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蘇子安把錢收下,問他道:“張哥去哪兒了?以前這個點他都在后廚,怎么今天沒在?” 那人撇了撇嘴角,做了個古怪的表情,道:“你不知道,最近的怪事兒可真多,上回來的那個小少爺,就是讓賀老爺子給他做‘蒲公英糖葫蘆’的那個,這幾天成天來店里,起初他爸還陪著,現在都是找司機陪著來?!?/br> 蘇子安好奇道:“他來干什么?” 那人笑了,道:“還能干什么,吃飯唄!小少爺吃的不多,但是每回都點好幾個糖葫蘆,碰巧這幾天沒有新鮮山楂了,眼瞅著又快到飯點了,張哥能不著急嗎,這不親自出去找山楂去啦!” 蘇子安聽他嘀嘀咕咕又說了一陣子,對那個小少爺也多了幾分好奇,正談著,就聽見外頭進來個人一臉為難道:“張哥還沒回來嗎?簡少爺已經到了,這會兒正翻菜譜呢,您快去看看吧,怕是又要點那個糖葫蘆呢!” “那你還不去后頭準備,來跟我說干嘛呀!” 幫廚快哭了,道:“那我也沒法子呀,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材料都沒有……” 那人也急了:“還有別的水果嗎?先用別的試試,沒準嘗不出來呢!” 幫廚沒敢吭聲,但是覺得這事太不靠譜,誰還嘗不出山楂什么味兒呀!蘇子安在一邊道:“有海棠果嗎?海棠果的罐頭,或者拿幾個小蘋果裹上糖漿,這種的外頭也當糖葫蘆賣?!?/br> 好不容易有個出主意的,負責的那位立刻沖幫廚道:“聽見了沒?還不快去試試!” 蘇子安收好了錢,也告辭離開了,剛走到大廳,就聽見砰砰的聲音,緊接著一個不點大的仿真足球從旁邊樓梯上滾落下來,一直滾到了他腳邊。這明顯就是小孩兒的玩具,蘇子安心里一跳,抬頭去看,果然瞧見了簡宇桓。 小少爺今天穿戴的也十分齊整,黑色的羊絨小衫領子那翻出一截雪白的衣領,配上他本就偏白的膚色,還有那雙淺色的眼睛,抿著唇站在那的時候還真是挺漂亮。 蘇子安沒敢動,站在那微微皺了眉頭,他不知道小少爺今天心情怎么樣,上回可是差點把包間都砸了。 簡宇桓沒多猶豫就跑了下來,他跑的挺突然,弄的后面兩個保鏢都愣了,等追上來的時候他們家平時繃著臉不理人的小少爺正拽著一個少年的衣服在那跟人家說什么,那樣低聲扭捏的語氣,似乎是在道歉?! 道歉的語氣蘇子安大概聽的出來,但是一句中文一句外語,混雜在一起,他壓根聽不懂,只能頗有些無助的任由他拽著自己衣袖,見小孩看著自己,就試探著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那個,你說慢一點……” 簡宇桓耳朵紅了下,吭哧道:“對不起,上次發脾氣,很壞蛋?!?/br> 蘇子安聽的想笑,手放在唇邊咳了一聲,道:“沒事,我沒有受傷,知錯能改就好了?!?/br> 簡宇桓見他原諒自己,立刻就高興起來,比劃著要請他上去一起吃飯。蘇子安被他拽著去了樓上,這孩子力氣挺大,他胡亂想著,忽然就想起第一次遇到簡宇桓的時候,那會兒小少爺被兩個成年人搶劫還能反抗呢…… 蘇子安被強留下來,陪著小少爺吃了飯,期間那盆用海棠果替代了山楂的糖葫蘆這小洋鬼子一口一個吃了個干凈,愣是一點都沒嘗出不對來。他吃口飯,看著蘇子安彎起眼睛笑一下,瞧著不像是請人來吃飯,而是看著蘇子安下飯來了。 一大桌子菜就兩個人吃,蘇子安吃完要走,小少爺不放人,眨巴著眼睛看著他抓耳撓腮的著急,但是中文繞在嘴里半天也吭哧不出一句來。 ☆、19 男老師 蘇子安陪著吃過了飯,想走的時候,小少爺還是依依不舍的,送他到門口仰著頭問道:“我道歉,還當我老師,好嗎?” 蘇子安愣了下,他以為當初小少爺哭鬧了一場,他當家庭老師的工作也吹了呢,沒想到這孩子竟然還記得。他看著簡宇桓,有些遲疑道:“你這些天來這里吃飯,不會是來找我的吧?”這么說起來簡宇桓在龍居齋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好負責上菜,端著的就是那盆蒲公英山楂。 簡宇桓點了點頭,又有點別扭的不敢看他,用腳踢了地上的石子一下,道:“會來,對不對?” 要是放在兩個月前,蘇子安可能會很干脆的答應,但是現在他肋骨的傷還沒養好,又接了龍居齋繪圖的活計,實在有些忙不過來。猶豫了一下,跟柜臺的人要了筆和紙,簡單寫了幾句遞給了小少爺,委婉拒絕道:“抱歉,我最近事情比較多,你把這份東西交給你爸爸,他看了就明白了。好嗎?” 簡宇桓有點沒聽明白,但蘇子安遞給他的那張紙還是很好的被收了起來。 蘇子安叮囑他道:“記得給你爸爸看,知道嗎?” 簡宇桓點了點頭:“好?!?/br> 蘇子安揉了揉他的腦袋,走了。 蘇子安要忙的事兒很多,回了新橋鎮一邊畫圖一邊想著籌備畫室的事情,慢慢也就把小少爺給忘了。 他忘了,不代表簡宇桓也忘了,沒過幾天,張建良親自帶著禮物登門拜訪,這次來的是新橋鎮,鎮上很少瞧見高檔小汽車,尤其是清一色兒的黑色小轎車,那年頭算是官車了,一時引來不少人的目光。 張建良日理萬機,忙的恨不得分成兩個人用,但是小少爺難得提這么一個要求,他還是停下手頭的工作找到了蘇子安家里。他這次來的巧了,蘇子安不在,倒是張姥爺在這里,他陪著老人喝茶聊了一會才發現原來還是同宗,只是分的太遠,已經出了五服。 張建良笑道:“沒想到這么巧,難怪瞧著小安面善,原來咱們還是一家人?!?/br> 張姥爺見的人多了,瞧見這人穿戴體面,話也說得客氣,心里也多了幾分好感:“是挺巧的,小安上次說的時候我就覺得‘健’字輩的耳熟,沒想到還真是。小安這孩子本分,你找他給你家孩子輔導功課可以放心,就是最近可能不太方便……” 張建良沉吟一下,道:“我會派司機接送他,這點您可以放心,不會耽誤小安太多時間。酬勞方面,既然是咱們自己家的孩子,肯定也不會虧待了他?!?/br> 張姥爺苦笑道:“不是這些,是……哎,說來話長了,都是自家人我也不瞞你,小安前段時間受了傷,肋骨都斷了三根?!?/br> 老頭把事情跟張建良說了一遍,大概是覺得都姓張,也沒多含糊連名帶姓的罵了蘇元德這個王八蛋。 張建良聽的眉頭都皺起來,道:“需要我幫忙嗎,我手下有個不錯的律師團隊,小安傷的太嚴重,這已經屬于家庭暴力了……” 張姥爺雖然生氣,但是也沒想過告他,老一輩的觀念里這是他們張家和蘇家兩大家子的矛盾,要是蘇元德打的是他女兒張文青,老頭早就提著棍子去揍人了,但偏偏是打的孩子,隔著一輩他也無法插手,目前只能這么僵著。他聽見張建良的話搖了搖頭,老頭雖然生氣,但是也念著當初大女婿的好,總盼著他能回頭,再說他也不希望自己女兒離婚啊。這官司一打,大女兒的一個家怕是要打散了。 張建良點點頭,也沒再多說。喝了杯茶之后,他環視房間四周,猶豫一下又道:“張叔,您看這樣行不行,我把孩子送到這邊來,每天待一個小時,讓小安教他學中文,怎么樣?宇桓他剛來,實在沒有朋友,我怕他上學之后跟不上進度啊?!?/br> 這話說到張姥爺心窩里去了,他剛給雙胞胎辦了轉學,每天擔心的也是這倆孩子跟不上進度厭學,聽見他這么說,就道:“你送來是沒問題,但是我得問問小安,他現在還有一份畫圖的活計……” 張建良笑道:“沒事,就是陪著宇桓多說說話,那孩子也固執著呢,我又忙,讓他一個人待在家里實在不放心?!?/br>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張姥爺也不好推辭,道:“那我跟小安說說,回頭給你打電話吧!對了,你這小子怎么姓簡,不跟你姓張???” 張建良含糊地說是跟另一位家人姓,老頭也沒多問,只當是跟孩子他媽姓,識趣的不再提了。 蘇子安坐車去市里買了些水彩顏料,又去了以前經常寫生的地方走了走,已經有不少學生由老師帶著在那邊抱著速寫板在畫畫兒了。他走上前去看了一會,正巧一個男老師在給學生做示范,蘇子安饒有興趣的站在旁邊看了全場。 這個人用的是炭精條,這工具很硬也不好掌握,重要的是不能修改,需要功底扎實的人一氣呵成地畫完。有點發暗紅色的炭精條在他手下用的熟練,勾勒出的線條時粗時細,畫水面的時候更是用拇指隨意擦抹兩下,頓時出了波光粼粼的感覺。 蘇子安也是習畫的人,瞧見跟自己風格不同的忍不住多看了一會,這畫要是給他,大概會用鉛筆勾勒。他畫的細致溫和,方晨之前說他性格太過保守,用的工具也是毫無攻擊性的,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那個男老師畫完手里的畫,拍干凈手里的粉末,站起來讓學生們自己上前去細看。 蘇子安往后退了兩步,讓開一點,再抬頭的時候正巧跟那個男老師眼神相遇,對方是個個子高挑的年輕人,看了蘇子安一會,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