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長樂郡主本就是從民間而來,這些民間有名氣的酒樓應該會更喜歡一些,他也曉得,只要蘇娘子開心,就算是這仰月樓的東西不太合圣上的意,皇帝也不會責怪他。 長安城里善食羊rou,這仰月樓原本就生意興隆,后來傳說又有文皇帝與順圣皇后駕臨用膳,一下便在長安城中打出了名氣,后來這酒樓的主人就改了名字。 蘇笙小時候也聽說過這處地方,不過她很少出門,也不曾在這種地方用過膳,能蹭著圣上的面子,在這里墊一墊肚子也好。 內侍監自然有手段訂到雅間,樓里的小二見了這位意態悠閑的郎君攙扶一位絕色美人下車,熱情的招呼都打得不大利索,他愣了一下,做他們這一行的,慣是先敬羅衣后敬人,然而這兩位的衣冠與氣度都不似尋常,他殷勤地領了人到雅間,連忙請了店家親自來服侍。 圣上接了膳牌細看,只點了這家的幾樣招牌,蘇笙胃口小得很,他們兩個用不下多少東西,自己又不是需要在女郎面前花錢擺闊的男子,何必糜費許多。 兩位裝扮成小廝的內侍替皇帝與長樂郡主試過了茶水,才為二人各斟一杯花茶,圣上一貫少言,并不與外人多言,反而是蘇笙見了店家殷勤熱絡,站在這里又不招皇帝的待見,才偶爾與他說上幾句。 “雖說敝店的名氣大,可是小人還從未接待過您二位這樣的人?!钡曛魅舜蛄苛艘幌禄实鄣哪昙o與對面女郎的衣著,滿臉堆笑道:“叫小人來猜一猜,您府上起碼是二品的大員,對不對?” 官員腰間佩有象征身份的金魚金龜,以此明示等級,圣上的腰間卻只有一塊質地上佳的玉玦,依照店家的判斷,這位郎君并不是沒有這些東西,只是不愿將身份擺出罷了。 普通官員的家中哪有這么多講究的規矩,替貴人試茶還要以指叩桌,他們這家店原本就夠干凈整潔了,但這二位貴人所帶的侍從還嫌不足,又將這地方灑掃了一遍。 蘇笙想了想,含笑答道:“您猜得不錯?!?/br> 皇帝這個官位,若說是二品以上,也是十分得宜的,圣上本就兼著尚書令一職,若不是將此職授予太子,稱一聲相公尚書也是可以的。 “那當真是好,”這店主人贊不容口,“聽說朝廷里最近新撤了一批官員,又選了不少民間的有識之士進去,咱們圣上選人可不看出身,好多士族子弟都不如有學識的寒門子弟得臉?!?/br> 蘇笙抿住唇,抑制著自己的笑意,這番溜須拍馬可真是拍到正主面前了,算是他幸運,皇帝這次裁撤了不少太子身邊的官員,他這番贊美之詞在圣上面前說說就罷了,要換作是太子攜美出游,他敢這樣說,太子心里總得記上他一筆。 她偷偷望了一眼圣上,天子的面上并不見半點紅霞,像是不在意他們之間的談話,只是望著窗外的景色,完全不顧及自己是否成為他人口中的主角。 店主人見自己將這美人伺候得歡喜,愈發殷勤,他將這郎君點的兩碗“仰月餛飩”親手呈給了圣上與蘇笙,元韶在一側立著微微皺眉,熱情是件好事,但過分的熱情又叫人心生疑慮。 蘇笙也知道在民間不能如皇家那樣將規矩都放在明面上,內侍監的差事難辦,便將圣上面前的那一碗移了過來,先用羹匙盛到唇邊咬上一口,稱贊了一句,“這雞湯熬得不錯,與芥菜餡配著,甚是鮮美?!?/br> 這店主見這郎君雖端方持正、不茍言笑,但對這位娘子言談時卻是溫聲細語、頗有情意,也有心奉承,“不知是不是這餛飩不合相公的口味,竟一口也不用么?” 蘇笙心說著,這位哪里是不餓,這不是等著自己這個試毒的先用過了看著沒事,才好動筷么? “這餛飩是家父琢磨出來的,每有定了親的男女相伴同游都會點這個佐餐,您與郎君該是第一次光臨小店,不妨多嘗一嘗?!边@種招牌菜固然有味道獨到之處,但最要緊的還是那層噱頭,這貴人不用,店家還頗覺遺憾。 “店家,您猜錯了?!碧K笙聞聽此言,收斂了自己的笑容:“您怎么就覺得,我這樣的人能同相公定親呢?” 她同圣上定什么親,倒是被他許過太子的,那出宮的快樂頓時消失了不少,蘇笙也沒有心情再同他閑聊了。 店主人也有些尷尬,這天仙一樣的姑娘膚含秋露、綾羅遍體,竟然只是服侍貴人的小妾或是外室,一時訥訥,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 圣上倒不是不愿意用外面的東西,只是見她難得這樣歡喜,自己又不算是太餓,想著就這樣看她開心也是好的,聞言微覷了她一眼,含笑無奈道:“店家不必介意,來時與我家夫人鬧了些脾氣,她心里正同我慪著,與你沒什么干系?!?/br> 蘇笙那舀餛飩的羹匙停到一半,驚愕抬頭,口中的美味瞬間失去了滋味,“您、您這是胡說些什么呢!” 女郎頰生紅霞,極不贊同這位郎君說的話,然而卻又像是在恃寵生嬌,對自家的郎君低聲相斥,店主人從未見過這樣服侍人的小妾外室,而且這娘子梳著未嫁人的發式,卻與郎君同游,想來這二位是定情不久,女郎還有些驕矜,不愿意被人當作是夫家的人,便心照不宣道:“小人知曉了?!?/br> 空氣一時靜默,不獨是蘇笙自己,連著圣上身邊的內侍都跟著一驚,圣上對這位長樂郡主的心意他們都是知道的,然而天子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口,還是第一次。 圣上用了兩口菜肴,又轉頭去看街邊景象,“元韶,去買一頂帷帽回來?!?/br> 皇帝當然不會戴這些東西,要買也只能是買給她的,蘇笙出門的時候都不曾用過這個,猜測或許是因為圣上生了她的氣,這么多人,她同皇帝鬧不痛快,到底還是自己吃虧,便軟了口氣,輕聲央求道:“您這是做什么呢,街上的女郎都是我這樣的衣著,也不見您去管他們?!?/br> 圣上這一回沒有依順她,只是看了她一眼,“用膳?!?/br> 她低頭去嘗桌上的幾樣菜式,悶悶地咀嚼著,一不留神被餛飩的餡料硌到了牙,蘇笙驚呼了一聲,側身用絹帕接了一枚錢幣下來,她將絹帕撂在案幾上,見上面印著“開元通寶”幾個字,雖不好作惱,但明顯也有不悅之色:“又不是正月元日,店家弄這些做什么?” 將錢幣包在食物里,也只有正月討彩頭才會這樣做,這些食客又不是到這里過年的,冷不防咬到錢幣算是怎么一回事。 這仰月樓的主人卻不慌不忙地道了一聲恭喜,“娘子,這仰月錢一日只贈送九枚,您能得到一枚,那今日您與這位郎君所用菜肴便不必付賬了?!?/br> 蘇笙微怔,這仰月錢是文皇帝時流通的銅錢,這酒樓的名字大概也是由此而起,也會用這些餛飩藏些舊日的錢幣,以來拉攏客人,她對自己的好運稍感驚訝,但酒樓之人愿意請這一頓,總歸是好的。 “夫人倒是會替我省錢?!?/br> 圣上笑了一下,吩咐元韶另外賞了店家許多錢,“我記得這仰月錢已經許久不曾在市面上流通了,我夫人今日能得到一枚,也算是有緣?!?/br> 店家跟隨元韶去領賞,蘇笙卻將手里的羹匙放下了,她走到窗前透氣,避開了圣上含笑的眼神。 圣上站在她的身后,蘇笙感知到了他的存在,不知該說些什么打破這份尷尬,“您賞下去的那些錢,恐怕要買空這仰月樓的餛飩也是可以的?!?/br> 她家里也是做生意出身的,稍微想一下也知道里面的心思,這酒樓膳食的價錢不算太貴,一日幾百碗餛飩都是不愁賣的,用這樣的花頭引導客人,若是遇上達官貴人,做個順水人情,又能哄人高興,圣上這樣進來,那店主人或許是可以想討貴人歡心也未可知。 但這些蘇笙也沒有怎么真的計較過,只是皇帝在人前這樣稱她,實在是叫她害怕。 “夫人說得很是,這些精打細算的事情原該你來做才是?!碧熳硬灰詾橐?,笑吟吟道:“你當仰月樓是靠什么馳名長安的,無非就是借著些文皇帝的余澤,用這仰月錢哄一哄長安的郎君娘子罷了?!?/br> 蘇笙雖然出身民間,但對這些東西還不如圣上更明白一些,“文皇帝舊日準許流通的一種錢幣,難道還能有庇佑財運的功效嗎?” 圣上囑咐人將那枚錢幣收起,“當年戶部將這開元通寶的模子呈給文皇帝,順圣皇后恰好在側,便拿起把玩,指痕落于泥模,形如彎月,祖父也不以為忤,便賜號仰月,這仰月錢在民間流通了十幾年,后來不知道這家的人是怎么知道了這回事,拿來做些噱頭?!?/br> 順圣皇后雖然在外人面前持重,然而在文皇帝面前還是極為任性的,他們神仙眷侶一般的姻緣在大唐與屬國之中都是極為難得的,順圣皇后也因此成為了許多女郎艷羨的對象。 祖父母偶爾也會微服出訪,而文皇帝當年似乎也曾到過兩三次這酒樓。 仰月樓上一代的主人便是在孝皇帝重新鑄幣之后收羅了許多仰月錢,長安之中恰好又有大婚之時夫妻以銅錢結紅線的習俗,經他稍加虛構再行宣揚,仰月樓儼然成了不亞于太陰廟的存在。 長安城中的情人若能結伴出游,也愿意到仰月樓試一試運氣,就算是得不到那份文皇帝為博順圣皇后一笑的錢幣,也算是仿效貞和遺風。 順圣皇后的指甲痕跡落在泥模之上,國家錢幣流通,是何等重要之事,這損毀了的模具本來是該拿去銷毀重鑄的。但只因為那是皇后誤為,反而成了一樁帝后恩愛的美事。 “阿笙,”圣上挽了她的手,叫她不得不轉過來直視自己,“你瞧,做皇后不好嗎?” 第48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做皇后,同君王站在天下最高處俯瞰蕓蕓眾生……那本就是她從前夢寐以求的事情。 蘇笙仰頭望著天子,蘇家的女子何曾顧及過嫁給的郎君是誰,只要權勢夠大、拿得出足夠的資本來交換她們年輕的身體,別說是圣上這樣的皎然君子,就算是肥頭大耳、年過古稀的皇帝,她照樣得嫁。 可是人總是越來越貪心的,她從前在姑母的身邊,只盼著快些嫁人才好,然而等到皇帝這樣對她說起,她又開始進一步想要索取更多,總有一日,她生下孩子,就要開始替她的孩子謀算東宮的位置,那就是舊日英宗生子嬪妃之間斗爭的再現。 在后宮里要過得好,便不要對皇帝動心,她對太子固然有過許多期盼,但要說那種刻骨入心的喜歡也是沒有的,等到他開始露出另娶的心思,她也就淡了。 然而圣上卻在這種時候對她示愛,她不是不曉得,但凡天子強硬一點,她便不能一直存有完璧之身??墒ド线@樣待她好,她的心也就越發亂了,她沒有辦法滿足于原先的向往,越發地患得患失。 “做皇后當然是天下女郎向往的好事,”蘇笙勉強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掌柜說文皇帝與皇后當年也曾駕臨,那么當年文皇帝也是像您這樣強迫順圣皇后的么?” 圣上發出來一聲幾乎聽不見的嘆息,“不是的?!?/br> “是順圣皇后先來強迫文皇帝的?!笔ド献猿耙恍Γ骸白娓鸽m為道士,卻比朕要強上許多,能得女子一見傾心,哪里像我,明明高坐廟堂,卻像寺里的和尚一樣清心寡欲?!?/br> 順圣皇后在前朝內廷里都是堪稱模范的皇后,但祖父偶爾與這些后輩講起當年之事,卻顛覆了他對祖母的認知。 當初他身在東宮,并不缺女子獻媚,只要他喜歡,甚至可以叫花鳥使去搜羅那些容貌姣好的女子,因此也不覺得有一個自己真心喜歡,又同樣傾心于自己的姑娘是多么難得的事情。 現下他卻由衷地羨慕祖父,他只是在云麓殿的偶然一顧,便尋覓到了自己一生最愛的女子。自己卻始終未能得到真正想要之人。 蘇笙面上一紅,她張望四周,期期艾艾道:“您是什么樣的人物,臣女哪里敢值得為我做到這般田地?” “值不值得原不是由別人來說,我覺得值得,也就夠了?!笔ド蠣苛怂氖至⒃诖扒?,“不過我同你說這些,確實是為了叫你多心疼人一些?!?/br> 圣上這樣說,蘇笙的心像是被人用羽毛輕輕撩撥了一下,一個男人,想叫女子來心疼他,他說她值得這后位,卻在試探自己值不值得她的喜歡。 宮中總有比她更出色的女子,就算是在蘇家,她也不算是最耀眼的那個,相近咫尺,蘇笙側頭過去,貝齒緊緊咬著下唇,平復了自己內心的激蕩,“您別說了?!?/br> “不過這也是我失策了?!笔ド掀届o地望著她道:“我怎么就忘了,你這個姑娘原本就是沒有心的呢?!?/br> 天子很懂如何才能叫她歡喜難過,愛慕上一個人的時候,那悲喜已經由不得自己,而是被那人的一言一語所牽引,一句話叫人如上青云,也能叫人墜入無間地獄。 “我怎么沒有心呢?”蘇笙的眼淚奪眶而出,她的聲音因為壓抑的哭泣而變得喑?。骸澳鸀槭裁捶堑靡夷?,叫人說猜測您同殿下做了交易,用東宮的位置來換一個女子嗎?”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您真的能為我說服朝中的大臣么?”蘇笙低頭道:“楚王迎太子新婦為妃,楚國內亂三年,梁帝愛其子正妃,短折而死,血濺洛陽?!?/br> “他們這些人,哪位不是一國之君,因為這偶然一念,青史留污,您將來不會后悔嗎?” 這樣的男子,若她是那些正當齡進宮的秀女,天子要選她入宮,大約心里也只有歡喜的份,然而無論她與太子的婚事成與不成,一旦入宮,不管圣上會不會落得與這些君王一樣的下場,這都會令圣名有污。 說來可笑,她一個如浮萍一般漂泊的女子,竟有一日也會替這承載天下的男人擔憂這些。 在圣上無休無盡的攻勢下,她的心已經在不斷地傾斜向了面前的男子,然而正因為如此,她更不愿意叫史官書寫下他的過失。 他是第一個肯這樣待她好的男子,蘇笙仰視他、欽佩他……甚至也不知不覺地有些牽掛他。 “他們做不到,那自然是因為他們沒有足夠的手段,”圣上站在窗前,遙遙望見遠處一抹熟悉的身影,便將竹簾撂了下來,“楚王耽于行樂,梁帝滅于晉國興起,一個國家的興起與滅亡,看得從來不是后宮中的女人?!?/br> “見微知著,那些事情雖與女子無關,但卻是窺一斑而見全豹……” 蘇笙正要再同圣上爭論些什么,內侍監卻已經在包廂外輕輕叩門,“爺,奴婢已經將帷帽買回來了?!?/br> 元韶在外間其實已經站了一會兒,圣上與長樂郡主這一對祖宗實在是愁人得很,長樂郡主待別人都好,偏偏對圣上這樣薄情。 可他也不敢說長樂郡主些什么,若能哄的這姑娘對圣上死心塌地當然是好,但要是惹了她生氣,圣上恐怕還要懲治了他的多事。 他聽著里面動靜還好的時候就戳在門外盡職盡責地守門,待到長樂郡主說出那些僭越之言的時候也知道自己是時候為圣上分一分憂。 圣上的面色平靜,然而衣袖下的指節卻在無意識地撥動手中的佛珠,這佛珠乃是大圣皇后鐘愛之物,元韶是認得的,圣上只有在極度心煩的時候才會撥弄,其余時候都是籠在腕間的。 元韶將那帷帽呈到圣上手中,瞧蘇笙那面上的些許淚痕,又遞了一塊預備著的干凈絲絹遞給她,“夫人今日不是要歸寧么,這樣情態,蘇夫人該擔心了?!?/br> 元韶的面相生得慈善,蘇笙接過他的絹帕,既羞且愧,“怎么連您也這樣取笑我呢?” 內侍監望向皇帝,見皇帝聽了這樣的稱呼,撥弄佛珠的速度緩了一些,也不辯解,只是將那枚長樂郡主咬出的仰月錢小心拿錦囊盛了放到衣里。 圣上一言九鼎,并不輕言許諾,連許諾長樂郡主做皇后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或許不久后的某一日,這仰月錢還真就能用上了。 皇帝在民間白龍魚服的時候不會愿意太高調,有些御林軍是混在百姓之中,暗地里保護天子的,元韶這樣著緊入內,除了想著要給圣上遞一個臺階,還是因為今日有些不湊巧,東宮那位居然也帶了人出來把臂同游,他到外面的攤鋪親自去買帷帽時,險些叫永寧縣主瞧見。 這要是真遇上了,圣上君父的身份放在這里,吃虧倒是不會的,然而卻也尷尬,不如請天子的示下,把東宮那位避過去。 圣上見蘇笙拿了絲帕拭淚,嘆了一口氣,叫內侍又打了一盆清水過來與她凈面,桌上的菜兩人用過一多半,已然是涼了,天子親手替她系好了帷帽,淡淡道:“穿得這樣素淡,連一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戴,又哭成一副花貓臉,一會兒叫你阿娘見了,恐怕非但不能放心,反而會以為我欺辱了你?!?/br> 蘇笙不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皇帝說著不如不見,那意思該是自己這樣子不適宜歸家,天子的好心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出爾反爾只在一句之間。 “你這樣瞧著我做什么?”圣上本來怒氣填膺,望見三郎之后已在心中做了計較,然而被她這樣懷有疑慮地一看,面色不由得緩和了幾分,“你這姑娘在胡思亂想些什么,不過是望見坊間有家鳴玉樓,難得出來一次,選些民間之物,當湊個趣也好?!?/br> “您賜給我的東西已經足夠了,”蘇笙自己的首飾已經戴不完了,雖說女子不會嫌自己妝奩里的首飾少,但是蘇笙曉得天子的時間何其珍貴,能單拿出一日來陪她已是破例,再買些首飾,那她能見阿娘的時間恐怕就不多了,“我阿娘不會這樣想的?!?/br> “這才用過早膳,你怕什么?”圣上仍是叫人備了車馬,“這些菜肴終歸是不比家中,你墊一墊便好,既然已經擱下了,去外間逛一逛?!?/br> 這本來就是圣上帶了她出來,要額外生出枝節也只得隨他,蘇笙掩好了帷帽上的紗,圣上挽住了她的手,同她一道下樓。 私底下仗著他對自己的縱容,任性幾分也就罷了,到了人前,圣上要如何,她還是得給天子這幾分面子。 就當她是做了一日的夢,演一次這正一品高官心悅的世家娘子也好。 店主人領了那令人咋舌的賞錢,喜滋滋地瞧這位郎君攙扶了自家的夫人下樓,他暗地里盤算著這郎君到底是哪一家哪一姓的子弟,如此年紀就當得一品高官,娶得美人歸。 或許日后的仰月樓,還能拿這二位在長安食客中宣傳一番。 圣上是先讓蘇笙登車的,他見元韶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淡淡道:“你是叫三郎瞧見了么,連汗都嚇出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