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說到這兒,上面那人影大吼一聲。我忙抬起頭,只見那灰色人影吼完,然后對著前面跳了下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 海波哥說道:“這孫子不會是跳到懸崖下面去了吧?” 鄭大兵的臉色還是很難看,四哥也注意到了,關切地問道:“兵哥,你怎么了?” 鄭大兵低下頭來,眼珠子鼓得很大,瞳孔似乎也在微微放大,話卻說得斷斷續續起來:“不可能……三年前……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四哥連忙走上去,摟住了鄭大兵的肩膀,說:“兵哥!怎么了?那人你見過?” 鄭大兵推開四哥的手?!皼]啥!沒啥!”說完鄭大兵往前面看了看,說,“我們繼續朝前面去吧。上面那人似乎是有目標的,咱也趕到前面去看看是啥好東西讓那家伙發了瘋一般地跑?!?/br> 我遲疑了一下,說:“那我們不找振振他們三個了?” 奇怪的是,一直最關心手下弟兄的海波哥也在我耳邊說道:“兵哥說得很對,咱還是先過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情況!再說……”海波哥拍拍我肩膀:“弄不好振振他們也在前面看熱鬧呢?!?/br> 四哥卻又往鄭大兵身邊挨了過去,沉聲說道:“兵哥!那上面的人影你認識?” 鄭大兵沒有回頭,沒有理睬我們大踏步地往前走去,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我也不肯定……只是感覺有點兒像!” 很快,鄭大兵回過頭來,表情恢復得正常了一點兒,看四哥的眼神隱約透著點兒對剛才失態的歉意:“感覺……感覺有點兒像三年前我帶出來的一個弟兄?!鳖D了頓,鄭大兵繼續道:“只是,那孫子三年前已經死在我面前!如果他沒死的話,我也會親手弄死他?!闭f完這些,鄭大兵眼神中閃過一道精光,往前面大踏步地邁開了步子。 我們急忙跟上,我不知道海波哥當時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卻為哥兒幾個現在這么冒失地往前沖而著急。畢竟,鄭大兵和四哥有太多東西隱瞞著,而現在鄭大兵因為憤怒或其他什么情緒而帶我們走上的這條路,讓我完全沒有了信心。 四哥也沒吭聲了,跟著鄭大兵朝前走去。海波哥好像換了個人似的,也急匆匆地跟著他倆往前走,似乎振振他們三個人的生死現在不是他最關心的事了。我一個人跟在最后,心里忐忑不安。甚至于有一種預感,好像我們前面的遭遇,會讓我和我的弟兄們有一場生與死的訣別。 我們幾個沉默地挨著懸崖走了一兩個小時。很奇怪的是這一路上,鄭大兵沒有和之前一樣,在身邊的石頭上留下記號。我暗地里想可能是因為這么一路走,反正是挨著山崖,并且腳下有條挨著山崖流淌的小溪,也能夠引導我們走回之前的山洞吧!當然,我還有另一種猜測,那就是因為看到那崖頂的人影,似乎激起了鄭大兵內心深處的憤怒,讓他亂了方寸,沒有和之前一樣縝密的心思了。 空氣越來越潮濕。之前大伙對于這林子深處有瀑布的假設,在被一步步地證實。因為我們耳邊由小到大,“嘩嘩”的瀑布流水聲在越發變大。到最后甚至互相間說話都要扯著嗓子,水撲到臉上都慢慢變成了水滴,往下流。 果然,在又走了半個小時后,我們左邊的山崖狠狠地拐了個彎,我們往左邊望去,一個從一兩百米山崖上轟然流下的瀑布,出現在我們面前。而我們前方的路也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水潭,瀑布流下后,又朝著我們正前方匯成一條河流,奔騰而去。我們所一直沿著走來的那條小溪,不過是這巨大的水潭旁的一條小支流。 我們四個人站在那水潭邊都愣住了,為眼前這大自然的壯觀而傾倒。目瞪口呆地看了一會兒,四哥對鄭大兵說道:“兵哥,現在怎么辦?” 海波哥卻提前插話進來:“繞過去??!繼續繞著山崖走,看會不會有路去崖頂?!?/br> 鄭大兵沒有說話,而是死盯著那巨大的瀑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便沖他們說道:“我看還是回山洞去吧!萬一振振他們找不到我們可要急了?!?/br> 海波哥再次反常地對我說道:“振振他們三個大活人,不會有啥事的,看兵哥怎么安排吧!” 鄭大兵卻伸出手指向瀑布深處:“看,那里面是不是有東西?” 我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只見那瀑布比較稀的地方,有一個若隱若現的黑漆漆的凹洞。因為我們站在亮處,對于里面自然看不清楚,但似乎那洞不淺,因為隱隱地,里面有著蔥綠的顏色,證明還有植物生長著。 四哥聲音聽起來有點兒激動:“兵哥,你不會覺得這里就是……就是那入口吧?” 鄭大兵扭過頭來,看了我和海波哥一眼,遲疑了一下后,對四哥搖頭,說:“我不能肯定,但應該不是,因為水潭這邊沒有日軍軍方的痕跡?!?/br> 海波哥便問道:“你們在說啥?怎么我一點兒都聽不懂?” 四哥回答道:“也沒啥!就是覺得這里是小鬼子一個秘密機構的大門?!闭f完四哥往水潭走去,看那架勢似乎真要下水。 我幾步跨上去,對著四哥喊道:“四哥,你瘋了!這你能游得過去?” 四哥回頭沖我笑笑:“傻了吧!我們從這側面游過去試試??!” “從這側面也會被沖走??!”我伸手攔在四哥面前。 鄭大兵沒有往水潭走,反而徑直往那沒有瀑布流下的山崖拐角走去。 我們仨傻傻地看著他,只見鄭大兵在山崖邊找了一會兒,最后抓住了幾根看上去比較粗壯的藤。藤都有一兩百米長,甚至想象不到是不是直接就是從崖頂延伸下來的。鄭大兵先試著把藤提了提,然后低吼一聲,居然把那幾根藤硬生生地扯了下來。 我們看得目瞪口呆。要知道,這種在懸崖爬滿的藤,都有大拇指那么粗,并且不是由一條根固定在泥土里,長到哪里,便在哪里扎幾條根須進去。憑我們普通人的力氣,連扯斷一根都有點兒困難,可能要一兩個人合力才能做到。而鄭大兵一咬牙,一次就扯了幾根下來,這般子力氣,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鄭大兵拖著那幾根藤,扭頭朝我們走過來。見我們仨都張嘴望著他,微微地笑笑,說:“我就一點兒力氣罷了?!闭f完鄭大兵把藤往自己腰上綁,我當時以為他是要綁好自己,然后他先下水試試看能不能游過去,萬一沖走我們還可以把他拉回來。四哥估計得應該和我一樣,我倆都上前幫他綁了個結實。然后鄭大兵看看我們仨,說:“我先游過去,等會兒我拉你們進去就是了?!?/br> 我和四哥、海波哥都點點頭,然后鄭大兵往后退了幾步,再對著前面一沖一跳,直接跳出去五六米遠。因為我們是站在水潭和山崖拐角的地方,鄭大兵這一跳過去五六米后,距離那瀑布的中心就只相距十米左右的距離了。 那位置也正是水流最急的水潭中心,讓我們更加吃驚的是,只見鄭大兵浮起來時,距離他下水的位置又已經前進了兩三米。然后……然后他頂著那往他身后沖去的轟轟洶涌的激流,朝前方緩慢地前進了。十米……九米……八米…… 越來越近,最后,鄭大兵被那從頭頂沖下的瀑布打到了水里。我們握緊著手里那幾根藤的另一端,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幾分鐘過去了,鄭大兵并沒有在水潭中浮出來,好像被打到了瀑布底下去了一般。 四哥罵道:“娘的!可能出事了!”說完抓起那藤便往回拖。 我和海波哥也回過神來,幫著四哥拖那藤。誰知道待那藤懸空了,繃緊了,卻拖不動了。 我們三個互相看看,然后一起抓著那藤,用力地扯了起來。藤那邊卻似乎故意在和我們較勁兒般,也拖上了。我忙往瀑布里面望去,只見在水流最平緩的位置,模模糊糊地,似乎是鄭大兵在里面對我們揮手。我忙叫住四哥和海波哥,要他們往那邊看。四哥倒吸了一口冷氣:“兵哥還真不是一般人啊?!?/br> 藤又抖了兩下,應該是鄭大兵示意要我們過去。我和四哥、海波哥互相看了看??吹贸龊2ǜ缬悬c兒遲疑,畢竟這藤雖然有好幾根,也很結實,但這一個沒抓穩,被激流沖走,可不是開玩笑的。并且,如果鄭大兵那邊出啥狀況,咱被他一松手,那接下來會是什么結局,都不太敢想象。 我向四哥望去,只見四哥的眼神很堅定。四哥雙手抓住藤,往水里走去。海波哥猶豫了一下,也往前去了。我咬咬牙,跟上了他倆。 水冰涼冰涼的,激流在身上沖過,好像是要把身上的某些器官帶走一般。藤打濕了,也好抓點兒,這點讓我將之前萬一沒抓穩被沖走的擔心扔到了腦后。 四哥在最前面,距離我大概有五米,中間是海波哥。藤被鄭大兵一點點地往那洞里拉,我們自己也拼命地蹬腿,但似乎我們的努力只是自己心理上的付出而已。我們緩慢地往前移動著,最先被瀑布打到水底的是四哥,我和海波哥也因為四哥被打到水底而往后移了些,想留出點兒距離,讓自己不被激流沖得那么厲害,讓鄭大兵有多余的力氣把水里的四哥扯上去。 很快,四哥的身影也出現在瀑布后面,并清晰地看到他開始幫助鄭大兵拉那根藤。我大聲對海波哥喊道:“你先進去吧!” 海波扭頭過來:“你先吧!我怕你堅持不住了?!?/br> 我說:“沒事!哥!你快點兒就是了?!?/br> 海波哥便不再多話,努力地往前扯著藤移了過去。然后也被瀑布打到了水底,幾分鐘后,也順利地出現在瀑布后的山洞里。 我咬咬牙,手已經非常酸痛了,眼緊瞅著前面的三位,然后用力地往前移去。到瀑布打到我頭頂的同時,一只大手穩穩地抓住了我的手。浮出水面的瞬間,我看到是四哥和海波哥死死地拉著藤,而鄭大兵已經下到了水里,把水底的我往上拉的場景。 看到這一幕的同時,我還看到了讓我異??植赖囊荒唬褐灰娫谒母?、鄭大兵、海波哥的背后,三個非??嗟纳碛?,在山洞深處慢慢浮現。而我面前的三位好兄弟,因為瀑布的轟隆聲以及注意力全在我身上,對背后出現的人影卻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