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鄒旻啞然,佟陸陸究竟哪里好了?他原先且看不出自家兒子對佟陸陸如此上心,只以為他們是酒rou之交,不曾想他竟如此執著。 他左思右忖,點頭道:“如此……那為父,便替你走一遭!” …… 且說自鄒曲臨提親后,佟陸陸已一周未見佟杉姍,因為她覺得沒臉。 她不知哪兒出了問題,怎么就讓鄒曲臨瞅上了她。鄒曲臨究竟喜歡她哪一點,她改還不行么? 苦惱的佟陸陸,瞟向一旁專心鉆研兵法的環紆,正兒八經問:“環紆,你覺得我有什么優點么?” 環紆不看她,淡淡回道:“無甚出人之處?!?/br> “我也覺得……”她攬鏡自照,復自嘆息,“嘖,都怪我生得太美?!?/br> 輕翻書頁,環紆食指微抽,“京城半數女子,姿色均在你之上?!?/br> “放屁?!焙莺莘畔裸~鏡,佟陸陸恨不得掄起來揍他。 阿龍滋溜爬上石桌,搖著小腦袋這兒瞅瞅那兒瞧瞧,不知要去向何處。 佟陸陸伸手輕喚它:“阿龍,來?!?/br> 環紆抬頭,便見那從不親近他人的高傲石子龍怔怔盯住佟陸陸許久,順著她的指尖往上爬,停留在她稚弱的肩頭。 他微愣,猶自惘惘。 “嘻嘻,你看你看,它亦親近我?!卑底缘靡?,佟陸陸將方才的煩惱一掃而空,嬉笑地朝著環紆炫耀顯擺,好似馴服了什么了不得的神奇動物。 環紆靜默許久,繼而垂下頭,續研究兵法,啟唇喃喃:“憑何自傲?你與泥巴兄弟似的親,久而久之,氣味與大自然相同罷了?!?/br> “狗嘴吐不出象牙……我佟陸陸好歹還是有人要的,不像你……” 似是被踩到痛點,他雙眸微紅,端著書的潔白指節發緊。 森然瞪向她,少年散發出異常的乖戾,正欲冷言哂她,卻見她晃著腦袋神氣起來:“不像你,只有我佟陸陸要?!?/br> 第8章 笨笨掛了 東秦景和九年,春,是一場遙遠記憶中凌亂的碎片。 雨潤大地,第一道春雷劃破晦暗的天空,雷鳴打響整個京城。細雨淅淅,落紅零落,鳥蟲皆靜。 年僅五歲的太子,面朝風雨,立于光影森然的東宮,扒住窗欞向外眺望。他睜大眼睛瞧著烏云密布的天空,兀自思索:若被雷電劈中,疼否?死得快否? 往日,他孤零零一人,看蠟燭淚盡,聽更漏聲殘。除卻進進出出的個別大臣,他誰也未見過。 母后不曾來看他,父皇更不曾過問他。 偌大東宮,音塵跡絕,仆人們都盡量遠離他。夜半更深,小小的人常蜷縮于冰冷的床鋪,盯著香爐的裊裊白煙,數著時辰,一分一秒,熬到天明。 好暗,夜晚好暗。 他起身,將所有的蠟燭拉近自己,圍成一圈明光。就好像,他被一群人圍著,佻撻的燭火是她們關心的話語,溫暖明亮。她們都愛著他,暖著他,像對其他皇兄妹那樣對他。 他為它們起名字,盡管每根蠟燭都燃不到天亮,但這短暫微弱的火光好歹陪伴過他。 它們比皇宮里的人,有人情味地多。 后來,東宮走水。 為這事,父皇好不容易踏足一次東宮,重重給了他一巴掌,打得他腦袋嗡嗡,殷紅橫流。 “朕何得如此愚子!”父皇怒吼著,“如你死去的賤.母一般愚蠢!” 哦,原來母后薨了。 芳華易碎,恩寵難回,她終棄他而去。 小小的人兒哆哆嗦嗦站起來,緊攥小拳頭,眼淚啪嗒啪嗒掉。 母后薨了,何時?何地?何因? 他竟全然不知。 好似也沒想象中那么悲傷,五歲的孩子僅落了一盞茶功夫的淚,便生生止住。他的心,早已在這皇宮的牢籠中枯竭,就連情緒的波動,都那么奢侈。 “福生,為何父皇不喜我?為何母后也不喜我?”他拽著一旁的小太監,時不時追問,非要得到答案似的。 小太監抹汗慎言:“陛下公務繁忙,自沒工夫來看殿下。先皇后鳳體不健,足不出殿,哪能關心到殿下,如今又……先皇后娘娘不是派給殿下一死士作陪么?” 小殿下回頭望望黑暗里隱匿的小昭云,不滿地嘟囔:“他就像塊木頭……” 東秦景和九年,落葉滿川的秋日。 萬物豐收,碩果累累的時節,僅由昭云與福生作陪,太子殿下被送去舟山,自此,再未被圣上提及。 舟山清冷,山間立有一小小青淵寺。于那蕞爾小地,堂堂太子白盞辛,清苦過活了整整三年。 青淵寺的生活,饑寒交迫。 他時常在冬日里慣性地縮成一團,于天蒙蒙亮時起床,苦咽那碗涼透了的冰素粥,立于枯葉零落的院中練武,至夜里點燃唯一一盞油燈,念書以平心中的憂悒與恐懼。 黑夜里,他總得一個人過,漫漫八年的暗,他從不能適應。 他還是個孩子,一個八歲的孩子。 孤苦伶仃,無人問津。 是死是活,無人關心。 若做太子,便要受如此待遇,那他寧愿不做太子。 多少個日日夜夜,他乞求上蒼,可不可以不做太子。后來他知道此皆無望,便換了個請求。 孩子開始晨起磕頭上香,晚間也磕頭上香。他誠心誠意求佛祖,賜他個伴兒。