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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京城后,魏寧更是不分晝夜跑東跑西,挨家挨戶敲將士們的家門,請他們聯名上疏,為奺嵐求情。 不是她的美征服了將士,征服了天下人。 而是他的一腔愛意,感動了天下人。 他助奺嵐保得公主的身份,他決心,要找個好時機求陛下旨婚。他想了百種方式,一一列在宣紙上掛在寢屋里,一條不得行就換另一條。 卻不料,奺嵐忽被禁足。 他再次走街串巷,聯名眾將領上奏為奺嵐求情。 所有的一切,白盞辛都看在眼里。 帝王透徹,不允他帶走奺嵐。 他甚至不惜刺激白盞辛,也要求得心上人。 即便她是個平民,他也要給她最盛大的婚禮,他也要將她明媒正娶,給她一輩子的幸福。 他如今,定配得上她,即便他正如日中天,而她已落魄,他也毫不嫌棄。 他對她的情,尾生抱木。 可魏寧啊,無論多深的愛,也經不住一次次的踐踏。 他自得了她,愛護她,不讓她受半點委屈,敬她尊她,不逾越半分。 然她一次次踩踏他的底線,將他多年的君臣之義、臣民之義、乃至天下大義統統拋諸腦后,一意孤行。 嵐兒,若我一無所有了,你是不是會離我而去。 他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魏寧定定望著抱住他哭成淚人的奺嵐,心中早就被她戳出的小孔旋即潰爛、崩塌,成為深不見底的窟窿,再難填合。 我半生都在為一個“配”字追逐你。 但你又何曾配得上我這樣的喜歡。 “按東秦律法、軍法,欲陷害將領、圖謀不軌者,應就地斬殺?!?/br> 他定定回應一營將士,其中不乏有從白盞辛舉旗開始便跟著他,與他幾度上奏為她求情的人。他們均用憐惜的眼神望著他。 魏寧為她理好發髻,接過佟司佟梧遞來的長劍。 他累了。 她執迷不悟,他束手無策。 “魏寧……魏寧!”奺嵐的雙眼哭得殷紅,她松開攥著他衣袖的手,指著他的鼻子,“你不是說你愛我的嘛……你這個騙子,我就不該相信你!” 佟司佟梧轉過身,不想看這一幕。 他們怕自己嫌魏寧太磨嘰,恨不得上前替他了結那成天渣渣嗚嗚的女人。 奺嵐欲要逃離,卻被兩個士兵死死抓住臂膀,強行命她跪好受刑。 “放開她?!?/br> 魏寧一語,二人后退,怔怔望著這耳鬢已略有斑白的將領。 “我傾心你,嵐兒,”他眸光暗淡,心如死灰,只舉起劍,一行清淚由眸中落下,“從東秦景和十二年開始……我就全心全意地傾心你?!?/br> 東秦……景和……十二年…… 奺嵐不敢置信地瞪住他。 她總是那么高高在上,她的下巴總是仰著,她目中無人,又怎么可能記得東秦景和十二年的小侍衛,更不會將魏寧對她的好放在心上。 這一刻,她忽看開了。 她跪正,只等著他一劍將她刺死。 就連這個時候,她還要護著她的皇室尊嚴。 魏寧腦子里嗡嗡的,他不記得他是怎么下手的。 他只知道,在眾人一片叫好聲中,他心愛的女人被他一劍刺死,血流當場。 那些日日夜夜滿心都是她的過往,仿佛被腥甜的一地紅液裹挾,和著骯臟的塵土,干涸在營地坑洼不平的地面。 回首從前,著實可笑。 他自欺欺人的夢,終該醒了。 六月中旬,魏寧率領一眾士兵,直搗黃龍,不顧生死破了李忠杰的防衛。 六月下旬,魏寧只身闖入南疆反賊的大本營,屠殺一片。 佟司佟梧率兵緊隨其后,卻來不及救他。 “他就這么喜歡那個女人?” “為情所困,他一心求死?!?/br> 刀傷、矟傷、箭傷,不得給他一個痛快,均一點點在褫奪他的生命。 他丟掉手中的長矟,換上那把劍,嘶吼著瘋狂殺戮,殺紅了眼。 這份情,今生拿起來,就再也放不下。 既如此,那就早些了結今生。 愿來世,你我再不得相見。 當援兵趕到時,入眼是一地血rou模糊,就連常年征戰沙場的老兵,都不禁嘔吐,難忍血腥。 跪坐在營地中央的將領,劍入黃土,粘稠的血絲從他黑紅的下巴下墜著血珠滴落。 他身中數箭,皮開rou綻,最后一口氣吊著。 手拂過那把劍,緊握住劍刃,他閉上眼,滴落兩行血淚。 如此一來,也不負陛下之托,平定南疆。 魏寧將軍戰死的消息,快馬加鞭傳入京城,再傳入北境。 此結果,白盞辛并不意外。 魏寧,從未擁有,心酸否? 他仰著頭,靠在椅背,長吁一口氣,仿佛能聽到那個忠心耿耿的兒郎,在他耳邊發下一句句報效國家的誓言。 他敬佩魏寧,敬佩他下得了手的勇氣。 “追封魏寧為郡王,封其為驃騎大將軍,厚葬?!?/br> “陛下?!北粏緛淼娜斯Ь垂虬?,一身華裳。 “此次捉住萬俟爭,多虧虞美人的消息?!?/br> “這是奴婢該做的?!?/br> “京城,已經許多天沒有傳信來了?!?/br> “是,奴婢已發信予鄒大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