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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秋從廚房端出一盤點心,往花園去。 他換了一身新的蘇府仆人裝,頭發束在頭頂盤起來,看上去干凈清爽。身邊往來都是富家大戶的客人,他能一眼辨認出哪些是主子哪些是小廝。 “哎呀——”一家仆突然從旁邊跑過來,差點撞翻何子秋手里的點心。 何子秋幾個退步,側身穩穩站定。 “讓開讓開!” 入眼便是錢敏鐵青的臉,他下意識躲開,看到一群仆人正抬著一個中年女子往后院去。 那女子,不就是在門口迎賓的錢管家——錢敏的母親么? 何子秋不想和錢敏搭話,順手拽住一個護衛:“護衛jiejie,發生什么事了?” 那護衛翻了個白眼,抱臂站立,像是有千萬句吐槽似得,嘴巴像機關槍,噼哩叭啦道:“還能是誰,那個賢王唄。我可真沒想到她是賢王,早前和公子回京路上怎得就沒發覺呢。管家在門口得罪了她,她那個破脾氣,一巴掌內力轟過去,錢管家這家伙活著都算積了八輩子福?!?/br> 這護衛正是木琴,她癟癟嘴,搖搖頭,又長嘆一口氣:“娘的,這以后怎么斗,要是蘇家和賢王府斗起來,甭管什么衷心,我都想辭職不干了。不如,過兩天我就申請去塞外當兵……” 何子秋聽不進她滿嘴抱怨,只知道一件事。 賢王來了。 他感覺腦子里天旋地轉,緊張地手發顫。 賢王。 就是她,害得他家破人亡,寄人籬下。 是她一手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讓他淪落為奴,受盡屈辱。 何子秋彎下腰,就著水潭,把碎發整理了一番,顯得越發俊朗。 只可惜,右臉頰處那火燒火燎般的疤痕,讓人觸目驚心,打破了一雙狐貍眼營造的漣漪。 就算沒辦法在賢王心中留下印象,今日,他也要看看這個賢王的長相,把她刻印在心里,永生永世都不忘。 他深呼吸,端著盤子,小心翼翼往潭右側的會客廳去,客廳里坐著的,都是鑲金嵌寶的貴客,個個地位不凡。 可是,誰才是賢王呢? 高門貴女們的穿著打扮沒什么不同,金絲銀縷,翡翠明月珰,極盡奢華。 何子秋一一看過去,無從分辨,胸膛起伏,額頭沁出一層密汗。 “干什么呢?” 廳內剛為客人們滿好茶的冬雪,驀地抓住他的臂膀,把他拖到一旁,低聲問他,“你瞎看什么,還不放下就走?” 蘇懿循聲望過來,眉頭微微皺起,給冬雪使了個眼色:還不快帶下去。 冬雪嘖嘖幾聲,假裝無事地拽住何子秋,把他帶到清水潭后一處假山邊。 待站定,他狠狠擰了何子秋一把:“你要死??!” “冬雪哥哥,我只是太緊張了?!?/br> 冬雪氣不過,又推了他肩膀一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若再讓我見到你四處游蕩,這活你就別干了!” “冬雪,你怎么在這?” 正教訓著,倏從不遠處傳來一清透的人聲,二人聞聲回頭,一身著竊藍色衣衫的小廝笑盈盈走過來。 這小廝周身飄香,容貌陰柔略豐,面色紅潤,何子秋一看便知這是個得寵的角兒。 那人看看冬雪,又打量打量何子秋:“你在教訓下人?” 冬雪當即便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得切了一聲:“墨松,不伺候你們家賢王女,跑這來做什么,還真當自己是主子了?你把我和公子關在賢王府外的賬,我還沒找你算呢?!?/br> “那關我什么事?”墨松語氣平淡,帶了幾分冷傲,“我家王女不肯見你家公子,我也只是照吩咐做事,怎么敢違抗命令?” “你!小、人、得、志?!?/br> 墨松不理會,努努嘴:“你家公子出來了?!?/br> 三人朝橋上望去。 如今臨近開席,廳外已無他人。 蘇懿今日好好打扮了一番,可謂公子如玉,清如白蓮,艷壓全場。他一身雪白的長衫,在夏風的吹拂下微微飄揚,宛若謫仙。 手舉一把遮陽的紙傘,他緩緩步上石子橋,每一步,均恰到好處地展現了他的柳姿。 他在演給誰看呢? 何子秋好奇得順著蘇懿的目光看去。 石子橋上有兩個女子正在談話。 準確說,是蘇純在與另一個女子攀談。 那人一身火紅的紗裙,偌大的裙擺隨風飄起,是夏日最艷麗的一抹朱色,與蘇懿的白對比鮮明。 她黑發高束,英氣逼人,周身散發出生人莫近的冷漠氣場。 高傲、不屑,像一團熊熊燃燒的冷火,你若逼近,便灰飛煙滅。 雖隔了百步,中間尚有灌木遮擋,但何子秋清楚得知道,那人是誰。 他的心臟驟停,繼而狂跳不止。 鳳jiejie…… 何子秋盯著夏楓,一時怔然,不由自主得往前。 他想再看得清楚些。 白日多的折磨與屈辱,她是他心里唯一的希望。 此一刻,眼眶一熱,仿佛有訴不盡的苦楚。 “你做什么?”冬雪一把拉住他,“給我回來?!?/br> “冬雪哥哥,”何子秋猛地掙脫開,高興得笑了起來,興奮地指著遠處橋上的人,“那是鳳jiejie,我認識她,她是我……” 他頓了頓,“朋友,關系特別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