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
當然回過頭也給袁哲打了個電話,講述了自己回來看見的一切,總之就是抱著請教態度:“我不知道老陸什么時候能出來,以后的狀況會怎樣,明天先見面,如果一時半會兒他出不來,我就把那些項目給砍了,哪里有這么多錢去填窟窿,我現在覺得銀行就是高利貸,比我們混道上的還狠!” 袁哲被他這種口氣有點逗笑:“你這心態還是不錯,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遇見這種事情,居然沒有嚇得六神無主……你老丈人沒說錯,之前換屆,現在正在調整,有些東西不好多說,但是派系斗爭一直都有,你的事情……未嘗沒有轉機?!?/br> 陸文龍搖頭:“我不要我的轉機,我只想他能高抬貴手放過我的父親,我們就是草民,沒有跟這些天之驕子斗的資格……” 袁哲的笑聲停止了:“有時候……草莽之人比廟堂之高還更要來得干凈利落有情義……好吧,明天你自己好自為之吧?!?/br> 放下電話在電話機前呆坐了半個小時,陸文龍才站起身,接過周阿姨端過來的一杯水,仰頭一口氣喝掉:“我再出去一趟……” 周阿姨居然帶點笑:“家里回來人,似乎就有了主心骨我這心里也沒那么亂了,你爸,有你這個兒子,倒算是他的福氣,無論這次的事情結果如何……” 陸文龍居然對自己這個后媽翻個白眼:“我倒想安安靜靜在學校念書呢……走了!” 他去找荀老頭子,老頭子顯然很驚訝他現在回來:“那個外國的運動會不是要折騰到八月份么?怎么你現在就回來了?” 陸文龍原原本本的把自己的事情給師父說了一遍……有總結:“我確實太年輕了,張狂了一些,這回領會到了……” 拿著煙桿的師父看著他,好半晌才拍著他的肩膀:“袍哥人家,就是這樣,哪有那么多畏畏縮縮的時候?張狂一點又何妨?人一輩子不就是這樣么,三窮三富不到老,沒有打擊不會成長,再難的時候,總會過去,回過頭來看,這段日子就是財富……” “挺過去吧!” ☆、第三百三十五章 恭敬 第三百三十五章 恭敬 正如袁哲說的,有些事情真不是絕對的…… 陸文龍離開了三天,趙連軍前兩天就一直沒露面,宿舍里面的門大開著,幾乎所有經過的隊員都能看見他坐在窗前的辦公桌邊抽煙,一直不停的抽煙,助理教練把他的飯菜端過來,基本上都紋絲不動,下一頓又拿去倒掉裝新鮮的端過來,開水瓶倒是不停的有人過去幫他換掉,因為除了抽煙,他就是不停的喝茶。 徐少康和藹可親的找他談話,趙連軍不抬頭擺擺手:“書記您不用說了,我都明白,我得思考新的陣容和戰術,基本訓練有助理教練帶隊……”然后就不搭腔了。 訓練?還訓練個什么勁? 幾乎所有的戰術都是圍繞陸文龍來制定的,這是無可替代的事情,助理教練們的心勁比隊員還散得快,他們來得更現實,一支能夠在奧運會上拿牌甚至奪金的隊伍和一支最后什么都不是的隊伍,在這個體育系統里面絕對是天差地別,搞政治的人也許不在乎這點,他們就只能靠成績才能得到資歷,連那個最積極的劉助理都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所以帶隊的都懶洋洋。 隊員們呢,基本上大票的人都開始陸陸續續不怎么出工了,早cao跟著跑跑,技戰術訓練拿著球棍手套在場上胡亂對付一下,都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了,之前練的所有東西都白費了,那現在還練什么? 最重要的是私下里到處都能看見發牢sao的,稍微兩三個人聚在一起就發牢sao,教練也不阻止,因為這個隊的斗志已經完全散開來。 大家用汗水一點一滴的練了幾年,在某些人面前簡直就不堪一擊,那種陡然而生的挫敗感是真的很難接受。 麻凡不發牢sao,整理好東西,就到趙連軍那里請求離隊,趙連軍抬起頭來的時候,滿眼血絲:“你舍得放棄?” 麻凡點頭:“為這樣的人,我不會賣命的,就算打出成績也是給他添光彩,我做不到,我回去跟著大哥了?!?/br> 趙連軍瞇上眼睛皺眉,聲音有些沙?。骸澳恪猩蠌埦鸥琛阆鹊剿胰サ纫坏取渌娜?,愿意請假的都交條子過來?!蹦贸鲆化B空白請假條。 麻凡的眼睛陡然一下就亮了點,站直了使勁給趙連軍鞠了一躬,轉頭提著自己簡單的行李就去找本地的張九歌,兩個小子嘀嘀咕咕了一陣,分別收拾了行李,再跟有些北方地區和南方的少年咬了耳朵,陸陸續續的就拿著請假條走了! 甚至有兩個助理教練都請假走了…… 到了晚上,趙連軍才使勁的咬咬牙,拿起電話:“請……幫我轉告方主任,奧運會不要談目標,現在能否參賽,我們都做不到了……” 在他這個位置來說,國內獨特的體制非常的尷尬,他不能激烈對抗,那都是不成熟的表現,他甚至連向上反映都不行,因為體政兩條線的原因,信不信他都不一定,可他也不能消極拖延,因為他真的不愿意失去這么多人這幾年來的心血。 那就只有破釜沉舟,把這個事情徹底搞大! 反正對他來說,搞砸了這次奧運會,也就徹底不能翻身了,不會有人來追究具體原因的,只會是他這個教練來承擔! 這就是張柳鳴當年說狂奔起來的火車,如果棒球隊沒有被寄予這么高的期望,輸了就輸了,可是現在已經調動了這么多資源和關注,再搞砸,就是另一回事情。 他會被火車撞散架的…… 不如搏一把…… 張柳鳴才真的是要搏一把,因為他比趙連軍還要鎖定在這個事情上面,他比趙連軍這個體育系統的人更熟悉社會上的那些東西,知道陸文龍被逼走以后,他出奇的沒有跟陸文龍做任何聯系,連那個媒體小組都沒有解散,繼續在訓練基地待命…… 他悄悄的消失了…… 作為一個華國青年報的記者,他本來就不是專搞體育報道的,他需要一個書面的東西來把陸文龍這件事情全面闡述一下,但又不能惹火燒身的沾到自己身上。 他選擇了一種藍色小報…… 這是廣泛在平京火車站以及汽車站販賣的非法小報,主要就是提供給旅客路上解悶的,多半都是一些胡編亂造的香艷故事或者國外趣聞,有時還煞有其事的編造一些政治故事,但是基本都不沾國內的邊。 很早以前他就采訪過這個圈子,用一個筆名寫了一篇東歐某社會主義國家的故事投稿過去,除了國名跟人名,全部都一板一眼的按照這件事來寫得詳詳細細,自己不太清楚的細節還編得挺圓滿,總之就是一對小戀人,被權貴書記活活逼走,連棒球隊這個項目都沒有改。 這種沒有任何危險字眼的文章立刻就被采用了,立刻就見了報,在民眾之間傳閱,當然也不會聯想到華國來,這個時候,他才撥打了一個電話,結結巴巴的用英語對話…… 那邊的人是斯考特! 這就是張柳鳴比趙連軍還要狠辣的地方,他明白華國有個最大的命門,特別在意國外的看法,那就讓這件事情從外面爆發出來吧,這是一個極為害怕自曝其丑的東方國家。 用傳真機把自己用英文寫的那篇故事傳過去…… 斯考特得知自己的客戶遭到了這樣的待遇,失去了在奧運會上比賽的資格,也就是失掉了自己這條線的未來! 馬上開始尋找相熟的體育媒體爆料,而政治媒體是最喜歡這種批判**制度的事件的,那篇寫得結結巴巴的稿子被改得面目全非! 張柳鳴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自己是誰…… 只叮囑斯考特,這個消息得是他自己雇傭的西方記者在華國采訪到的。 陸文龍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情,他在進行自己的會面。 這個警察系統的副職在道上早有名聲,黑白通吃,所以袁哲才會介紹他們聯系找到他,因為有很多途徑可以聯系到,不像有些人物只有單獨的渠道圈子。 陸文龍現在已經接近一米八的個頭,長年的體育鍛煉讓他比同齡人健壯得多,一早周阿姨特別陪著他到旁邊的商場買了一套銀灰色西裝,加上白襯衫,沒有打領帶,換上以后,加上最近兩天故意沒有刮掉唇上的隱約胡須,比實際年齡肯定要大一些。 見面的是在一家老字號酒樓,陸文龍提前到達,卻忍不住把襯衫從扎得很緊的腰帶里面拉出來不少,他知道自己背后的汗水已經濕透了,雙手也都是細汗。 面對一個警察領導談事情,十七歲的少年總歸還是緊張了,坐在已經擺上幾個涼菜的圓桌邊,忍不住就把右膝輕微的踮起腳抖動起來,似乎這樣的抖動可以緩解自己的情緒。 他沒有帶任何人來,就自己開著那部爛吉普過來的,約定時間是十二點,算是陪著吃頓飯。 一頓價值五十萬的飯…… 一直等到一點鐘,虛掩的包房門才打開,三個穿著便服的中年男子不聲不響的走進來,當頭帶著眼鏡的人四十多歲的模樣,個子高瘦,頭發有些微卷,聲音低沉,面色不愉:“搞什么?不是說家屬么?” 陸文龍見過照片站起來:“武叔!我是陸成凡的兒子……” 被一口打斷:“我跟你個小屁孩談什么,叫……那個誰來!”三人作勢轉身要走,其中一人已經在拉門把手。 陸文龍驚奇的發現開始說話以后,那種顫抖的感覺反而消失了:“那個女人算什么東西,不能代表我家,我是專程從平京趕回來見您的,那邊已經擺平了……”語調盡量低沉,連不卑不亢都說不上,有點哀求的成分,這基本上就是陸文龍坐在那個工地的一潭水邊琢磨出來的話語了。 武剛有些神色動了一下,停住步子轉頭:“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陸文龍咬牙:“是我在那邊得罪了人!” 武剛的表情就有些玩味了,站正了看陸文龍:“你才多大點年紀,居然敢到京城去惹是生非?”估計順著陸成凡這邊,覺得陸文龍也就是只會吃喝玩樂的紈绔子弟? 陸文龍搖搖頭:“我是國家棒球隊的隊長,在備戰奧運會,得罪了人,現在已經被開除了,也給別人下過矮樁了……” “矮樁?”武剛臉上終于有點笑容:“你還懂這些切口?”這確實是道上的切口,就是認錯道歉的意思。 陸文龍指指飯桌:“三位叔叔上午工作累了,順便吃口飯再忙?”動作表情語氣,無一不恭恭敬敬。 既然收了錢,既然也已經來了,三人相互看看,就隨意的坐下來開始吃菜,陸文龍趕緊到包房門口招呼上菜。 回來也閉口不提陸成凡的事情,就好像一個端盤子的侍者一樣,把店家端過來的菜肴一份份的端到桌面上,端起旁邊的酒瓶,做個倒酒的動作,看武剛擺擺手,就放下了,站在旁邊看著三人就跟吃工作餐一樣,一邊低聲討論著工作上的事情,一邊快速的挾菜刨飯,陸文龍還負責幫忙盛飯…… ☆、第三百三十六章 差點 第三百三十六章 差點 心情似乎隨著這樣簡單的行為慢慢的安靜下來,陸文龍是真的專注于當這個服務員,一言不發,在三人討論到某些警局內部事情的時候,他也不著聲色的打開包間門輕輕掩上,自己探身出去招呼服務員給拿點熱毛巾什么…… 姿態…… 并不是非要避嫌,就是表明一種姿態,一種低頭俯身的姿態,盡可能的去迎合對方的姿態,這在以前的他,是從來沒有過的,這個少年在遇到所有斗爭的時候,都選擇挺身而上的戰斗,這一次,他試著嘗試,收起自己的棱角跟鋒芒,試著用另一種方式去處理面前的事情。 徐少康真的是給他上了一課,人生當中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用熱血去戰斗的,就好像湯燦清對他的表揚,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正是這句話點亮了陸文龍的心思,坐在那似乎要吞噬掉墻頭少年的水塘邊,站在黑乎乎矗立面前的洞天福地大山前,思考的結果就是現在的模樣。 熱毛巾被他一一送到三位便服中年人的手邊,剛才他也順便去結了帳,免得耽擱了最金貴的幾秒鐘。 一直到三人吃飽喝足起身送到飯館門外,陸文龍都沒有說一個多余的字。 直到武剛帶著兩名副手走到自己一輛切諾基警車旁邊,陸文龍正要鼓起所有的勇氣開口,武剛突然停住腳步,指指旁邊那輛破舊的吉普車:“你的?” 陸文龍有點莫名其妙的點頭:“我的……” 武剛才重新從下到上的打量了一遍他:“看來你也不是個公子哥……給你一句話說,免得說我不落教!”這是渝慶方言,就是不知禮節,收錢不辦事的意思。 陸文龍就是等這個機會,原本打算自己說的:“您往上探一下,就知道這件事已經過去了,這個順水人情是您的,我們盡所能的感謝您?!边@句話他想了很久,很簡單,但是很重要。 武剛笑了,有些高瘦的個子,身上的西服也不是什么高檔貨,掉頭看看自己那兩個副手,那兩人會意的上車,武剛略微壓低點聲音:“你有什么?” 陸文龍苦笑一下:“他就是個從銀行拆借出來的空架子,現在除了亂七八糟的荒地,什么都沒有,這些現金都是那個彩電的買賣貨款?!?/br> 武剛干凈利落:“有塊地是你我的!”然后就轉身拉開后面的車門走了! 就跟見個面需要五十萬,現在的要求也是**裸的,沒有任何掩飾,也不需要任何的手續,剩下的怎么做自己知道。 就這么簡單…… 陸文龍只能理解為,對方既然要了吃的,那就會吐出來什么,雖然沒有承諾什么,陸成凡起碼不會吃苦了,他面無表情的站在飯館前的人行道上,街對面,有三個高中生估計是趁著五一假期逛街,嘻嘻哈哈的手中拿著基本剛從新華書店購買的學習參考書,臉上只有帶著青春痘的笑容,相互有點打鬧,還處在無憂無慮的花季年華…… 陸文龍的腦子里卻在轉悠,地? 以武剛的眼光來說,地還是重要的? 真的值錢? 值得保下去? 剩下的就只有等了…… 這一等,就是四天…… 對陸文龍跟泰安公司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是難熬的四天。 就算是假期,警察依然天天來,依然什么都不說的坐在那里靠著,上班的員工只有五六個人,別的都干脆放假去,兩名保鏢的臉色還是穩定,可是周阿姨帶著兩三個秘書就七情上臉,惶惶不可終日的模樣,找陸文龍問了好多次怎么樣,既然這么大的一筆錢花出去了,總要聽個響聲??? 陸文龍把自己跟武剛的所有對話跟周阿姨復述了一遍,得到的回應就是驚訝:“就……這么幾句?” 陸文龍點頭:“不然能說什么?祥林嫂一樣的絮絮叨叨訴苦?人家可不是來聽你傾訴冤屈的,花了錢,說得言簡意賅,反而值得辦事,聽了啰里啰嗦,心里就想一棍子打出去,哪里還有閑心幫忙辦事的?收幾十萬就當聽啰嗦,人家心安理得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