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纏著傷口的白布被一層層取下來,秦端痛得臉色發白,沒好氣地抬腳踹了孟岐山一腳。隨著他的動作,原本就已經被染紅了的白布顏色登時更深了些,顯然是傷口又開裂了。 “別動?!泵厢桨欀碱^看了他一眼,“沒看見傷口又裂了,你是猴子變的不成?” “你他媽才是猴子變的!”秦端登時大怒,“要不是為了救你這兔崽子,老子怎么會被人砍一刀!” 秦端的背部從左肩到右腰有一道猙獰的刀口,拆開白布后還在往外滲著血,還好現在天氣還不熱,不然化膿是肯定的。 這還是當時突出重圍的時候,戰況實在是慘烈到了極致,孟岐山終究年紀小,臂力不足,和敵軍的一馬錯身而過的時候被人給硬生生從馬上挑了下來! 若非秦端見勢不妙,趕緊繞過來救,不小心分神那一瞬間被人從后頭狠狠砍了一刀,當即就砍得嬌生慣養的秦大少爺兩眼發黑,可他終究還是有那一股子血性,竟然愣是咬著牙撥轉馬頭先是回身一刀把方才那偷襲之人斬于馬下,再忍著劇痛將那小兔崽子提上馬來。 一直到沖出重圍后,秦大公子才安心的倒了下去,這一昏迷,就是三天三夜。 孟岐山的臉色有點發白,可手上給秦端傷口灑金瘡藥的動作卻絲毫不含糊,但看著秦端背部的肌rou因灑藥粉導致的劇痛而下意識收縮的時候,他的動作還是輕了一點。 “又不是我讓你救我的……” 少年正是叛逆的時候,雖然知道秦端救了他一命,可還是忍不住下意識嘟噥,可看著秦端背部的猙獰傷口,那聲音終于漸漸的弱了下去。 “先前還不是我……好吧就當我欠你一條命,你可要好好活著,千萬別死了!” 秦端正疼得眼前發黑,乍聞這一位的神來之筆,簡直要笑得傷口疼,“哎喲喂,老子又不是你媳婦,你他媽的少矯情,要不是皇后讓我救你,你當我愿意挨這一刀?” 說著秦大公子還嫌棄地將孟岐山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遭,“嘖……瞧你這樣,沒胸沒屁股的,就算去當兔兒爺都嫌你身子不夠軟,快滾快滾,別在這酸了?!?/br> 孟岐山好不容易僵著臉皮過來說了句軟話,結果換來的竟然卻是秦端這般毫不留情的嘲笑,登時嫩臉都被氣得紫漲了起來。 秦端還全然不覺,自顧自地在那喋喋不休,孟岐山面無表情地給他一圈圈纏上繃帶,在最后一圈的時候死死一勒,打了個巨大的蝴蝶結。 正說得歡暢的秦端頓時像被勒住了脖子的鴨子,僵硬在了原處。 孟岐山“哼”了一聲,端起水盆踢著得意的小正步出去了。 秦端:“……” 102天長地久 孟岐山這一賭氣可謂賭得天長地久,直到第二天早上都還沒冒頭,只可憐秦端身邊就帶了這一個小跟班,在床上餓得肚子咕咕叫都無人搭理。 這軍中畢竟不同于京里,哪有那么多紅顏知己溫言軟語紅袖添香,個個都是糙老爺們,也沒誰管誰吃沒吃的。 只可憐秦大公子活脫脫餓成了狗,還礙著背傷完全沒辦法下地,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 直到太陽上了三竿,秦端在床上來回烙了無數個煎餅,這才望眼欲穿地看見了孟岐山端著盤子進來。 可當一看清里頭的菜色,秦端登時綠了臉,“這玩意是給人吃的么?” 三個饅頭,一碟榨菜,還有碗底下泛著黃色的沙土沉淀,秦大公子在的可是最有前途的押運糧草職位,誰敢得罪了他?這伙食自然也是一等一的,何時吃過這種苦? 秦端看著那坑坑洼洼的碗沿都覺得一陣陣犯惡心,更別提還要讓他吃下去,鼻子簡直皺成了一團咸菜。 “這東西是人吃的?拿走,本公子才不吃!” 少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當真把盤子端起來,原樣端了回去,秦端早就餓得肚子咕咕叫了,見狀登時大驚,“你干什么去!” 孟歧山奇道,“你不是不吃么,我端出去給外邊的乞兒吃,反正這附近打仗,流浪的孩子要多少有多少?!?/br> 秦端怒道,“我要吃rou!” 孟歧山嗤笑一聲,“大夫說了,您哪……就好好在這養著傷吧,傷好之前,忌、葷。腥?!?/br> 孟歧山的京腔一冒出來,傷害值登時翻了倍。 秦端氣得眼前發黑,簡直恨不得親手把這小兔崽子給活活掐死,他這到底是造了哪門子的孽,竟然一時腦子犯軸救了這么個玩意! 孟歧山說到做到,還真把秦大公子的飯菜給端出去送給了乞兒,只可憐秦端足足餓了一天一夜,這才認識到孟歧山這小狼崽子是存心整他,無奈形勢比人強,只好委委屈屈開始了啃饅頭的生涯。 誰教周圍人都知道孟歧山乃是秦端親信,秦大公子都舍命救人了,雖然這段時間只吃饅頭咸菜讓人有些犯嘀咕,可大夫也說了要吃清淡些,更別說陀蘭鎮這地方原本還繁華,可被匈奴這么來來回回踏上幾遍后幾乎成了一片白地,哪還有什么好酒美食養著,便也只能就這么算了。 在劉欽瑞的慘敗之后,大夏軍隊一直龜縮在陀蘭鎮中閉門不出,也虧得秦之言沉得住氣,任憑匈奴在外挑釁辱罵依舊能堅守城門。 可戰機不等人,眼下雖然是春夏,但匈奴向來不事耕種,基本都是靠搶奪度日,這樣一來,雖然去年冬天收獲頗豐,可卻也不足以支撐起一整只軍隊長期在外的消耗。 眼見得匈奴軍隊一日較之一日更為焦躁,秦之言卻反而更加淡定,主將雖然如此,可下邊的將領卻并不這么認為。 匈奴從來都是一群窮兇極惡之徒,指望他們知難而退簡直是白日做夢,若是按照往年的情形來看的話,就算是匈奴礙于糧草暫且退去,他們也必然會在退兵前來一場強攻! 更別說今年原本就是夏望之親自主戰,甚至還不惜兩線開戰以正大夏國威,先是有劉欽瑞在匈奴手上狠狠的吃了一個敗仗,臨危受命的秦之言若是不能一雪前恥,那么非但極力推薦他的夏衍會受影響,更會對大夏兩線的局勢造成極大的壓力。 這一日,秦端總算能從床上爬起來了,他躺了將近一個月,只覺得骨頭都要酥軟了,偏偏秦之言壓根不開戰,匈奴虎視眈眈地圍在外頭,他這個押運糧草的監軍半點用處都沒有,只得天天爛在床上發霉。 這發霉也就算了,秦端自認倒霉好好在這鬼地方養傷,天天偏偏還有個小兔崽子來氣他,簡直讓秦大公子日日都要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秦端剛出了帳篷門,那廂少年就像是鬼影子一般不知從何處鉆了出來,險些唬了秦端一跳。 “你要去哪?” 秦端嗤了一聲,“老子要去哪還要你管?” 孟歧山挑了挑眉,一個利落的小擒拿手,登時將秦端這只受傷的弱雞給抓了個嚴嚴實實,他倒是當真在這一道上有天賦,以前終究還是敗在年紀小上,這會把肌rou一練出來,連秦端都有些擒他不住。 少年的眼睛黑亮亮的,可落在秦端眼中卻無端覺得有些像狼,他仔細看了看孟歧山,這才發現從京城出發時還顯得有些瘦弱的少年竟然不知何時已經隱隱有了些成年人的架勢,膚色也曬黑了不少。 當真說起來,雖然孟歧山的身手一向不錯,可畢竟也是光說不練假把式,這孩子自從進入定西軍開始就總和那些士兵們混在一處,硬是從一開始的被幾個人圍攻得鼻青臉腫到可以輕而易舉的一挑五,而隨著他年齡的增長,這個數字怕是還會繼續增加。 眼下這軍中說到秦公子身邊帶著的小廝,誰能不豎起一根大拇指? 軍中向來崇尚武力,對于孟歧山這種原本以為跟在秦端身邊最多不過是個端茶倒水暖暖床的兔兒爺之流更是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