會算計,找貴妃安排個新人住到她宮里攬著皇上,又找她要了寧容華的孩子,真是一點不耽誤啊??上?,計策太蠢了!來她跟前做戲,也得循序漸進,做得像一點! “入明,哀家,對德妃,真的很不好嗎?” 明嬤嬤沒有一絲遲疑,立刻回道:“太后對德妃娘娘抱有很大希望,只是德妃娘娘現在還不明白,誤會了太后而已?!?/br> 恨鐵不成鋼,大概就是太后現在的心理了。 “如果順了她的心意,將寧容華的孩子給她,她會怎么樣?” 明嬤嬤心中一驚,卻如?;氐溃骸坝辛诉@個孩子,德妃娘娘的位置會更加穩固,或許德妃娘娘也會因此想通,明白太后一直以來的期望?!?/br> 太后嘆氣似的‘呵’了一聲:“你沒說實話,哀家來說吧。她縱然會對哀家千恩萬謝,野心也會更加大,若是個兒子,怕是會更加肆無忌憚,到時,皇上一定會容不下她?!?/br> 想著子曰那有福氣卻命薄的孩子,明嬤嬤眼光閃了閃道:“太后也要往好的方面想,興許就不一樣了?!?/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紅茶65扔了一顆地雷~么么噠~ 謝謝大家留言,么么噠~ ☆、第029章 你真丑 太后默然了,德妃真的令她很失望,可是到底德妃也是她的侄女,她不能不管不顧。孩子若是給了她,增加了她在宮中生存的砝碼,可也會養大她的野心,更會加重她的殘暴!只是,德妃要是有了孩子,真的往好的方向轉變呢? 她對德妃的性子實在沒有把握,二十多年都難以改變,何況還是個沒有血緣的孩子?如果真的將孩子給德妃,那么寧容華,她愿不愿意呢?定是不愿意的吧,哪個女人愿意將自己十月懷胎的孩子拱手讓人,當年她不也是如此嗎? 只是德妃…… 太后這邊正糾結矛盾猶豫著,子曰卻從夢中‘啊’的一聲驚醒,嚇得守在門外的魚服趕緊推門進來,大步到床邊扶起她,輕輕撫著她的后背問:“主子可是做噩夢?” 子曰擦著額頭的虛汗,氣虛的點點頭,臉色還略有發白。 魚服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主子安心,夢都是相反的,夢中的事也不定真實?!?/br> 子曰沒有說話,靜靜的喘著氣,氣息平穩后,魚服方道:“主子可還要歇歇?” “再睡,怕也是睡不著,伺候我起來吧?!?/br> “奴婢找太醫來看看罷?” “只是做了噩夢,而且我現在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沒事的?!?/br> “可是受了驚嚇,還是看看才好?!?/br> “別了,一旦找了太醫,宮里又全部都知道了,都去打聽找事,過幾天那些秀女陸續進宮,我還想安生兩天呢?!?/br> 魚服點點頭,算是妥協了。 起來后子曰便讓魚服找來一本雜記,斜倚在貴妃榻上翻看著,李嬤嬤聽聞子曰被噩夢驚醒,也趕緊來跟前伺候,偎貼了好些話,子曰笑著跟她們說沒事,她們這才作罷。 翻了幾頁雜記,子曰便一點看書的心思都沒有。她一點都不記得夢中具體發生何事,只是微微記得有人要將她手中的襁褓奪走,然后她便被驚醒了。為什么要搶那個襁褓?是誰在跟她爭奪?那個襁褓最后到底歸誰了?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當下心絞著痛,就是那一陣撕裂般的痛讓她驚醒。 眼眸垂下,子曰突然看到食指上的銀戒,放下書本,她摸著食指上的銀戒,暗想:難道這是給她的警戒?告訴她即將有危險的事情發生嗎?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懷孕這幾個月,這枚銀戒從來不曾發出警報,代表目前還沒人能害到她。這當中的緣由,子曰是清楚的,李嬤嬤是個多才的人,而太后后來派來的那個張嬤嬤對孕婦之事就更加的精道了,她的所有膳食都是出自張嬤嬤之手,而且她要用的東西,都得先經過張嬤嬤那里,是以,一直以來她都是很安全的,沒碰到什么臟東西。 這次噩夢的警示到底是什么呢?爭奪襁褓,那么就是關于孩子的撫養了,選秀已過,難道起因在這屆的秀女里?這個可能性也很低,剛入宮的秀女,除非是自己生,并且位份也到了,否則是不可能撫養她這個孩子的。畢竟,宮里的幾位主位娘娘可都是無子無女,這樣越過她們,除非皇上愛那個女人愛昏了頭。 那么那個女人就是在宮里了。 皇后?有可能,上次在茗慈宮圣慈皇太后的意圖很明顯,雖然這個嫡太后看似被架空了,但她畢竟是先皇的原配,在朝臣中還是有一定分量的。若她開口向皇上討要這個孩子,皇上拒絕的幾率實在是太低了。 皇上與圣慈皇太后不對付,但她不是皇上寵愛的妃嬪,這個孩子怕是在皇上心里也占不了多少分量,皇上應是不會為了這個孩子與圣慈皇太后杠上。只是皇后病著,能養孩子嗎? 貴妃?子曰覺得貴妃養孩子的幾率是最低的,根據她以往看宮斗文的定律,貴妃這樣的家世就是妥妥的炮灰,皇上不會允許她有兒子,現在貴妃掌握著宮權,這已經是最大限度的放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