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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旻出征的那天,雪下得越發大。佟陸陸破天荒地出門相送,難得與鄒曲臨碰了個照面。 “陸陸,你也是來送父王的?”他望見她,燦爛地笑,露出兩顆尖尖虎牙。 其時鄒曲臨已年十九,卻依然在等佟陸陸,未有相好,未有小妾。這么多年,佟杉姍對他的攻擊毫無用處,被他一一彈反。 當一個紈绔的公子褪去放蕩不羈的表象,當一顆純玉透出白凈純粹的內里時,京城的女子們都為之傾倒。 佟陸陸不明白,她并非妄自菲薄,只是她既不是他的白月光,也從沒救贖過他,整日與他哥們間的花天酒地,何來情愫?按理說,鄒曲臨應極喜佟杉姍那類型的女子,否則也不會有書里的一見鐘情,再見傾心,三見相許。 究竟是哪兒出了錯?她什么時候誤給他類似的信號了?又是什么讓他如此堅持,為她守身如玉,一守就是三年。 佟陸陸惶恐,極為惶恐。 “我只是來……”來送你爹最后一程…… 話到嘴邊,她咽了下去。 待鄒旻率十萬雄師離開京城,浩浩蕩蕩消失于無盡山巒,佟陸陸方嚴肅對鄒曲臨道:“鄒曲臨,我們是時候好好談談了?!?/br> 第14章 夏至院收養所 鄒曲臨與佟陸陸照舊相約解語樓。 彼時已是花魁的蝶風輕盈來到包間,姹紫嫣紅的紗裙盡顯嫵媚。 為二人倒酒,她扇著團扇,抬起秋波泛泛的眼兩方瞧瞧,遂靜坐一旁,微笑聽她們“談判”。 “這個送你?!币粔襻劧松?,佟陸陸嚴肅道,“是我幾年前摘院子里的石榴親手釀的。你且別喝,等到特定的一天再喝?!?/br> 等你上戰場…… 佟陸陸頓了頓,復道:“鄒曲臨,我佟陸陸,今生今世,注定與你無緣,你別執著了,都是徒勞?!?/br> 鄒曲臨苦笑,接過那壇酒,正襟危坐,“無緣亦無妨,曲臨之心昭昭,可對日月。如此明心,我不怕撼動不了一顆頑石?!?/br> 蝶風輕笑,朱唇輕啟:“鄒世子,何必呢,強扭的瓜不甜?!?/br> 鄒曲臨點頭,面不改色道:“強扭的瓜不甜,但我喜這個瓜,故在我食來,極甜?!?/br> 啪! 佟陸陸不想和他講道理,她重重拍向桌子,作出要掀桌的架勢,有點無能狂怒,“鄒曲臨,我佟陸陸,這輩子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不喜歡你不喜歡你,我和你只是兄弟!你為何就不肯看看別人呢?我三jiejie哪里不好了?” “杉姍唯一不好,即非我心中所愛。我鄒曲臨,今生非你不娶!” 怎么就非我不娶了?莫名其妙! 佟陸陸頓覺頭大,連忙甩手趕人,“罷了,你走!我與你沒什么好說的。這幾日,你且熟讀軍書,參透兵法!別整天情情愛愛的,過不了多久……過不了多久你就會死心了!” 過不了多久,鄒王戰敗,你便要接手那荒煙戰場。 過不了多久,大明傾覆,新帝上位,為了鞏固皇權廣納嬪妃,你我之間,就徹底斷了。 蝶風以扇遮面,靜觀其變,美眸微漾。 鄒曲臨心中亦有一股憋屈,他不明白,他究竟哪里不好,為何獨她佟陸陸看不上他。 倒滿一杯烈酒,他一飲而盡,喉頭的刺辣感掩不住心中的長痛。他們做不成朋友了,但他若不想失去她,就必得爭取到她。 鄒曲臨倏然起身,禮貌行禮,端起酒壇憤然而去。 踏出解語樓,冷風打在他的面上,將他俊朗的臉吹得甚紅。 對了,她讓他熟讀兵書……莫不是,要讓他成就一番偉業,再來娶她? 是,定是如此! 心頭燃起小小的希望火苗,鄒曲臨茅塞頓開,豁然開朗。 他心中莫名得堅信,佟陸陸是看好他的,她在等他。 忽有了希望,鄒曲臨勾唇回首,望向那歌舞陣陣的解語樓:陸陸,你待我,待我干一番大事業,名正言順地娶你! 海棠閣內,蝶風為佟陸陸上酒,小心翼翼觀察她的表情。 她將一盤晚季的鏤金龍風蟹推至佟陸陸面前,卷起袖子,欲親自為她剝殼。 “我自己來……螃蟹還是要自己剝才好吃……”佟陸陸木木地接過螃蟹,聲音微抖,聲調不平,竟連剝螃蟹都蹩手蹩腳。 “世上多情男子千千萬,不得一人深情,鄒世子一心一意,接受又何妨?”蝶風輕拍她的肩安慰她,好言相勸。 佟陸陸一驚,頓覺自己蒼老了十歲,迅速步入了塵滿面鬢如霜的老年階段,免不得語重心長:“蝶風小姑娘,你不懂。一則,我與他實在沒可能,若在一起,必有后患,二則,我佟陸陸亦不喜他,與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豈不自找沒趣?!?/br> 她寧愿在皇宮里養條阿貓阿狗,整天坐在太陽底下嗑瓜子。 喜歡…… 蝶風輕笑:“一顆心,一句歡喜,實則廉價……” “蝶風,你有喜歡的人?”佟陸陸好奇,傾身問她。 她粲然一笑,心事兩三點,不可語,但有一事可說與佟陸陸聽:“我有一極喜之人,他看重我,命人教我話術,助我上位,奪得花魁……只不過,他如今已去完成自己的事業了。我替他,辦了好些事情……這起起伏伏的幾年,活著,均為成就他。只不過……我們身份懸殊……且他素性陰冷,我與他,沒有未來……只是我一廂情愿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